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娥险些被他气笑。 十七岁的人了,还跟她玩这套。 一拍脑门就要救这救那,明明他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不料凤曲半开玩笑的一句话,穆青娥没搭理,商吹玉却一本正经问:“老师想要多少?” 凤曲:“?” 怎么这么明显的玩笑话,二公子还真就开始兴致勃勃地数钱了啊?? “差不多得了,既然这里没有线索,我们就该去下个地方找了。” 穆青娥冷声打断,忽略商吹玉仍对自己抱有敌意的视线:“商二公子,烦请看清,凤曲名正言顺的队友是我,你才是那个给人添乱的‘负担’。” “穆姑娘。”引歌开口起身,珠影摇乱,帘后现出她惊为天人的容貌。 “既然二位不打算为山庄效力,妾身也不能勉强,辛苦二位徒劳一场,但妾身只好送客了。” 商吹玉还想留人:“老师……” 引歌轻声制止:“二公子,山庄有山庄的规矩,这里是山庄治下的天香楼。” 话音刚落,商吹玉的威压便已倾然轧下,引歌膝腿一软,险些就要跪倒下去。 但引歌挣扎片刻,还是没有跪下。 她本就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敢和商吹玉对峙。 哪怕是为凤曲着想,商吹玉也该理解她的苦心。 果然,僵持许久,商吹玉伸出的手指一颤。 犹豫再三,明明分外不舍,他最终还是落回了手。 随着引歌的动作,珠帘带动了吊顶悬挂的绫罗绸缎。 清脆细碎的风铃声此起彼伏,负责送客的引烟已然敲响门扉,恭恭敬敬候在门外。 穆青娥重哼一声,抓起凤曲手腕便往外走。 凤曲被她拽得无力反抗,只能扭头与商吹玉遥遥相看。 目光相接,凤曲心中微有所动。 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商吹玉清冽的嗓音在他颅内响起:“丑时,我会等您。” - 凤曲和穆青娥的身影彻底隐没,以江湖人出众的听力,商吹玉甚至能听见他们渐行渐远、已经迈出天香楼的脚步。 引歌倾身为他献上一杯热茶,又持锦帕轻轻擦去宴行琴上沾染的细灰。 房间中静默无声,唯有绫罗千铃因风作响的脆音。 凤曲不在,商吹玉的面上再无笑意,只剩一派冷淡疏离的平静。 “……刚才穆青娥点名过的那几样文玩,都仔细收拣起来,别再示人。” 引歌微微抬目,但面对着凤仪山庄最乖张的主子,她根本不敢多言:“是。” “你会告诉商别意吗?” 引歌沉默。 “无妨。”商吹玉淡淡道,“这是你的职责所在。” “二公子……” 作为凤仪山庄的一员,对商吹玉在山庄里的处境,引歌远比外人要了解。 本就是庶出,性格又这样招人嫌,能在山庄立足才是难得。 可惜商吹玉是最恨被怜悯被施舍的性子,她软软地唤了一声,便自觉住口,改道:“属下都会安排妥当。” 商吹玉没有追究她的欲言又止:“还有——” “门外候着的那个婢女,今日起调到山庄。” 引歌愕然:“您当真要收留她?” 商吹玉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看她。 顶着冰冷的视线,引歌的后背炸起一片寒意,急忙垂首:“属下遵命。”
第011章 夜惊魂 顶着穆青娥质询的目光,凤曲立刻从实招来,把自己和“老板娘”、商吹玉的交往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说到老板娘异于常人的言行,和关乎秦家的出身,穆青娥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阴沉。 “顶着秦家的名号招惹商吹玉,你是怎么敢的?” 凤曲无辜地眨眨眼,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穆青娥胸中气闷,但又拿他无计可施。 更何况,凤曲刚才还在商吹玉面前慷慨陈情,让她这会儿感动也不是、发火也不是,只能杏目圆瞪地和他对视。 半晌郁郁,穆青娥解释道:“总之,拉拢商吹玉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 “为什么?他不是很有钱吗?” “可他也很招人嫌吧!” “啊?”凤曲挠了挠脸,回忆商吹玉那一身金贵的穿着配饰,真诚道,“我不嫌啊。” 他超喜欢的! 穆青娥:“……”她问,“你坦白说,到底是看上这个人还是看上他的钱?” 凤曲回以嘿笑。 “商吹玉虽然有钱,但凤仪山庄可半点不会偏爱他。”穆青娥道,“他的哥哥‘商别意’,才是商家赫赫有名的嫡长公子。群玉台的首功、‘天权’的挚友、今上的亲信,比起商别意,商吹玉至多算是寄生于凤仪山庄的一棵杂草。” 凤曲没有接话。 杂草怎么了?长在凤仪山庄的杂草,那能是杂草吗? 那是“草,好有钱”的草。 穆青娥不打算透露太多,只是通知他:“别再靠近商吹玉。‘第一美人’至今没有下落,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 凤曲只好微笑。 可颅内还回响着商吹玉翻来覆去的“老师”,那一声声迫切的呼唤、和初见他时惊喜的笑意都不像作假,连他都要怀疑两人是不是真的有过相遇。 而且,他们从前世起就是死生宿敌,恐怕不是他想甩就能甩掉的。 -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及穆青娥的秘密,但凤曲隐隐可以感觉到: 商吹玉对穆青娥一定比他知道的多。 穆青娥的身份是什么? 穆青娥的目的是什么? 她为什么能够对盟主大比的流程了如指掌? 商吹玉说不定了解一二,否则不至于表现出那么赤衤果衤果的反感。 「我不明白。」阿珉问,「商吹玉比穆青娥有用得多,为什么不答应商吹玉?」 凤曲微愣,反问:“为什么答应?” 「只有四个名额,理应留给更有用的人。」 凤曲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质问。 可是他们之间的交流无需言语,只要心里的一点情绪都足够回应。 所以,即使凤曲沉默抵抗,阿珉还是会轻易掌握他的心情。 良久,凤曲只能坦诚。 “我才是那个没用的人。”凤曲答,“因为没用,就要时刻担心被抛弃,这种心情太折磨人了。更何况青娥胜过我千倍万倍。” 阿珉陷入了比他更久的沉默。 良久,阿珉的叹息声在心底响起:「我明白了。」 - 入夜,天香楼内歌舞达旦、灯火通明。 一旦入夜,天香楼和群玉台便是偌大瑶城唯二耀眼的存在。 二者都是同样的堆金砌玉,只不过前者久处红尘,后者渺若云烟。 不过邀约的丑时实在太晚,以至于凤曲来到时,只剩大堂隐可窥见之前的荒唐与旖旎。 宾客们大都在客房歇下,楼中春声叠叠掩于帘幕。 灯火凉寂,一名女婢低头上前:“少侠,请上楼。” 凤曲握紧剑柄,小心翼翼地拾阶而上。 他本能地走至那间挂有“别有洞天”的房间前,但还不等敲门,门就被人从里拉开。 商吹玉的脸就这样撞进眼帘,他的眼眸亮晶晶的,小声叫:“老师!” 凤曲打量四周,发觉堂中廊内都没什么人。 阿珉也笃定道:「没有杀气。」 商吹玉再次把门敞开,毫无隐瞒地迎他入内。 绕过精雕花月的数幕屏风,曲折的小径走至尽头,豁然开朗处不见引歌,只有一把琴独独安放,案几上置有一只小箱。 商吹玉双手送来了那只箱子,凤曲一头雾水,只能打开。 入眼是三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名贵器具。 凤曲小手一颤:“二公子这是何意?” “嵌松石白象牙杯、透雕祥云纹组玉佩、鎏金嵌珠莲鹤纹镜。”商吹玉低声说,“老师带回去吧。” 听着耳熟,凤曲记起这是穆青娥点过名的宝贝。 这是什么意思?是穆青娥和商吹玉的暗号?还是商吹玉大发善心决定捐给他们? 眼见凤曲依然一脸迷茫,商吹玉眉宇微动:“您果然不知道穆青娥的身份。” 凤曲眨眨眼:“那些与我何干?我只要知道青娥不会害我即可。” “可是……她兴许会给您带来杀身之祸。”商吹玉不禁急道,“老师,我不能坐视您让自己置身险境,穆青娥来历复杂、目的不明,倘若事发,不堪设想。” 凤曲安静站在原地,呼吸声在房中此起彼伏。 听罢商吹玉的劝阻,凤曲答道:“多谢二公子告知,今后我会更加仔细保护青娥的。” 商吹玉:“……” 他问:“那么,您的安危该如何是好?” 尽管那张面孔依旧精致,凤曲却能清晰窥见商吹玉眸底的急火。 他是真心实意地担心自己,哪怕自己还是没能记起和商吹玉的过往,但他不计前嫌,仍然把自己视作“老师”在崇拜、在关心。 “二公子,”凤曲问,“我实在不记得九岁以前的事了,我们曾经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商吹玉微怔,嘴唇颤了颤:“九岁?可是我们……” 可是话到嘴边,商吹玉没有继续,而是闭目片刻:“老师的安危才是第一,此外诸事都不要紧。” 接着,他把箱子往凤曲的方向一推:“这些都是穆青娥的东西,老师一并带走吧。” “青娥的?”凤曲微愣,心中疑惑未减,但还是接过箱子。 箱子不算很沉,但他见识过里边装着的宝贝。 件件都不似凡物,若是送去典当行,应该能换到不少的银两。 可是商吹玉和穆青娥不像旧识,穆青娥现在的拮据也不像演的,难道这是穆青娥家道中落后卖给凤仪山庄的宝物? 商吹玉见他怔忡,又说:“老师一定能看出来,穆青娥原本的家世……” 凤曲的眸光暗了些许,打断他道:“那是青娥的秘密,我不想胡乱打听。” 商吹玉还想再说,却不等凤曲以道谢截断,寂静的门外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引烟的劝阻隐约传来:“你们这是做什么?谁许你们私闯二楼……” 她的话音很快中止,似乎是被某人截住,片刻,引烟改口道歉:“奴婢失言,请庄主责罚。” 商吹玉的神情立刻一变。 来人的脚步声越逼越近,凤曲同样听到了“庄主”两个字。 凤曲讷讷问:“令尊……?” 商吹玉撩开白天时引歌藏身其内的珠帘,不由分说将凤曲往里一推。 凤曲刚张开嘴,商吹玉的俊脸在他眼前逼近,话中满是歉意:“抱歉,委屈您了。” 凤曲只得打量四周,珠帘内的空间比他想象的更加狭窄,除了一些弃掷角落的宝具,就只有两三幕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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