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野挥退进来的手下,谢文喆也好整以暇的端茶坐在一边,听那尤信说道:“是柴副将派我去给山上的匪寨传消息的……柴副将对将军你多有不满,而今又被众人孤立,便派我们这些在他手下的亲兵去传信,好叫将军这次剿匪失败。” “此话当真?”谢文喆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又对张野说道:“不想此时竟有如此内情,这尤信被上司所迫,也是无奈,不如将军放他一马,叫他戴罪立功吧!” 尤信听了这话如奉纶音,见张野点头,更是如获新生。谢文喆亲手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他如小鸡啄米般叩起头来。 “此事关系重大,你若说漏一个字……”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张野敲了敲椅子扶手,尤信立刻安静下来,听到张野吩咐他:“你去把柴胜叫来吧。” 尤信心中不愿意,然而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去找柴胜。 柴胜能混到副将,自然也不是太傻。他前些时派尤信去给山上传递消息,今日见尤信满脸血泪的来叫他说张主将有请,当即便什么都明白了。他有心把这背信弃义的亲兵一刀劈死,然而此时杀了他也无用了,反倒更坐实了他指使这人通敌。 柴胜束发,将头盔端正的带好,认认真真的穿上禁军铠甲,又将身上佩刀擦得光亮如新,蹬上一双崭新的军靴,去将军帐中见张野。 “柴副将,坐吧。”张野全然没有柴胜想的怒不可遏,甚至态度还算客气,然而他才不领这份情,只冷笑一声:“张主将莫要装模作样了,我柴胜小看了你,认赌服输!要杀要剐,你下令就是了!” 谢文喆在一旁笑着打圆场:“这话又是怎么说的,柴副将可是有什么误会罢!” 柴胜看看谢文喆,又看看张野,嗤笑一声道:“你二人一个是将军儿子,一个是左相弟子,向来水火不容的,今日竟也合起伙来对付起柴某了,倒是看得起我老柴!” “柴副将既是认罪,不如与我们说说,是怎么认识这山上的贼匪的吧!” 柴胜一愣,支吾几声,随即嚷道:“你问这些作甚!我自是与那贼人巧遇后相识的!” “柴副将如此说,便是要为上司守口如瓶了。你只怕是殿前都虞候朱勇的关系吧?” 柴胜一听谢文喆提到朱勇,立刻急了:“你血口喷人!此事与其他人都无关!你莫要牵扯到其他人身上去!” “柴胜,年三十二,十八岁与长兄去南疆戍边。胡蛮之战,兄战死,你身中三箭,重伤。因功调入繁阳禁军中,得朱勇赏识,升至副将。家中男丁除你柴胜外皆战死,唯余母亲与妹妹相依为命。” 柴胜震惊的听着谢文喆将他的事情娓娓道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你家,也称得上是满门忠烈。”张野说道,“我张家与你一般,男丁仅存父亲与我,余皆战死。柴胜!”张野大声的问道:“你可后悔入伍?在你兄弟战死的那天,你可后悔为曾这家国洒下热血,你可愿意为这家国执剑冲锋?” “我……我不悔,我愿意!” “既然初心未改,何故误入歧途!你自以为你这副将是那朱勇提拔与你!你错了,这官职是你柴家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都曾为这片土地以身守护的报答!你柴家几代人的鲜血铺就了这盛世繁阳,他们用生命造就了你的未来。” “而今,你却要将这一切都亲手埋葬。你要背上一个通敌的罪名,然后屈辱的死去。你母亲与妹妹至今还在繁阳里辛苦劳作,你三十二了,甚至没有钱娶媳妇,柴胜,你告诉我,你为了什么?” “我……我……”柴胜缓缓跪倒在地,痛哭起来。 “不过是为了四个字罢了——知遇之恩。我懂的。”张野弯腰去扶柴胜。“可是柴副将,你舍公法而行私惠,你父亲会怎么想,你兄弟白白葬身在那南蛮之地!他们会怎么想!” “我……我说!” 谢文喆唇边隐隐现出笑意。他看着张野,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此时如一尊琉璃制的菩萨,灿灿的发出光芒来,让人心生慈悲。 作者有话说: 两天没涨数据……只好劝自己说只要没掉收藏就行了,要知足啊~
第28章 杀戮 柴胜的倒戈让张野的剿匪计划顺利了许多,柴胜交待了这伙土匪在山上躲藏的位置,张野又安排他去给匪徒传递假消息,随后只用了一天,就成功包围了所有的土匪。 土匪之所以能躲过官府的搜查,实际上靠的是熟悉环境,流动性强,这一被包围就慌了神,因为流动性强,所以他们随身都不会带很多粮草,眼见着官兵围而不战,摆明了就是要消耗他们。 之前朱勇来剿匪,不过就是做个样子,因此贼匪也没什么伤亡。这双龙山的大当家一琢磨,觉得那朱勇能巴结的上,这张野未必就那么铁面无私。大不了把给朱勇的孝敬都给张野嘛! 大当家派出亲信来,带着财物偷偷送给张野,张野十分高兴,连人带东西都收下了。大当家见那亲信迟迟不见回来,可是包围圈缩小了,却仍是不进攻。 “大哥,是不是东西给的少了啊!”二当家的说。 “咱随身带的这点东西就这些,都给了啊!”大当家也很苦恼。 “大哥,要不就把咱的藏宝地图献上去吧!”三当家的咬牙道。 大当家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那可是咱这么多年存下的宝贝!” “东西没了可以再攒,还是命重要啊,何况对上外面的官兵,咱兄弟是能杀个痛快,可是家里的老弱妇孺都被困在这里,要是真被围剿……”三当家一席话,把大当家惊出一身冷汗来。 “都是那朱勇柴胜设计害我!若我逃出生天,必将他们碎尸万段!” “大哥现在你说这些都没用,要我说,我们就投降了朝廷,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大当家咬了一咬牙,想着就算是此时被招安,待到风头过去还是可以再回山上嘛,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于是张野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双龙山上所有匪徒。还收获了一张“藏宝图”。 谢文喆对“藏宝图”不感兴趣,反而跟着张野去见山上的匪徒头目。 大当家看到谢文喆,总觉得眼熟,虽然不记得在何处见过,然而像谢文喆这种达官贵人,但凡能攀上些关系,总是有好处的。 “小人觉得这位大人看着面熟,可是在何处见过?” 张野听了大当家的话,疑惑的看向谢文喆,谢文喆却面无表情道:“你我初次见面,许是谢某这张脸生的普通了些。” 谢文喆若是生的普通,那世上便没有长的好看的人了。那大当家听出他话中的嫌弃之意,遂不敢多言,只当个鹌鹑般缩在一旁。 张野看着手下清点过了这些投降的贼匪名单,男丁一千三百多人,剩下的一千多人都是些妇孺家眷。 人员都已经锁缚看管起来,张野便叫几十名手下与他同去“藏宝图”上标示的地点。“你要跟我一起去么?”张野问谢文喆。 谢文喆摇头,道:“营中这许多的事情,不能没人看着,我留在营中吧。” 张野想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便将谢文喆留下看着这摊子,自己去寻宝去了。 那“藏宝图”并非只有一个地点,双龙山上土匪作恶多年,很是有些积蓄,这些东西被这里藏一点那里藏一些,若非有图标示,只怕无处可寻。就算拿着图,找起来也很是麻烦。张野足足在山上转了一天,才找齐了这图上的东西。 令他意外的是,他竟然还找到些谢府的物件,有一件紫貂皮的大氅,里子上还绣着谢文喆的名字。 难怪他让自己将童监军的尸身扔在双龙山上,想必是以前在双龙山处吃过亏罢。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山上的夜晚来的比别处都要早些,张野将谢文喆的东西自己带着,又叫手下将剩下的财物都收好,一队人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往军营中赶路。 离营中还有一段距离,张野便觉出了不对。浓烈的血腥味自军营的方向传来,他想起留在营中的谢文喆,一颗心猛地揪紧,随即抛下身后的士兵,提鞭打马,风一般的向营中奔去。 然而营中并不如他想像一般的惨烈,虽然血腥味更浓,但是一切却,仍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慌乱。只是士兵的眼神中都不由自主的流露着惶恐。 张野刚走入营中,便有人来向他报告。 “双龙山匪徒年满十岁以上者,一千四百五十一人,皆已伏诛!请将军示下!” 张野大吃一惊,问道:“何人胆敢……”话未说完,就见谢文喆向这边赶来,张野顿时顾不得面前的人,朝谢文喆走去,边走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文喆将他拉倒一边,遣退了身边的人,这才对他说道:“是我下令,除了妇女和十岁以下的男孩,其他都没有留下。” 张野简直不敢相信:“你下令处死了他们?全部?他们……一千四百多人……” “对,一千四百五十一人。” “为何?” 张野觉得手都在发抖,他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与这些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就因为你曾在双龙山上被打劫过?” 谢文喆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曾经……算了,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这一千四百个姓名还不够重要么?” “这些都是山匪!杀人不眨眼的,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他们投降了!”张野对谢文喆大声吼道:“他们已经表示要向朝廷效忠!他们手无寸铁,他们相信只要投降,朝廷就会给他们一条活路,至少会给他们一场审判!” “你是不是忘了童监军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只要这些人上了大堂,你觉得童监军的事情你将军府还能瞒得住?” 张野眼睛已然红了,他不可置信的道:“一个监军的死,要搭上一千四百多条人命么?” “这一千四百人,每个人身上的命案都不止一条!他们罪有应得!” “好一个罪有应得!难道一个刚刚年满十岁的孩子也犯下过命案?也是罪有应得?” 谢文喆看着张野,平静的道:“对。” “你怎么能如此……” “两年前,我路经双龙山,见一个小孩子,看上去也就只有五六岁的模样,他可怜兮兮的与我说,他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只求我给他一个饼子,一时怜悯,我给了他二钱银子。随后,这孩子就带了山上的匪徒将我洗劫一空,我险些丧命在此。”谢文喆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个孩子现在还活着,因为他今年刚刚七岁。你问我是不是记恨双龙山上的人,对,我恨,但是还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然而为了你,为了你的将军府,这一千四百五十一个人不能活着,我宁可担着这份业障。若你不想让这些人是为你将军府而死的,那便就当我是为了复仇吧,只要你心中会觉得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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