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长史如今怎的连殿下的面子都不给了?她心里暗暗叫苦,既不敢劝白青崖,又不敢就这么去回了总管——传句话的差事都办不好,不是擎等着挨骂么? 其实白青崖也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平静,这两日褚容璋忙于亲王册封礼没空来烦他,他也有空沉下心来好好思虑了一番这些日子发生的诸多事。 褚容璋太会装了,他到今儿也拿不准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摸不透他待自己到底是什么想头。他那日说的话,究竟是因为自己上了他的床,天潢贵胄的尊严不允许他看着自己再与别人勾搭,还是因为……他其实也瞧上自己了? 若是前者,他无论怎样也要报刺字之辱,若是后者,这其中大有可利用之处啊。 一想到将来有那么褚容璋跪在他脚下双手奉上钱财权势求自己看他一眼的一日,白青崖便心间火热,恨不得仰天长笑几声。可转念再想到褚容璋狠毒的行径,和自己如今受制于人的境况,他又蔫了。 两日间白青崖的心里就这么忽冷忽热的,又兼身子也不爽利,索性一股脑发泄在了檀霭身上。他动不了罪魁祸首,褚容璋的一条狗他还打不得吗? 白青崖又写了两行字,心烦意乱地扔下笔,抬头便正看见桂旗进退两难的样子。 "罢了,"今日委屈自己做做样子,只当换两月的安生日子罢,否则褚容璋恼了,吃亏的还是自己,"为我更衣罢。" * 一推开门,正撞上外头的一阵冷风,白青崖皱起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随桂旗出了缣风院。 一路上白青崖都冷着个脸,桂旗自然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将人引至倚松室前的朝曛馆后便忙不迭退下了。 他一来,褚容璋便瞧见了。他含着笑迎出来握住白青崖的手,将他迎进屋里:"手这样凉,出来时该多加件衣裳。" 许是因着要远行,褚容璋今日穿了一身石青色骑装,墨发由螭龙纹发冠束起,可谓英姿勃发。 白青崖有心想说若不是你非要我来送什么劳什子行,我何必受这一场冻?然思量再三,终于还是咽了下去,敷衍地拱了拱手:"我不冷,多谢殿下关怀。" 进得门来,白青崖才瞧见檀霭竟也在,当即便冷笑道:"檀大人怎的一大早也在此处?莫不是殿下远行在即,日理万机仍不忘过问臣手底下的微末小事罢?" 褚容璋面色如常:"卿卿误会了。我这一去,最快两月,若事多生变,还不知要耽搁多久。你独自在京中不能无人照顾,我想着把檀霭留给你,又怕他伺候不周,是以多叮嘱几句罢了。" 只怕照顾是假,监视是真罢。不过白青崖早料到了褚容璋要找人看着自己,若派个不知根底的人过来,软硬不吃倒麻烦了,还不如是檀霭。 白青崖心里虽这么想着,却还要装作不甘不愿的样子轻哼一声:"如此说来,是我错怪殿下和檀大人了。" 自他进来后,檀霭的面色便一直很难看。素日里他虽爱冷着个脸,却也不至于这般。 而褚容璋不仅不以为忤,反倒关怀地问:"今日身上如何了?" 白青崖假笑道:"好多了。我现下估摸着,若殿下再恼了我,打我一二十军棍兴许也受得住。" 褚容璋半搂着他,微微的震动随着他的笑声自结实的胸膛传来。他凑近些许,轻轻的一句话和着暧昧的吐息送入白青崖耳中。 "你!"白青崖又羞又恼,气得脸都红了。他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檀霭的神色,却看不出他有没有听到,随即狠狠推了褚容璋一把,扭头就要走。 褚容璋忙牵住他,告饶道:"好了好了,别恼了,怪我胡说八道。"他垂首吻了吻白青崖的嘴角,无奈道,"你的气性越发大了,我不过是瞧你心里不高兴,逗你笑一笑罢了。" 有这么哄人的吗?!白青崖狠剜了他一眼,不及开口,外头突然传来二总管的声音:"殿下,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 褚容璋温柔含笑的神色蓦然淡了下来:"知道了,你先去罢。" 他略略正色,低头看向白青崖:"好了,这些日子你自个儿当心,无事不要出府,若有要紧事非要亲自办,记得叫檀霭跟着,知道吗?" "……是。" 眼前一暗,是褚容璋又吻了下来。厚朴的沉水香气一触即分,白青崖听到他说:“我在外行军多有不便,还望王妃怜惜我,莫要吝惜鸿雁尺素才好。” * 褚容璋走后,白青崖不知为何没直接回缣风院,反倒在朝曛馆枯坐起来。 一旁的檀霭耐着性子等了半日,终于忍不住隐晦地问道:“朝曛馆还未烧地龙,长史出来这么久,身子受得住吗?” 这几日一听他说“身子”如何,白青崖便浑身不舒服,这次竟破天荒没发火,反倒朝檀霭招了招手。 只见他扭捏了一会儿才从怀中掏出个皱皱巴巴的信封,吞吞吐吐地道:“这封信,能不能帮我送给勇毅侯府的卫小侯爷?” ---- 女人,你们的评论愈发少了。我因为缘更被你们打入冷宫了吗?
第41章 不巧 白青崖也是考虑再三,才决定让檀霭来送这信。他在皇子府孤立无援,无论怎么做都逃不过褚容璋的眼睛,既然如此,何不大大方方地叫他手底下的人送?横竖褚容璋已经启程了,总不能因这么一件小事置皇命于不顾罢。 况且檀霭想必是心里念着他自己助纣为虐的错处,这两天一直予取予求,他要趁着檀霭这点微末的良心还热乎着,赶紧把这事办了。 白青崖想得很好,不料檀霭沉默片刻,说:“此事属下办不了。” “什么?”白青崖提高了声音,“送个信而已,有什么办不了?” 檀霭看着他:“长史心中有数,何苦再来问我呢?” 白青崖被气了个倒仰。 褚容璋嘴上说的是将檀霭留下照顾他,但究竟是“照顾”还是“监视”,他们三人心中都有数。可无论如何,名义上檀霭都是他的下属,被手底下的人这样下面子,白青崖气得指着他说不出话:“你……” 檀霭其实也无意惹他不高兴,只是他自舌头长出来的那日起便没说过软乎话,斟酌再三却还是将白青崖气得这样,他有心想宽慰几句,却又怕火上浇油,只得再度缄默。 而在白青崖看来,便是他有意捅破了窗户纸叫自个儿下不来台,还要跟个木桩子似的板着一张如丧考妣的脸戳在那儿。 白青崖冷笑一声,好啊,让他不痛快,那就谁都别想痛快了。他将手中的信往旁边的檀香木漆桌上一拍,学着往日檀霭阴阳怪气的腔调说:“自然了,我是什么东西,我心中有数,只是尊卑上下,主仆有别的道理,不知檀大人您有没有数呢?” 檀霭暗叹一声,又来了。 檀霭近来正心乱如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日究竟何故在褚容璋面前做出那番举动,简直鬼迷心窍似的! 白青崖那时失去意识并没瞧见,但他却总存了几分心虚,面对白青崖时也再没了往日的理直气壮,是以任他呼来喝去,权当是补了这亏心。 身心俱疲自不必提,今早还受了褚容璋的敲打。 在下属面前,褚容璋向来端着明主的架子,喜怒不形于色,相比之下,今早那几句简直可以称之为告诫了。檀霭百口莫辩,有心想说我对您的小情儿确无非分之想,但这解释却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再看白青崖起的这高调,檀霭便知他是又要发作了。他暗叹一声,拿出个垂首听训的样子来:“请长史教诲。”他如今才知道睡鸦的难处,这差事,当真是难办呐! “主人就是主人,仆人就是仆人。一个下仆,即便因着他跟了个高贵的主子耍狠抖威风,也是狗仗人势,不得长久;主子哪怕一时不得势,也永远比下仆尊贵,由不得奴才僭越。主子之间即便有什么龃龉,也轮不到下仆来说三道四,檀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白青崖拿出了看家本领,自觉将话说得尖酸无比,檀霭心高气傲,教人指着鼻子说是“奴才”还不能反驳,想必此时心里正气得血流成河罢! 可惜檀霭出身市井,后又到了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因自己那副容貌,什么龌龊话没听过?与之相比,白青崖这两句宛如过耳清风,没在他心里留下一丝涟漪。不过檀霭也明白白青崖想看什么,于是配合着露出一副屈辱中带着怒火的神情,权当哄他快消停点罢。 白青崖果然怒火稍减,可惜没如檀霭所愿,他尤嫌不足,又趾高气昂道:“和檀大人歪缠了这么半天,我身上又觉得没力气,不如劳烦您把我送回缣风院罢?” 檀霭千依百顺道:“我为您传步辇。” “不,”白青崖好整以暇,“抬步辇的奴才手脚粗笨,哪里比得上檀大人呢?我要你背我回去。”他早看出来了檀霭心里看不上他攀龙附凤,一有机会便离他八丈远,那他就偏要跟他贴在一起,存心恶心他。 果然檀霭的面色变了:“长史,这不合规矩。” 白青崖正等着他这一句呢,立刻接道:“信送不了,檀大人言说是殿下吩咐,怎么我身体不适回不了院子,檀大人也推三阻四不愿帮忙?别不是殿下有令是假,檀大人瞧不上我,心里不服是真罢?” 他越提褚容璋,檀霭越是忌讳。 檀霭并不惧怕褚容璋,也谈不上忠诚。对于他来说,跟着褚容璋不过是一份差事,既然到哪里都要干这份差事,何不挑一个最能成事的人跟着?这许多年来他冷眼旁观,众多皇子中,论手腕城府,褚容璋皆属魁首。檀霭虽没什么建功立业的抱负,可也不想因跟错了人落得个不明不白身首异处的下场。 睡鸦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白青崖、褚容璋、沈三钱三人也已足够热闹,他可不想卷进他们的一团乱麻中去,毁了自己这些年的道行。 见檀霭又摆出了那张死人脸,白青崖也学会了见招拆招。他起身整了整衣服,不忘把那送不出去的信揣上,迈出一步便做作地叫了一声,往檀霭身上倒去。 檀霭惊了一跳,手比意识快,忙接了个满怀,简直不知说什么好:“白青崖,你!” “呦,檀霭大人,直呼长官其名,不大合规矩罢?” 檀霭焦头烂额地试图将他扶起来站直,怎奈白青崖没骨头一般软在他怀里,他只觉摸到的哪里都如云絮般绵软,馥郁的甜香直往鼻端冲,不得不狼狈地低声下气道:“长史、长史恕罪……我答应你……属下背您回去,你先站起来,好吗?” 白青崖终于拿住他出了口恶气,正是得意之时,哪里肯如他的愿,笑意盈盈地回说:“大人见谅,正因您方才的推拒,我才强站起来扭了脚,眼下疼痛难忍,实在是使不上力气,不若就这么着,劳烦大人抱我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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