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周祺煜难得来了点兴趣,没脸没皮道:“你这么说,倒是让我有些期待了。”说完,他将看向对方的视线向下移动了半寸。 南星:“……” 他的脸“腾”地红成一片,不由自主地伸手紧了紧衣襟,谁能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庆王殿下,竟也有如此不正经的时候,把这么不着调的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南星欲盖弥彰地干咳了两声,索性不再理他,扭过头对着小不点儿道:“坨坨,这位王爷大人说话不吐象牙,以后你见了他,就把他的话从这个耳朵进,从那个耳朵出,权当没听见,好不好?” 被唤作坨坨的小娃娃,终于正儿八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迷茫与懵懂,像是在问——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南星被他这一眼看得欣喜若狂,恨不能将旁边的周祺煜一把扯过来:“诶诶……看见没,坨坨有反应了。” 周祺煜一脸漠然道:“你刚才叫他什么?” 南星:“坨坨呀,我给他起的,怎么样,好听吗?” 周祺煜:“……” 等了半晌,南星见对方不吭声,不耐烦道:“不好听吗?” 周祺煜面无表情掀起眼皮,如实答道:“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他姓史” 南星:“……” 史坨坨被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自此过上了苦尽甘来的生活。好在小孩子可塑性强,都有着随遇而安的本事,即便庆王府的环境与以往大不相同,适应了几天,也就差不多了。虽然他仍然不肯开口说话,可精神状态比起刚来的时候,明显大有进步。 坨坨天生圆滚,不仅看上去可爱,摸上去,更是让人爱不释手。府里的丫鬟婆子,都争抢着照料他,恨不能将他一天到晚抱在怀里——因为手感实在是太出色了。 不同于一般人家的孩子,像他这样半大不小,最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史坨坨因为不说话,也从不赖赖唧唧地瞎哼哼,安安静静地不讨人嫌,自然十分招人喜欢。 据庆王府的老管家说,庆亲王小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南星听完,顿时觉得一阵唏嘘,老话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周祺煜力排众议,将史坨坨接到府里来养,看来还是有原因的。 观察了一段时间,南星愕然发现,坨坨虽然外表憨态可掬,心眼却一点没少,纵使一声不吭,也没能耽误他成为了一名察言观色的好手。 王府里等级尊卑,其实早就被他琢磨地门儿清,比如天天跑过来婆婆妈妈嘘寒问暖的人,不过是个捣药的郎中,随便应付应付即可。比较起来,点头作主将他抱回来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哥哥,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说话的分量,自然就重了许多。 于是,见人下菜碟的史坨坨,对于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的南星,从来都是爱答不理,反倒在看见周祺煜时,才会罕见地流露出几许亲昵。 这就是所谓的惺惺相惜吗?南星无奈的想,不管怎么样,眼下这一大一小两个累赘,简直成了他的心病,都说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治不好病自然下不了船,猴年马月才是个头呀。 南星带着坨坨,在庆王府中,享受了半个多月的清闲。这期间,他还先后收到了程浩风和齐寒石寄来的书信。 程家幺弟,仍然改不了三纸无驴的毛病,下笔千言,离题万里,先是絮絮叨叨地数落了一番大哥和大嫂,说他二人攀比着躲懒,二哥又玄幻地不问世事,医馆里的脏活和累活,自然都落到他一人身上;又说师娘和连家二小姐连盈盈近来厮混一处,相互倾诉对于南星的思念,不过那两人的思念加起来,也不及他一人的多;还说曾经被南星救下的大黄,因为年事已高,最终没能躲过最近的狗瘟,不过走得十分安详,留下的后代家眷们,也被师父开恩养在了后院……南星从头到尾,看完了啰啰嗦嗦的一厚沓,直到最后,才读到了几句关键——师父和师娘身体俱佳,叫他不要挂念;全家人都为他能够供职太医院深表欣慰,还要他保重身体,遇事小心;最后的最后,程浩风又掏心挖肺地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还说做梦都想来玄京找他,争取年内成行。 比起程浩风的鸡零狗碎,齐寒石的信,明显要精炼许多。他在开篇直奔主题,自从冀州别过,已先行回了宣城老家,不久武科放榜,仅为第一甲第二名。 南星攥着信,琢磨了片刻——钦点第一甲第二名,不就是了不得的武科榜眼么? 想到这里,不由满心欣喜,低头再看,只见信中写道,不久之后,他要来京城赴任,希望借此机会,在玄京小聚。 不知是不是错觉,南星觉得齐寒石这封信中,字里行间都透着愤懑——这也难怪,先是被自己放了鸽子,之后又不辞而别,这一出又一出的不厚道,让南星自己都觉得心中有愧。 “唉——”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再见面时,一定要想方设法把这乱七八糟的事解释清楚,得将误会解除了才行。 舒坦的生活转眼到了头,南星避无可避地迎来了去太医院报到的日子。 承蒙庆王爷背后撑腰,又有院判李方义大力举荐,南星入职太医院的后门堪称直接了当,各种考核竟连过场都免了,结果竟是全优录取,授正七品太医院御医一职,许用六品冠带。 这日,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将崭新的官服穿戴整齐,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惊艳了一众丫鬟仆役——他肤色本就偏白,衬上靛青色的锦绣朝服,更是如同玉人一般,说不出的俊秀风雅。 早饭时,南星与周祺煜坐了个对脸,对面那张千年寒冰似的脸上,竟破天荒地现出了几分惊讶。 “我脸上有东西吗?”南星伸手摸了摸:“你干吗这样看着我?” “没有,”周祺煜一本正经道:“郁大夫的脸不能给人看吗?” 南星暗自翻了个白眼:“眼睛好端端长在王爷身上,我哪里管的了。” 周祺煜:“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南星:“……” 王爷最近是吃错药了吗?隔三差五地犯回不正经,想来这庆王府中,也该有个女主人帮着管管了,可一想到方若琳那张脸,南星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选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她?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人家是两情相悦,还能活活拆散了不成。 南星低头扒拉了一口米饭,问道:“今日我入职太医院,王爷没什么要嘱咐的吗?” 周祺煜:“别治死人就行。” 南星一口气没喘匀,差点呛了个死去活来,“王爷这要求……是不是低了点?我好歹也是您推举过去的,若是做不好,岂不是打王爷的脸么?” “哦?”周祺煜煞有介事道:“如果有人敢打本王的脸,就劳烦郁大夫帮我治死他。” 南星:“……” 吃过早饭,南星坐上王府安排的马车前往太医院衙署,还没等屁股坐热,就听见控车的马夫悠悠开口道:“郁先生,您到了。” 南星挑开车帘,莫名其妙地钻出头来,这才发现,太医院距离庆王府,也就隔了个将军府而已,这三处比邻而居,像是故意安排好了似的,显得格外一团和气。 再看太医院,其实就是个灰不溜秋的小院,比起将军府和庆王府,稍稍显得有些灰头土脸,但好在格调上古色古香,还算是自成一派。 南星将赴任的文书递到门房,稍等了片刻,便见一名杂役恭恭敬敬地迎了出来:“郁先生请,王大人已恭候您多时。” 按照惯例,新人加入太医院,需首先拜见院使大人,进而引荐至各位同僚。鉴于当前院使一职空缺,院判李方义仍在冀州未回,相关职能便由王同川代为行使。 因由方进中中毒一事,院判王同川救治不利,被南星当众打脸,算是将一张老脸丢出了九霄云外。 他堂堂太医院院判,居然受此折辱,怎能轻易咽下这口气——可咽不下又能怎样?也不知道这个不见经传的小白脸到底什么来头,恬不知耻地攀上了庆王爷的高枝,还跑来太医院的地盘搅浑水。 “哼——”王同川心里冷笑:“京城是非之地,藏龙卧虎,他若以为自己抱上庆王的大腿,就没人敢动他,那可就太天真了。” 不过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不管心里怎么咬牙切齿,面上依然一团和气,只是说出来的话,听上去有些阴阳怪气:“郁大夫年轻有为,老朽真是担心,我们太医院庙小池浅,装不下您这尊大佛呀。” 南星何等玲珑心窍,怎会听不出他话里有话,既然阳奉阴违,就干脆一装到底:“王大人说笑了,在下一介乡野郎中,无名小卒,能够被太医院破格录取,实乃我三生有幸。” “郁大夫这个‘格’破得实在是世间少有,”王同川说道:“我入职太医院这么多年,还真是闻所未闻。” 南星早就料到他会抓住此事不放,心道若不是周祺煜软硬兼施,谁稀罕跑来这里沽名钓誉,不过来都来了,既然决定要做,自然会全力以赴,于是硬着头皮道:“听说王大人为此事出力不少,在下不胜感激。” 王同川面皮抽了抽——庆王爷硬塞进来的人,他敢说半个“不”字吗?说来说去,都是自讨没趣,干脆转移话题道:“想必郁大夫已经知晓,咱们这里划分五科,分别为大、小方脉、外科、眼科及口齿科,不知你可有偏向?” 南星:“谨遵大人安排。” 王同川:“这么说,郁大夫竟是个全才喽?” “大人过奖,”南星道:“我们小地方出身,条件有限,所学颇杂,只怕杂而不精,日后免不了劳烦大人多加提点。可若是五科选一,在下以为,大方脉更适合些。” “如此甚好,”王同川皮笑肉不笑道:“不过大方脉向来事多繁重,宫值传唤如同家常便饭,郁大夫最好能和庆王殿下解释一番,万一王爷一时半会儿寻不到您,实在是怕他怪罪到老朽头上。” 南星心道自己入职太医院又不是来养老的,他怪你作甚——不过这些话自然不会说出口,便随口敷衍道:“大人放心,那是自然。”
第三十二章 入职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得到王院判的应许,毕恭毕敬走进一人。 看那人年龄不大,约莫与南星相差无几,全程低着头,看不清眉眼,似乎恭谨的很。 “谨如,你来得正好!”王同川对来人道:“这是太医院新晋御医,与你同属大方脉科,快来见过。” 来人抬眼看向南星,施礼道:“在下林嘱,表字谨如。” 南星连忙回礼:“郁康,表字南星,幸会。” 王同川:“谨如啊,一会你带着郁太医四处转转,熟悉下环境。” 说完,他又对南星道:“我还要入宫为皇后娘娘把平安脉,耽搁不得,谨如是我的爱徒,有事找他即可。”
94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