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珞将他抱住,目光不悦扫向众人。 飘荡的黑影猛然停滞。 戴鬼面的人群发出惨叫,这回连书都来不及争抢了,丢下银钱四处逃窜,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阮祺:“……?” 虽说情形有些混乱,但旧书终归还是都卖出去了。 阮成丰勉强扶着摊位:“没事,可能鬼市上的人都习惯这样买东西吧。” “嗯,”董念的嗓音同样干涩,“先把银钱给书生送去吧,也好早些给他阿娘请大夫过来。” 书生母亲重病在身,哪怕心里存着疑虑,董念还是决定将钱送到对方手中要紧,便先与阮成丰一同离开了。 阮祺被留下照看摊位,瞧着空荡的箱笼,忍不住有些失落。 刚要叹气,忽然有本旧书递到他面前,正是他早上看过的那本《边城游记》。 阮祺下意识望向对面。 想问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找这本书的。 “已经付过钱了,放心吧。”清珞捏了下他的鼻尖。 阮祺心底涌起暖意,借着角落的阴影,踮脚在对方唇边啾了一口。 “谢谢。” 清珞含笑俯身,绣着水纹的衣袖背在身后,侧过脸去,示意他可以再亲一下。 角落外面,又一次偷跑去送信的陶玄景躲在墙后,内心满是苍凉。 无论是谁都好。 赶紧来个人吧。 再不把仙君带回无念天,等过几个月,怕是仙君连孩子都要蹦出来了。
第31章 夜幕笼罩,常渊县西街。 将卖旧书赚的银钱交给书生,回去鬼市的路上,阮成丰始终愁眉不展,仿佛藏着心事。 董念瞧着不对,伸手拍了他一把。 “怎么了?” 四周静谧,除了鬼市,街道上已然看不到多少行人。 阮成丰像是在思索什么,半晌才迟疑着问:“你有没有觉得,今晚来买书的那群人有些古怪。” 董念闻言蹙眉,不过还是勉强开口道:“过去鬼市上又不是没有戴面具的,能有什么古怪。” “不,”阮成丰心头发紧,“我就是忽然想起县里有传言,说每到子时前,都会有孤魂野鬼在街市上游荡。” “这些鬼怪青面獠牙,为了避免被外人看破,便会戴上面具遮掩。” 阮成丰嗓音压低,艰难道:“你没发觉吗,方才来买旧书的那群人,全都戴着鬼面,竟没有一个是能看清容貌的。” “……你说那一群,当真是活人吗?” 董念深吸口气,汗毛瞬间倒竖。 夫妻俩战战兢兢回到鬼市,心底只想着能尽快离开。 结果还没走到地方,就先闻到一阵诱人的烤肉香气。 烧烤摊位上火苗窜起,阮祺正拿着一把刷子给肉串刷酱,墙边不远处,鬼面摊主抱头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大伯回来了,肉串马上就烤好了,这边还有蘑菇和青菜,你们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帮你们烤。”阮祺招呼道。 往常家里也出摊卖过烤鱼,但伯母担心他被烫伤,向来不许他靠近炭火。 如今有了机会,阮祺总算体会到自己尽情烧烤的乐趣。 董念瞧了眼开心烤肉的阮祺,又瞧了眼生无可恋的鬼面摊主,再寻不到半点恐怖的气氛。 什么神神鬼鬼的,果然还是想太多了,这世间压根没有鬼怪,不过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阮成丰也忍不住失笑,行啊,他们居然连祺哥儿的胆量都比不过,真是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阮成丰彻底放松下来,探头瞧摊位里的肉串:“来两串羊肉的,多放辣子。” “好嘞。”阮祺痛快答应。 夜风微凉,站在炭火旁却丝毫感受不到凉意,反而微微出汗。 阮祺不习惯羊肉的腥膻,除了给大伯那两串,其余烤的依旧是鸡肉,鸡块鸡皮,还有划了花刀的鸡腿和鸡翅。 炭火噼啪作响,滋滋冒出的油花混合着调料的辛辣,四溢的焦香直飘出几条巷外,叫人忍不住垂涎。 阮成丰咬下一块烤肉,微微发烫的羊肉外焦里嫩,麻辣鲜香。 先前的恐惧早跑没了踪影,只余下满足的喟叹。 “哎,这肉果然还是要大火烤过才香啊。” 大火烤制的不只是肉串好吃,就连时蔬菌菇也是一样的美味。 其中一种圆形伞盖的蘑菇是直接放在铁架子上烤的,只需加简单的调味便能烤出满满的汤汁,一口下肚,简直比烤肉还要鲜嫩。 终于吃饱喝足,阮祺和鬼面摊主道了谢,多付了银钱给对方。 本想问问烧烤用的炭火是从哪里买来的,然而还没等开口,鬼面摊主已经直接将炭盆递到他面前。 阮祺满头雾水,不理解对方此举的含义。 鬼面摊主弓着背,笑容异常殷勤:“公子有所不知,我用的只是寻常的青炭,真正能使火势旺盛的,其实功劳全在这炭火盆上。” “公子能瞧上这炭盆,是这炭盆三生有幸,既然公子喜欢,那便赠与公子了,无论烧烤也好,日常取暖也好,全凭公子安排。” 白送给他? 阮祺更困惑了,下意识摇头:“不行,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眼前的炭盆比脸盆还要大上一些,白铜镂雕缠枝牡丹纹样,单从做工便能看出价格不菲。 “没没,”见他不肯收,鬼面摊主急得汗都要下来了,“也没有特别贵重,公子且安心收下吧。” 盯着纹饰精巧的炭盆,阮祺其实也有些心动。 只是今晚赚来的钱都已经拿去给书生了,如今他身上只剩余几钱碎银,肯定是不够买下这个炭盆的。 阮祺在怀里摸了摸,终于摸出两块玉佩。 “我带着的钱不多,这两块玉佩给你,若是不够的话,等我下回来鬼市时再将银钱补齐。” 看清他掌中的玉佩,鬼面摊主目光顿时发直,一把抢了过去,忙不迭道。 “够了够了,这些已经足够了,我叫汪勤,公子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可以到鬼市来寻我。” 鬼面摊主欢天喜地离开。 阮祺挠头,这玉佩在鬼市里,果然是很吃香啊。 旧书都已经卖完,书生母亲也顺利请了大夫,美美吃了顿烧烤,最后还白得了个炭盆,这一天也算是收获满满了。 炭盆除了烤肉,日常也能用来取暖。 阮祺特地去店里买了铜丝罩子和青炭,打算把原先的炭盆直接淘汰掉。 家里的炭盆已经用了不知多久了,灰蒙蒙的,怎么都洗刷不出来,如今有了这白铜雕花的新炭盆,感觉整个房屋都跟着精致起来了。 火星被铜丝罩阻隔,卧房内暖意融融。 夜半三更,阮祺却突然被噩梦惊醒。 他紧抓着被褥,却怎么也想不起方才都梦见了什么,只隐约记得一张张面具在他跟前晃过。 昏沉的夜幕里,戴鬼面的摊主将面具取下,露出焦黑枯槁的面容,冲他笑容讨好。 阮祺抖了抖,忍不住钻进身边人怀里。 片刻觉得不够,干脆拉起对方的手臂,整个圈在自己背后,最终连耳朵也埋了进去,总算感到一丝安心。 清珞半梦半醒,听着枕边窸窸窣窣仿佛小动物一样的响动。 唇角弯起浅笑,将人搂紧后沉入梦乡。 大漠日落,烽烟滚滚。 银甲天将把长戟插在土堆之中,望着一闪而过的灵讯,狠狠吐掉口中的黄沙。 自从被红袍星官诓骗,险些迷失在万千小世界之中,这已经是银甲天将第二回收到对方的灵讯了。 灵讯内容和先前一样,都是对方已然找到仙君所在,催促他尽快赶去,并想办法告知瑶台仙翁之事。 找到仙君? 银甲天将冷嗤一声,他看起来就这般好骗吗。 若对方当真寻到仙君所在,怎么可能让他来抢这份功劳。 那个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混账。 狂风卷起黄沙,银甲天将拎起长戟,却突然眯起了眼眸。 或许……过去瞧瞧也未尝不可。 倘若那人再敢诓骗自己,他便有理由狠狠教训对方一顿了。 炭盆烧了整夜都没有熄灭,阮祺起来只感觉浑身暖烘烘的,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大伯和伯母已经赶早集去了,早饭是阮祺自己做的,担心这两日烧烤吃多了上火,干脆烙了糖饼,做了野菜拌豆干。 春季的野菜大多有清热的功效,味道有些苦,但加蒜泥醋和白糖拌了,便会十分清爽解腻。 吃过早饭,帮忙重修旧宅的江万殆便领着泥瓦匠人过来了。 不同于前两日只是简单修补外部的院墙,今日起便要开始加厚主屋四周的墙壁了。 阮祺瞧着被搬进院中的砖石,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江叔,那个,我们这几日,是不是都不能住在这里了?” “肯定不能住啊,”江万殆理所应当道,“这儿又是土又是沙的,衣服被褥都要弄脏了,你们还没找到搬家的地方?” “没事,”江万殆安慰,“你大伯家里不是还有空房吗,挤挤凑合一下,我加快些速度,最多几日就能忙完了。” 大伯家里的确有空屋没错,正是阮祺成亲前住的那一间。 不过自打阮祺离开,那间空屋已经成了堆放杂物的仓房,平日摆摊用的推车和蒸笼都搁在那里,已经腾不出住人的空间了。 见阮祺愁眉苦脸,一旁江锐安忽然道。 “哎,水神庙里刚收拾出来几间客房,如今还没人住呢,你们不如找崔庙祝问一问。” 神庙? 阮祺连忙抬头,这的确是个办法。 水神庙内,听闻阮祺的来意,崔庙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大手一挥。 “住什么客房,你是继任庙祝,这神庙里本来就有你的住处,你回家把东西收拾了,今日就搬进来吧。” “谢谢崔叔。”阮祺惊喜。 所谓继任庙祝居住的房间,其实就是崔择川原本年轻时的住处,紧挨着东配殿,再往东便是一小片松林。 房间分内外两间。 里间是卧房,有一张紫檀攒格的架子床,旁边立着香几和灯架。 外间是静室,供桌立着铜鎏金的水神像,地上有打坐用蒲团,墙上挂着一副山水,角落有崔庙祝自己的落款和题字。 “……这就是水神啊。”阮祺好奇凑近神像。 神庙主殿内虽然也有水神塑像,但那神像年久失修,许多地方都已经破旧斑驳了,根本瞧不清原本的容貌。 眼前铜鎏金的水神像明显是出自名家之手,线条流畅,衣袂飘逸,低垂的眉眼宁静慈和,仿佛悲悯着芸芸众生。 “水神是女子吗?”阮祺认真思索。 清珞呛了口茶水,坚定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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