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术听裴照檐的唾骂,唇角居然还高高上扬着。 裴照檐觉得自己好似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面,分明杜如兰警告过他不要再来寻这朵食人花,他才不会听对方的劝诫,擅自又找上了朝术,可把自己气得够呛。 “朝术,你现在不过就是四皇子手底下的一条狗而已,甚至还比不过当初在东宫端茶倒水的日子。以前太子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下得去手?!” 裴照檐在太子的一众幕僚之中最冲动,或许是边疆的豪迈水土孕育出来的,让他不必忍着收着,可以肆意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之前跟他要好时,也会故意戏弄他。 在得知朝术奉命赐死太子后,也是他第一个出头,泼水什么的都能算的上小儿科了。 “奴才只是为了一己之私,裴公子,你我不是一路人,也不需要妄言太多。”朝术逗了他两下就失去了兴趣,抻了抻自己的衣袖就准备离开。 这下子简直就是将烈酒浇在火上,惹得裴照檐怒火冲天,他大吼道:“那你就该把太子当作踏脚石么?!” 他现在好似一头暴怒的小狮子,头上青筋暴起,捏着朝术的肩膀把人给摁在树上,是下了死力气。 朝术猝不及防后腰撞在坚硬的树干上边,一阵痛麻直达天灵盖,他拧紧了眉,暗想撞到的地方明天恐怕就会留下青紫的淤痕。 树枝还被他撞得摇摇晃晃,那腊梅的花瓣霎时间零零散散落下来,带着惊人的香气和美丽,一瓣一瓣,透着晶莹剔透的纯洁感。 花雨在人眼中像是放慢了动作飘下,还有几粒新鲜透明的小水珠缓缓坠落,落在朝术的乌发上,悬挂在他浓长的睫毛上。 一眨眼,水珠从眼睫滚落,就淌过雪腻的面颊,滴入了艳红的唇角。 裴照檐胸中即使有万般的怒火也被眼前这一幕美景给震得散去不少,他好像哑巴了似的,纵有再多的话也吭不出来。 最后他也只放了一句狠话:“这只是个小小的警告,朝术,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有点像是闹了口角纷争的总角小童,欺负不过只能用气势压倒对方。 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哥一旦脱离了皇子伴读的身份,便不可随意进出宫,裴照檐这次来恐怕也是受了皇帝的宣召,还有要事需做。 他跟朝术纠缠半天后就大步流星离开,光看背影都能瞧出他的低气压。 终于走了。 和上次差不多,朝术伸出玉笋似的指尖轻触后腰,恐吓对他来说只是最低级的手段。 裴照檐还非得抽出些时间来专门折腾他,还真是幼稚得引人发笑。 朝术心累,他明日一早就得出宫为萧子宴做事。 皇宫里阴谋诡谲多变浮浮沉沉,哪儿有他的落脚之处,他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找到能够托着他灵魂的地方。 刚才还在裴照檐那儿受了气,朝术脸上带笑,心中已经把人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 他想到了罪魁祸首,心里已经思忖着应该把买小玩具的事情给提上日程了。 朝术知道这段日子就要忙起来了,恐怕后面也没什么时间去看萧谦行,哪怕是去,估摸着也只是看两眼就离开。 他仿佛是守着珍宝的盗贼,每日胆战心惊,生怕自己藏着的秘宝叫别人给发现了,到时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说,还会万劫不复。 朝术甘愿品尝这份刺激,就连穿过窄小的甬道时,都会让他微微战栗。 仇人全都一个不剩地被解决干干净净,支撑着人皮底下的恶鬼行走在世间的便是那束高岭之花。 得之他幸。 …… 萧谦行的怀抱是温暖的,朝术感觉到他的下巴抵在自己的头上,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自己的发间,有点痒。 他嗅闻着对方身上的冷香,是不同于室外开得清冽的寒梅香,而是萧谦行身上特有的香气,光是在鼻尖下就足以让他平心静气了。 朝术今日什么也没做,只安静地在他怀里那儿小坐了一会儿。 萧谦行真是耐得住性子,哪怕是独自一人待在偏殿,也能就看看书打发时间,并没有想要出去的意思。 朝术琢磨着,现在时日还短暂,在深宫里待久了早就习惯了宫中的冷清寂寞,但时间一长,也许就会憋出病来,他得想个办法带对方出去一次。 刚好也可以在外头置办一栋宅子安置萧谦行。 他攥着萧谦行的衣襟,在对方怀里蹭了蹭,抬头轻瞥外边的天色,思索着或许会有人找他谈事,便起身准备离开。 不曾想,萧谦行箍住他的腰,自己一时间居然没能动弹得了。 他茫然,凑过去用唇贴了贴对方的下颚,柔声问:“怎么了?” “公公现在是大忙人了。”朝术听着萧谦行不冷不热的话,哑然。 他知道对方并非是在冷嘲热讽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玄序,我没有办法。”朝术放软了语气,他眸色寒冽,不愿在对方面前示弱,“为了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一些恰当适宜的牺牲是必须的。” “也包括了得到我?” “是。” 萧谦行湿热的吻落在了朝术的眼皮上,黑漆漆的纯色眸子看起来很漂亮,有光点落进去时,比银汉还美。 “出宫后,在永安街最大的茶楼春景往左拐,有一条小巷,往里走最末尾的那处人家可以拿到物件。有人会交给你,记得把它给张笺。”萧谦行冷静地吩咐着。 朝术不觉得气恼,他有利用价值,对方才甘心留在自己身边,委身于他。 哪怕是再过分的要求,对方都会满足,他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萧谦行捏着朝术的下巴,在柔软的唇瓣落下一个吻,他伸出舌头,撬开朝术的牙关,舔着他又甜又香的舌。 被亲得狠了,朝术眼角就会渗出些水光,却又要维持着自己高傲孤绝的模样,死都不肯让自己的软弱展现在他的面前。 谁不想更狠地欺负他? 这般看着,萧谦行实在情难自禁。 朝术想着他该控制萧谦行的欲望了,即便是他感受到那一份灼热,也可以蛮横地说不许。 “朝公公,您是想让玄序的命折在此处么?”萧谦行清冷的黑瞳中情动,白皙的脸庞浮着清潮的红,看起来脆弱易碎。 高高在上的人露出这样委屈的姿态,朝术圆滚滚的小喉结往下压了两下。 纠结了半天,他说:“只用手。” 萧谦行应:“好。” …… 手破了皮,还又红又肿。 朝术气闷地那绸帕擦了两下,便把那湿帕子扔回了装满温水的铜盆中。 两只手都这样了,幸亏旁人不敢用眼神一直盯着自己,掌心又不常显露。 他有点茫然,怎么就让萧谦行捏着鼻子走了呢。 这可真是…… 美色惑人。 旦日一早他就得迎着潮冷的天气去宫门口,朝术倒是不在意受这点小苦,冷风往他脖子里钻,他都不带缩一下的狼狈模样。 一旁站在两旁穿着厚甲的侍卫见了都要说上一句是个狠人。 朝术拧着眉,对接下来要见的人非常不满。 偏偏是他,那个曾经阻拦过自己的张笺,还没有会面,他就已经明白接下来两人的相处多半不会太和谐愉快。 今日旬休,宫门口无人进出,此地离闹街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森冷的紫禁城威严肃穆,寻常人轻易不敢靠近。 有一枣红色的马匹立在门口,侍卫未曾驱赶,想必是哪位大人的。 人未到,声先至。 朝术站得极远都能听见那走路的呼啸风声,转头就发现了那身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男子气势凌人地迈步跨来。
第35章 尽管朝术跟此人结过梁子, 却也不得不承认锦衣卫指挥使张笺生得相貌堂堂,英俊冷毅,就连武功也是当世难逢敌手的强。 至于手段, 也不必多说。 单看他被这京城中的朝廷重臣和世家大族暗地里扎小人辱骂就可见一斑了。 朝术身旁也带了一个伺候的,但他不是自己人, 而是四皇子萧子宴安插过来专门监督他的。 那小太监和朝术挺直脊背, 面色不变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似是畏惧寒风, 缩着脖子哆嗦。 张笺只轻扫一下, 就知道谁是领头的。 他的眸光移到朝术身上, 微微一顿。 张笺主动开口:“在下观朝术朝公公十分面熟, 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呢?” 这话听着就跟那玩世不恭的风流公子似的,逮着貌美的女子就去调戏。 指挥使身后的那几个锦衣卫小子都瞪大了眼睛, 何曾见过他们老大这样对别人孟浪的时候,真真叫人惊诧。 朝术心说他们不只是见过,还被张笺拿着刀横在他面前不准离开,差一点就要当犯人给押走了。 他记仇得很,睚眦必报, 这笔账都跟对方记着呢。 嘴上还是平淡无波的:“我同指挥使素昧平生,想来张大人定然是见了旁人,把对方当成了我罢。” “这样啊。”就在朝术以为张笺不会过于纠结此事时, 对方浓眉一扬,眼睛锁定在他身上,直勾勾地问:“不知公公家可否有姐姐妹妹, 同你非常相似的。” 他身后那些锦衣卫兄弟听了这番话差点没绷住情绪, 一个两个苦着脸, 就要大逆不道地摇着他们老大的衣襟晃悠, 追人可不是这般追的。 不论是见色起意还是一见钟情,他这种行为都会给人留下一个非常不好的印象啊! 可惜张笺听不到他们内心的呐喊,虽然说出来的话轻佻,他本人却还是一副一身正气的模样,弄得人哭笑不得。 朝术冷冷回答:“没有!” 张笺也不在意他这冷若冰霜的态度,“那好吧,在下冒犯公公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没几人在意,朝术还得捏着鼻子和这些锦衣卫出去办事。 一个是皇帝的爪牙,一个是四皇子的走狗,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人,东西二厂的人走在一起,旁人都避之不及,好似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蛇蝎毒蚁一般。 闹市上人流如织,和煦的日光洒在青石板小路上,冒着白色热气的香味儿从蒸笼里钻出。 小贩吆喝声不断,真是好不热闹。 朝术太久没有出过宫了,他莫名有几分恍惚,内心还有不敢叫人看出来的惶恐——他是阉人,同男子女子都不同的第三种人。 但他绝不会将内心的恐惧示人。 …… 朝术瞧着锦衣卫等人张狂蛮横的作风,蹙着眉不愉。 他是真心讨厌和这群粗鄙鲁莽的人共事,不但不乔装打扮一下,反而还大摇大摆,生怕别人不知此次是他们这些锦衣卫出来办事,闲杂人等必须退让…… 他抱着臂,消极以待。 不是朝术将那对张笺的不满夹带私货放在了公务上边儿,而是他知道,要想查找证据,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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