再联系有栖川姐弟的出现,怎么看,都像是扶桑和暗中的某人都正觊觎着“神恩”,而这帮人拿到“神恩”之后的用途…… 只是想想,都让凤曲不寒而栗。 问题日趋复杂,隐隐超出了他的预料。可脚下唯一的路通往一片迷雾,凤曲知道自己非走不可。 即使他可以退回且去岛不问世事,那也不能改变有心之人正意图颠覆大虞的阴谋。 待到那时,恐怕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人间炼狱。 “凤曲。” 人偶唤他。 凤曲应声抬起了头,却见人偶背负双手,广袖飘舒。他道:“倾如故已经死了,我再等十年百年也等不来他。谢谢你让我承认了这个事实,我也不愿再等下去了。” 凤曲怔怔地问:“那您要去哪儿呢?” 人偶轻笑:“你猜这里是什么地方?” 凤曲:“呃……传承之地?” 人偶笑得更开心了。 它摇摇头:“百年前这里还不在地下,是我们五人的结拜之地。时至今日,沧海桑田,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那您……” “这里,便是我的坟墓。” 凤曲瞪大了眼睛:“坟墓?” “我自是该死,百年过去,早就死了。他们四人恐怕早就入了轮回,说不定还生在王公贵族,荣华富贵。只有我枯守此地,可笑至极。”人偶笑说,“但既然让我遇上了你,也算特别的缘分。我有一物赠你,不过,要你自己取了。” 凤曲连忙跪下:“晚辈愧不敢当!前辈这话也太折煞我了。” “这么胆小,的确和倾如故毫无相似。” “……晚辈岂敢和师祖相提并论。” “他又不曾教你什么,你还叫他师祖。现如今,我才该是你的师祖。” 凤曲忙不迭磕头:“师祖在上,受徒孙一拜!” 人偶便大笑起来。 “好了,起来吧。我要是和你生在同一个时代,一定精心教你,可惜你生不逢时。”人偶道,“现在你闭上眼运行内功,且行七七四十九个周天。到了时辰,你再睁眼,我会教你去取那件东西。” 凤曲依言照做。 他合上双目,且去岛历代传承的心法于脑中默演。 地穴里腐臭的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清澈,吐纳之间渐渐没有了先前的污秽和沉重。而他的四肢也变得轻盈,仿佛灌满力量,刺骨的伤痛都随之淡去。 黑沉沉的眼前似乎泛起了海浪。 浪花一叠接着一叠、海啸一重接着一重。 “醉欲眠”的十五式都已刻骨铭心。 他只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实战去巩固,假以时日,绝不会输给同辈的任何一人。 - 四十九个周天完结,凤曲呼出最后一口浊气。 他睁开眼睛,入眼是一地凌乱的衣衫,衣衫中心,躺着一颗鲜红的舍利珠。 “我将‘神恩’交予觉恩寺时,恰逢妙空圆寂。他也将毕生修为所化的舍利留给了我,我才得以肉身不灭,混迹于人偶之中。 “‘神恩’依旧在世,这是尔等永恒的难题。我已没有他物赠给你,只此一颗舍利借花献佛,出去之后,记得代我平了此地。” “后路遥迢,珍重当下,且思且行。” - 未央一直不愿意死。 他想,飞镜和商瑶有家人、应须行有臣子、倾如故有门生。只有他,既没有父母妻儿,也没有徒子徒孙,甚至死了那四个,他就连朋友都不剩下。 那他岂不是连死后都要“差一点”? 直到这个名为凤曲的少年走进地穴。 未央意识到,他终于不用再差一点了。 - 血荆棘长成了丛,是他灵前挂的青; 黑暗中点起了火,是他墓前烧的香。 衣冠冢前有人磕头祷祝:“师祖大恩,徒孙没齿难忘。愿师祖早入轮回,来世亲友如云、儿孙满堂,至亲不离、挚友不弃。” 待到黄土倾塌。 此间是他跨越百年,修给当时五人共同的坟冢。 未央至死,仍然决定与他们同葬。
第075章 三更雪 距离地牢看守宣布那个诡异的“规则”已经过去了三天。 三天里,每天都有人被叫走,他们无一例外,都没有再回到这里。 考生们渐渐从半信半疑变成了忐忑不安。 早在看守提出这个荒唐的“游戏”时,他们当中就有人尝试反抗。可是,这些看守的功夫高得离谱,而当他们把希冀的目光投向最强的一刃瑕,而一刃瑕也的确动了杀心之时,看守又道: “——提醒一句,三更雪还在‘玉衡’大人的座上作客。” 一刃瑕的金钩便敛了回去。 也是这一句,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几乎都有尚处牢外的同伴,无论是半路结识、还是本就情谊深厚,同伴的安危都是无法回避的软肋。置身于与世隔绝的靖和县,这间地牢更如笼中之笼,将他们层层围困。 外边的同伴、内里的人质,一时之间互为支绌,两边都不敢妄动。 好像只剩下遵从“玉衡”这一选择。 看守依旧笑眯眯的:“人活一世,要是平安无疾该多么无趣。诸位闯荡江湖,想必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比起那些烦人的道义、德行,就在这明城求一场荡气回肠、不可复制的‘对弈’,难道不是人生最大的奇遇吗? “——以上,‘玉衡’大人是这么说的。” - 但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人是不是甘愿入局。 或者说,这些考生也从来不是他眼中的对手,只是他引来对手的一颗棋子而已。 第三晚的考生有些棘手,秦鹿的衣袖被人溅上了血,回来时面色阴郁,用清水濯了好几遍手,依然有些不悦。 “玉衡”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禁嘲笑:“你比昨天慢了。是在担心且去岛的那位少侠回来为难你吗?” 秦鹿低眼理袖,对他的挑衅并不在意:“你打听了不少。” “我又没有你这样的天赋神通,自得处处谨慎,不敢松懈。” “嗯,倒有自觉。” “……哈。”“玉衡”愉悦地眯起眼眸,倾身递来一杯清酒,“‘天权’,不如你就承认了吧。和我一起,远比和‘他们’一起自在多了,是不是?” “‘他们’?”秦鹿接过酒,抵在唇边微润,却没有饮下,反问,“谁们?” “玉衡”道:“自是除我以外的所有人!什么沈呈秋、偃师珏,还有那个全靠你的包庇才能混过考试的倾凤曲!……‘天权’,那些家伙都无聊透顶,不许你杀人、不许你使坏,不许你这、不许你那,和他们一起,你该难受得不得了吧?” 秦鹿一笑,撂下酒杯:“前两个姑且不论,小凤儿,还是很有一番趣味。” “你是在瑶城故步自封关了太久。” “大约是吧。” “但也无妨,这天下谁都有可能金盆洗手,唯独你‘天权’回不了头。你要装一下慈悲做派,我也理解,不过有人给你备了戏,一台接着一台,早晚叫你应接不暇、原形毕露。” 秦鹿照旧只是微笑。 “不要把对你哥哥的执迷投射到我的身上,让人恶心。” - 莫饮剑只是指明了方向,却没有说明那地道藏在哪座坟下。 五十弦劈柴打草耽搁两天,才算攒齐了置办一身装备的积分,商吹玉便紧着时间在陵园探路。 这两天的靖和县静得诡异,他俩原想折回酒庄探探风声,却被看守堵住去路,刚一露面,就被追捕不止,只好放弃那条路子。 但陵园实在过分大了,偃师家百年的祖辈都在此间安息,商吹玉没什么敬重鬼神的想法,提铲把几十个老人家都翻了个面。奈何翻翻刨刨,两天也只找过小半个陵园。 哪怕五十弦加入进来,两个对于风水八卦一窍不通的碰在一起,也只是继续无头苍蝇似的翻找。 这晚也是照旧。 “马克思恩格斯黑格尔卢梭孟德斯鸠孟德尔……”五十弦的唠叨一顿,忽然惨叫一声,“不好!” 商吹玉应声望了过来:“怎么了?” 五十弦答:“孟德尔是种豌豆的,不能除鬼。” 商吹玉:“……” 商吹玉:“孟大侠应该不会怪罪。” 五十弦问:“那马大侠呢?” 商吹玉早就被她这些咒语似的唠叨吵得不胜其烦,要不是只能和她合作,他实在很想丢了这女人自己找凤曲去。 可秦鹿特意防住了他,不肯说明凤曲的方位。两个影卫更是领命行事,神出鬼没之余,时不时来和他透露几句:“倾少侠一切平安。” 就像给拉磨的驴悬上一根萝卜。 商吹玉一肚子火,还得咬着牙继续拉磨。 五十弦一锹碰到一块极其坚硬的金属,“铛”的一声,和先前的木头棺材都有点不同。她又大叫起来:“主角哥主角哥!你看!!” 商吹玉走近过来,五十弦便重重一翻,黄土洒了商吹玉一身,商吹玉问:“怎么了?” 五十弦道:“好多首饰,好多陪葬!” 商吹玉:“……”他穷尽了自己最后一丝耐心,“穆青娥被抓走了,她大概会死。” 五十弦惨叫起来,但没有松开拉拽商吹玉的衣袖:“好了,开玩笑的。我刚买了挂的,保真,你看这儿。” 她劈柴担水一堆生活任务不是白做的,多余的积分开个引路标识总不过分。商吹玉顺着她的手指一看,那是一串白玉和珍珠编织的网络,价值不菲。还有大串的珍珠埋在土下,五十弦拽着一端,叫商吹玉和她一起用力。 二人一道拉扯,果然听见极微的隆隆声,像是有什么机关惊动,却辨不清具体方位。 商吹玉还想用力,五十弦急忙拦住:“等等等等,好像不能硬拽。” 要是能直接拽出来,以他俩的力气刚才就该得手了。 可不是硬拽……又该如何是好呢? 正是犹豫不定的时候,一缕西风刮过两人的脸。五十弦莫名抖了一下,忽觉背上又冷又重,好像担了数十斤的冰块。 “主角哥……”五十弦瑟瑟地发声,却发现商吹玉的呼吸也比先前轻了不少。 他那边也有异常。 不等对视,商吹玉一手掀向后背,手指牵带几根如丝如缕、却利若刀剑的白弦,不掩杀意地朝来人笼去。 五十弦同时拔刀,背身截断对方的逃路,两人前后夹攻,气势汹汹。偷袭之人却是不闪不躲,稳稳停在当中,商吹玉的新弦已经在他脖上切出一道血来,五十弦的眼中映出对方模样:“三师兄?!” 商吹玉长眉一沉,险险收了攻势,但细弦依旧迫着三更雪的喉咙。五十弦则挽了一记刀花,转脸急问:“三师兄,你怎么会——” 三更雪,曲相和的第三个亲传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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