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喝酒不上脸,越喝越显得面色苍白,他勉强扯出一抹苦笑,口是心非道:“今日难得能有兴致,借着佳酿助兴,敬谨如与魏兄一杯。” “哎——佳酿虽好,也不能贪杯呀,都被你喝光了,让我俩喝啥?” 林谨如忙向魏云文递了个眼色,将他的酒杯抢了过来:“快让魏大人八卦八卦,近来朝中可有何风流轶事。”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竟脱口说错了话——近来朝中轶事,无非不过当朝太子被废,庆王如日中天,将军府千金自杀未遂之类,哪一件不与南星有关! 林太医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想一巴掌抽死自己,干脆一仰头,将从南星手中抢来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魏云文叹了口气道:“若说起来,北疆这几日军情告急,更让人忧心。” 林谨如倏地皱起眉,“北境?难道又是乞木闹事?” 魏云文点了点头,“雍州三千里加急军报,乞木正重兵压境,集结北疆边关。” 林谨如气结,“这群蛮子也忒不要脸了,自己荒蛮不争气也就罢了,还见不得别人繁荣昌盛!可这仗……非要打吗?一旦开战,就意味着会死人,要出银子,劳民伤财呀。” “不打又该如何收场?”魏云文颦眉道:“难道要我们主动议和,等着向他们割地赔款吗?” 南星混杂着酒意,只觉得心脏与脑仁疼得遥相呼应。 这些天来,大燕内忧外患,朝中大事小情不断,周祺煜分身乏术,忙得焚膏继晷,就连南星落水受寒,也只顾上匆匆回府,简单看了一眼。 南星越发觉得,方进中所言极是。现在的自己,于王爷只是拖累,甚至是祸害。他的存在,只会害周祺煜分心,成为被人攻击的软肋与口实。 这些话虽然听着诛心,却是赤裸裸的现实。南星即便是死,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若说起来,还真是造化弄人——不久之前,齐寒石借酒浇愁,南星站着说话不腰疼,苦口婆心地劝他放下,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之后,寒石兄苦守边关阵前杀敌,却轮到南星自己体会为情所困的肝肠寸断。 翻回头来被打脸,实在是讽刺的很! 南星自嘲地笑了笑,无论能不能割舍,都到了告别的时候了。他苦涩地抬起眼,对林谨如与魏云文道:“我有一事相求,请二位务必帮忙!” 作者有话说: 在此预个小警,下一章会有些虐,心软的小可爱们可以缓两章再看。不过,重要的事说三遍,本文HEHEHE哈,今天虐过的,日后必定加倍甜回来,说到做到哈,信我!
第八十四章 诛心 得知南星辞官的消息,周祺煜几乎飞奔着回了王府。对于此事,他原本半信半疑,却在亲眼得见南星面前整理好的包袱时,错愕地愣在了原地。 庆王爷七情不上脸,城府向来深沉,很少将真情实感流露在外,然而此时此刻,竟罕见地现出慌乱,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样,不想解释下吗?” “王爷……我该走了。” 短短一句话,不过六个字,即便南星已在心里翻来覆去排演过上万遍,可真正说出口的那一刻,方才明白,想要装出满不在乎的凉薄,简直是痴人说梦。 周祺煜的目光立刻凌厉起来,“你要去哪?” 南星极力克制声音的颤抖,故作轻松道:“自然是回家,不过王爷放心,你今后的药,我都已配好,药方已交给温良,哦,还有坨坨,我会一起带走的。” “不准!”周祺煜斩钉截铁道。 “我心意已决,你拦不住的。” “不准!”周祺煜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 南星闭上眼,足足调息了几个来回,这才开口道:“祺煜,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我心平气和地与你说,这次我执意要走,也一定要走,念在……就算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周祺煜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人,“你告诉我,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我想家了,师父和师兄弟们也想让我回去。” “是因为方若琳?”周期煜一针见血。 南星的心被狠狠砸了一下,疼痛的窒息感令他几乎站立不住,硬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口是心非道:“你别多想,我走不走和她无关。” “别走……”周期煜素来冰冷的声音软了下来,近乎哀求着说道:“方若琳的事我会处理好,绝不让你为难,答应我,别走!” “你还不明白吗?”南星死死地攥住拳头,笨拙地扯出一抹绝情的笑来:“我是个男人,日后要成家,要娶妻生子的。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会心甘情愿跟着你耗一辈子吗?” 周期煜眼中的光倏地熄灭了,整个人像是一根燃烧殆尽的蜡烛,顿时生气全无,“这些日子算是什么……在你眼里,我又算是什么?” 南星心疼得要命,本能地想要解释清楚,可是理智却拦住他,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唯有远离,才是对他最好的爱,“这些日子,算是各取所需吧,你情我愿,互不相欠,不是吗?” 他竭力压下心中肆虐的痛,近乎颤抖地说道:“你是王爷,位高权重,于我很有帮助,我感激你,敬重你,只是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没法再继续了,求求你,让我走吧,咱们就当好聚好散,各自留个念想吧。” 周祺煜的眸子仿佛充了血,红得吓人,“我若是不肯呢?” “方若琳能死,我也能死给你看……” 南星以死相逼,终究得偿所愿离开了庆王府,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只觉得心被人血淋淋地剜了去,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生不如死,痛得连呼吸都成了折磨。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开不久,周祺煜被攥紧的心脏撑到了极致,一口血再也含不住,系数喷了出来。 元安三十五年五月,大燕与乞木谈和未果,战争一触即发。几乎同时,庆亲王临危受命,被元安皇帝册封为皇太子,正位东宫,行册立大典,祭天地、太庙与社稷,以重万年之统,系四海之心。 进入六月,又是一年暑热难耐。歙州里里外外,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让人没来由的一阵心烦。 水巷斜街共济堂外,一众伙计们忙得热火朝天,里里外外进进出出,不多时,便将一整车的药材准备就绪。 “程大夫,药都绑结实了,您再检查检查。”老伙计扯下肩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冲着门前的人喊了一声。 程博鑫客气地拱了拱手,“辛苦老李哥,快进屋喝杯茶,凉快凉快。” “不过出点力气罢了,算不得啥,哪里比的上程大夫慷慨,这么大车药材捐给朝廷,当真是舍得呀。” 程博鑫叹了口气,“眼下国难当头,能帮就帮帮吧,勒紧裤腰带,横竖都能凑出一些。” “爹!东西我都收拾好了。”程浩风风风火火地走出来,看到一旁的打理行装的邹氏,不禁埋怨道:“哎呦,娘!别装了,包袱都要撑破了,半路再给漏一地,不都白瞎了。” 邹氏一边塞,一边红着眼圈道:“我总共四个儿子,两个都送上战场了,刀箭不长眼,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让我……让我怎么舍得!” 程浩风喉咙一哽,“娘,您就不能说两句吉利话?再说我去的是伤兵营,又不是上阵杀敌,您这犯的可是常识性错误。” “少给我贫嘴!”邹氏反驳道:“刀箭又不认得谁是郎中,还能绕着你走?” 程浩风故作轻松道:“可我也不是箭靶子呀,干嘛都冲着我来……哎——娘,你装这么多鸡蛋,我怎么拿呀,你当我过去养鸡啊!” “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鸡都没有,哪来的蛋!再说,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等过去了,给你三哥多分点……”邹氏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一提你三哥,我这心就……” 程浩风的目光黯了黯,抚着邹氏的后背,安慰道:“我三哥福大命大,老天爷都护着他,放心吧!” “守在那种地方,要啥没啥,得吃多少苦呀,”邹氏抹了把眼泪,从怀里掏出了两枚玉佛道:“这是我从寺庙求的,刻上名字开过光的,你一个,你三哥一个,戴上求佛祖保佑。” 程浩风接过看了一眼道:“娘!为啥我的佛这么小,三哥的那么大?” 邹氏无所谓地说道:“这次要的急,庙里只剩一个,小的还是老方丈临时凑出来的,不过你皮糙肉厚,小佛足够用了,心诚多念两句阿弥陀佛,比什么都强!” 程浩风:“……” 合着自己这个,是买一送一凑数来的! 等连人带药准备妥当,程浩风冲着自己两位哥哥说道:“大哥,二哥,爹和娘以后就劳你们照顾了。” 大哥程浩天鼻子一酸,眼圈顿时就红了。他与浩风自小就不对眼,争风吃醋,同室操戈,一天到晚的鸡飞狗跳,几乎就没太平过。 可毕竟血浓于水,都是亲兄弟。况且这次,他身为程家长子,本该参军赴前线的,却被幺弟顶了缺,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口中哽咽道:“不该你去的。” 程浩风大大咧咧笑了笑,“大嫂怀着身孕,马上要生产了,全家都指望你呢。再说,我那么想念三哥,早就想过去陪他,这么好的机会,怎能让你抢了去!” 二哥程浩雨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嘱咐道:“此去边关不同往常,前途凶险,行事务必小心!等到了地方,记得给家里来信。” “放心吧二哥,我都知道了。”程浩风说完,最后走到程博鑫面前,“爹,我走了,您多保重身体。” 常言棍棒底下出孝子,程博鑫在儿子面前,从来不苟言笑,此时此刻,他一张老脸绷得像块铁板,可天知道他有多心疼,“生逢乱世,这也是没办法,你既已成年,该懂的事都懂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记住,万事别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盼能将蛮子早日打出去,你和你三哥平安回家过年。” 作者有话说: 可能是我心太软,本以为的虐章,结果小可爱们普遍反映还好,那我就不内疚了哈哈哈,接下来该王爷追妻火葬场了,祝他好运!
第八十五章 北疆 北疆一战,乞木有备而来,攻势猝不及防,令大燕一时难于招架,阵脚大乱,险些全线失守。危难中,朝廷紧急抽调五万精兵,昼夜疾行,赶赴北线支援,这才使得局势稍稍扭转。两军自此对峙于黑水一带,战况一度陷入胶着。 两国交战,即便是胜,也大多逃不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宿命。浩瀚无边的草原,一时间狼烟四起,战争旷日持久,代价惨重。 七月的北疆,阳光普照,却萦绕着一股难以诉说的悲凉。鲜血染红了土地,哀嚎充斥人间,放眼望去,竟是一片阴森恐怖的修罗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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