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豁得出去,怪不得沈三钱的所作所为与褚容璋一般无二,白青崖对褚容璋恨得咬牙切齿,对着沈三钱却还能有这样好颜色。 见他们二人歪缠个没完,檀霭凉凉道:“主子唤我等来,想必不是为了看沈督公唱戏的罢?” 这厢白青崖被沈三钱戳中心事,一时之间又尴尬又羞愧,有心辩解一二却无话可说,想发个火迫他住口,对着这张楚楚可怜的面孔又再说不出之前那样绝情的话,嗫嚅了半晌,经檀霭一点,终于想起叫他忘到脑后的褚容璋,如蒙大赦,清了清嗓子问道:“是有一桩事……我听人说殿下失踪了,当真吗?” 提起此事,檀霭脸上的讥讽淡去,转而带上几分沉郁:“……确有此事。” 等檀霭过来的这段工夫,白青崖心中有了一个新的猜测,他怀疑此事又是褚容璋的什么计谋,他向来算无遗策,即便未曾上过战场,可带过去的人马都是朝廷精锐,怎么说也不该被一帮民间的乌合之众得手。 白青崖蹙着眉,缓缓将自己的猜测与檀霭说了,又问道:“依你之见,有没有这种可能?” 檀霭沉思片刻,如实答道:“不好说。” 白青崖急道:“什么叫不好说呀!” 一旁的沈三钱看热闹不嫌事大:“檀大人的意思是,恪王没你想的那么大的本事,兴许只能在自己的王府里欺负欺负你罢了,一出门便不行了。” “住口!”白青崖没有和他插科打诨的心情,直起身子拽了一把檀霭的手让他走近些,问道,“他带了那么多人马,怎么会独自前去诱敌?” “殿下失踪之事是机密,详情如何还不得而知,据目前的消息来看,三日前殿下部署剿匪时,还未到成熟的时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公主中毒在先,主子出事在后,殿下挂心不已,急于回京,因此兵行险着。” 这般回答着实在白青崖意料之外,他反应了一会儿后松开檀霭,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 见他这副情态,檀霭抿了抿唇。他料到白青崖得知此事后会对褚容璋心软,还是如实答了。过往他对白青崖的种种欺瞒,或有不得已之处,即便白青崖不在意,他却希望往后在他能做主的事上,可以不要再骗他。 白青崖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声音低低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从头开始说。” 檀霭抛开心中纷乱思绪,恢复了冷静:“殿下动身去兖州前,已安排了内应在白莲教中。半月前,内应传来消息,白莲教骨干将于朔望日在虞山脚下的麓洲亭集会,参拜他们的圣师,亦即白莲教的头目。内应说,他并不能确认此次圣师是否一定会到场,且麓洲亭周围有白莲教教众挖出来的密道,那密道如迷宫一般,若是不熟悉路的人走入其中会困死在那里,不建议那天行动。” “可主子的病势来得凶险莫名,殿下心系于此,纵知此时机不是上佳,还是铤而走险,以身为饵设下一计。计划原本进行得很顺利,白莲教教众也被引到了隐龙峡,结果殿下放出信号后,本该立刻出现增援的官兵却未到,殿下就此失踪。” 白青崖听到这里,追问道:“既然都计划好了,援兵为何不至?” 檀霭道:“眼下的说法是,兖州知府与白莲教勾结,故意延误战机——因为殿下失踪当晚,知府便在家中自尽了。” 眼下的说法?白青崖晕晕乎乎地听了这么一大通,只凭本能抓住了这句话:“事实并非如此吗?” 檀霭摇了摇头:“知府是被别人杀死的。我们的人赶去兖州后,在知府的妻子口中得知,他在行动前一晚收到过一封密信。信中说,隐龙峡一役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殿下另有打算,并授意兖州知府莫要出兵,静待消息。” 白青崖喜道:“这么说,殿下失踪之事果真是在他谋划之中了?” “……”檀霭忍不住扶了一下额头,“不,不是这个意思。若此信为殿下所写,为何要将兖州知府灭口呢?” 听到这里,沈三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青崖恼羞成怒:“那究竟是怎样的,你就不能把话一次说清楚么!” 檀霭心道,我这不是正在说,您却非要插进来发表高论吗?腹诽归腹诽,他面上不敢显露,又没有沈三钱那样伏低做小的本事,为免白青崖更恼,只能木着脸继续说:“这封信已经寻不见了,无法查证是何人所写,但据府台夫人所说,这信上盖着恪王殿下的私印。” 不知怎的,白青崖心里猛地打了个突,浓重的不安漫了上来:“是有人伪造了殿下的印信?” 檀霭摇头:“皇室的印信铸造方式特殊,民间无从得知,也仿不出来。即便他们真的做了一个赝品出来,也瞒不过为官数十载的兖州知府。” 这么说,这印只能是真的了。 白青崖藏在丝被下的双手微微发着抖……他想起来,与沈三钱合开赌坊之时,他曾经偷偷去过静思斋,用褚容璋的私印盖了三张没有任何字迹的白纸。 这联想很没道理,毕竟就算印是真的,还可能是有人潜入王府偷了那印,或是褚容璋治下出了叛徒,与外敌勾结……政局凶险,可能性太多了。可白青崖这回就是莫名有一种极其强烈的直觉——此事与他有关。 白青崖脸色难看极了,慢慢转过头看向从方才开始一直沉默着的沈三钱——正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 ---- 本章意在提醒大家不要在白纸上签自己的名字 废文马上就要闭站了,我还曾经夸口要在这之前完结……真是太监娶媳妇——痴心妄想了 闭站后怎么更新还没决定,大家可以去我的微博@炭烧金骏眉 蹲一下,或者直接等到开站,那个时候我没准就完结了
第73章 算计 饱蘸浓墨的狼毫在纸上飞快游走,卫纵麟落下最后一笔,放下笔疲惫地靠在玫瑰椅的靠背上合上了双目。 “送去给端淑长公主罢,嘱咐她行事务必小心。” “是。”待墨迹干透,焚琴小心地将密信收入怀中,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忧色,“陛下病势加剧,皇后娘娘的身子本就不好,又忧心恪王,更是无法侍疾,眼下后宫诸事都把持在贵妃手中,三皇子在前朝愈发春风得意……” “兖州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探子一拨一拨派出去,褚容璋这个大活人却仿佛落入湖中的一滴水,连一道涟漪都寻不见。 以褚容璋的本事不至于折在区区白莲教手中,这点卫纵麟很有把握。只是朝局瞬息万变,且根据端淑长公主传来的消息,皇帝的病恐怕要不好,在这个紧要关头,褚容璋却不见踪影,变数实在太大了。 沉默半晌,卫纵麟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私印的事,德禄查得如何了。” 提起这个,焚琴的脸色更难看了:“据兖州回报的消息,假密信乃是三皇子的亲卫送去的,但私印外泄……最大的嫌疑落在、落在……” 卫纵麟不耐烦地斥道:“作甚吞吞吐吐的,说!” “……”焚琴握紧拳,艰难地吐出了那个名字,“白小公子。” * 缣风院中,白小公子正暴跳如雷。 檀霭被他寻了个由头打发了出去,暖意融融的屋子里只剩他与沈三钱二人。 “说!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 沈三钱无辜地眨了眨眼:“娘子何出此言呢?” 白青崖指着他的手直哆嗦,气急败坏道:“别跟我装蒜!”他心里有鬼,怒吼声很快又低了下来,“你老实交代,那个甚么印,是你流出去的不是?” 沈三钱慢条斯理地握住白青崖的手,十指暧昧地纠缠摩挲,多情流转的眼波一如往日:“怎么会是我呢?” 白青崖将信将疑,但看他信誓旦旦,还是略略松了口气,只是一口气还未喘匀,却又听得:“泄露印信的人,不是娘子自己么?” 白青崖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啊。” “有自由出入静思斋之能的是你,打开存放印信的暗格的是你,将印信秘密传送出府的人还是你——铁证如山,娘子,即便是大理寺卿来查,你也是百口莫辩呀。” “住口!”白青崖听到一半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猛地扑到他身上厮打起来,“你住口!你敢陷害我?!” 沈三钱轻而易举地捏住两边胡乱挥舞的手腕,还腾出来一只手抚了抚自己被扇了两巴掌痛得热辣辣的脸颊,抱怨道:“娘子真是……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当了这么多夜的夫妻,我怎么忍心陷害你呢?” 以往看来俊美的笑靥如今落在白青崖眼中真是可憎至极,他恨声道:“收起你的花言巧语!从第一回 见面,你便不怀好意地接近我,处心积虑地蒙骗我,原来就是为了今日……”白青崖越说越怒,翻涌的气血直冲上脑,剧烈地挣扎起来,“放开我!” 怕他闹腾得厉害伤到自己,沈三钱不得已松开了手,口中还继续为自己辩解:“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帮娘子一把——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恪王府,临走前再给恪王一个教训么?现下这两桩事都成了,娘子为何反而生气呢?” 这是什么歪理?!白青崖也顾不得什么装模作样的礼仪体统了,粗暴地喷出一句:“放屁!我想离开恪王府有的是其他办法,你这种‘帮法’,出了王府我就要进天牢了!” “有的是其他办法?”沈三钱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只怕这许多种办法放在眼前,娘子都未必肯用啊。” 让褚容璋在兖州栽个跟头,沈三钱有千百种办法可以做到,之所以非要经白青崖的手,无非两个原因。 他一早便发现了,白青崖嘴上说得厉害,要将恪王如此这般教训一顿,其实还是舍不下他的滔天权柄,心中已有踌躇之意,否则何至于在刚刚受辱、恨意最浓之时仍不愿与恪王撕破脸?在恪王府拖得越久,白青崖只会越不愿走,既然如此,自己不妨出手帮他一把。此为其一。 其二,白青崖与卫纵麟之间不清不楚的牵扯也叫他生气。现在好了,有了这样一桩“居心叵测”的谋害,即便卫纵麟能不计较,他身后的勇毅侯府也不会坐视不管。到时白青崖孤立无援,为了活命还能去求谁呢? 这厢白青崖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只觉冤得无处说理,那些都是他以前的心思,后头有了殷琅如,他可是巴不得离这摊浑水远远的。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他的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离开之日近在眼前,不料全被这厮搅黄了! 白青崖恨不能将沈三钱大卸八块,盯着他的一双眼几欲喷火:“褚容璋人呢,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木已成舟,既然他被迫搅入这场乱局,那就只能盼望沈三钱没有胆大包天到直接弄死一位皇子——只要褚容璋不死,事态就不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兴许还能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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