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不理你……” “因为我把你踢下去了。”温别桑道:“是不是把你摔疼了?” “……” 几息后,承昀道:“我们可以换个别的话题吗?” “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承昀道:“我让人去喊楼招子,过来给你看看。” 温别桑现在已经明白,楼招子也通一些岐黄之术,但只是皮毛,遇到了比较重要的伤情,还是会请宫中御医过来。 “你说哪里不舒服。”温别桑道:“你昨天为什么要往那里塞。” “……” 承昀甚至无法跟他对视,只木着脸道:“对不起。” 室内一片沉默,温别桑忽然道:“那我这伤要给楼招子看吗?” 承昀眼皮抽了一下,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笑话你。” “……”承昀撩起一只眼皮,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垂下,道:“阿桑,你看过……那种书吗?” “什么书。” “……”看来是没看过。 “不然,我给你看看?” 温别桑反应了一下,才道:“你又不通医术。” “我虽然不通医术,可是我在梦中,为你……”他伸出手指,意味深长地在温别桑面前活动了两下,嗓音低低:“医过。” 温别桑意会,但又摇头,道:“我饿了。” 早膳的时候,承昀开始尝试给温别桑喂饭,温别桑果真来者不拒。庞琦看在眼里,神色间隐隐带着一抹欣慰,承昀对于喂他吃东西,已经没有太大的排斥。 此前在梦中,他不光觉得自己卑贱,还觉得温别桑特别过分,毕竟,所有正常的成年人,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有几个会需要别人喂饭的? 但现在,就算是温别桑骑到他头上,他可能都不会觉得对方过分。 ……就想当初冤枉他羞辱自己一样,一定是有原因的。 找不到原因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一定没有坏心。 何况,看温别桑吃东西其实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他终于明白,为何谢令书投喂温别桑的时候那么自然而然。 这家伙吃饭的时候特别心无旁骛,几乎给什么吃什么,还都吃的特别专注,即便如此,如果有人与他说话,他还是会马上仰起脸来,就像对待吃饭一样专注地对待要与他说话的人。 长乐宫里养的那几只兔子,虽然吃东西的时候也很讨喜,但却不会像他一样,在人需要的时候随时给予全部的响应,毕竟那东西听不懂人话。 而有些人,固然听得懂人话,却不见得会有小动物般的纯粹讨喜。 甚至……治愈,只是看着他,简简单单放空一下大脑,就能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想养一辈子。 承昀静静望着他,眸色逐渐暗了下去。 昨天晚上两人折腾了半夜,温别桑并没有睡好,吃罢饭后,便又上床去补觉了。 承昀站在寝殿前,朝庞琦招了招手。 后者小跑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这是必须要迈出去的一步。 就像总有一日,他会登上那个至高之位一样,温别桑如今也是他人生规划的一部分。 所以,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就是喜欢温别桑,就是想要他,想与他行房,想和他同床共枕,想跟他两情相悦,携手白头,在死亡降临之前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 “殿下?” 承昀又沉默了下,道:“帮我去买些东西。” 他附耳,庞琦神色惊讶,很快连连笑着点头,高高兴兴地道:“奴才这就去。” 承昀心头本来还有一道坎儿,但见他如此轻易的答应下来,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 他想象之中的羞耻,难堪,甚至是卑微低贱,似乎都只是存在于想象之中。 不管他如何反抗,身边的亲近之人也早已清楚,他是温别桑的囊中之物……或者说,早晚有一天,他会不可救药地爱上他。 只有他自己还在徒劳地对抗整个世界,仿佛要打垮一个不存在的敌人。 温别桑睡了快一个时辰,醒来之时迷迷瞪瞪的,视线朦胧之中,隐约看到承昀太子正静静坐在床头,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 温别桑翻了个身,将手搭在了他的腿上,被他轻轻握住。 温别桑的手指有些薄茧,但手骨却很软,此刻刚刚睡醒,手指更跟没骨头似的,承昀轻轻捏了两下,伸手把他抱了起来。 温别桑换了个姿势,软软窝在他怀里,懒洋洋地眯着眼睛。 “阿桑。” “唔。”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 温别桑揉了揉眼睛,把脸在他胸前蹭了蹭,然后偏头,用手指抠了抠他身上的刺绣。 承昀看了一眼他脸上被刺绣刮出的红痕,一手勾着他的腰,一手将身上的外袍解开丢到一旁,重新将他拥在怀里。 袍子里面的衣物绵软,温别桑放心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如果阿桑,特别特别喜欢一个人,会怎么做?” “告诉他。” “要是他不喜欢你呢?” “不会有人不喜欢我的。” “也是。”承昀思索,道:“你会怎么跟他说你的喜欢呢?” “我就告诉他我很喜欢很喜欢他,再告诉他,他早晚有一天会很喜欢很喜欢我,与其浪费时间拒绝我,不如尝试跟我接触,反正我们早晚都会在一起的。” 承昀垂眸,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温别桑又靠着他小憩了一会儿,去地牢里看了申悦容。 申悦容的情况看上去好了不少,不知道是吃药的原因占了更多,还是因为她自己在有意识的控制。 过去的时候,谢霓虹也在,申悦容甚至还笑吟吟地说起了年轻时候的事情。 温别桑来到书房的时候,承昀正在看书。 他没有打扰对方,走到自己宽大的工作台前,拿起那个又重新换了零件的机关雀。 拿起木齿轮的时候,听到承昀轻轻笑了一声。 扭脸去看,对方正单手支着额头,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书,看上去很认真。 他低头,拿起工具取出小撑杆,刚砸一下,又听到了承昀的笑声。 仰起脸看,神色有些茫然。 重新低头去做自己的事,就听到了第三声笑。 温别桑终于忍不住,道:“你在看什么呀。” 承昀没有回头,但眼珠悄无声息的朝后转了转。他坐直身体,略有些抱歉地道:“打扰到你了?我就是放松一下,明日应该要去上朝了,想到马上又要见到父皇,压力有点大。” “没关系。” 在没有矛盾的时候,温别桑一向很善解人意:“那你看吧。” 承昀略合上书本,道:“申悦容今天怎么样?” “她好多了,现在谢霓虹也不怕她了,每天都过去陪她说话,今天她还提起了我娘以前学琴时候的事。” “你娘应该很有天赋吧?” “哼哼。”温别桑笑,道:“她说我娘天赋特别差,一开始弹琴的时候差点把人送走,容姨都不敢让她上台表演,还说我爹一开始看上我娘,就非要让她弹琴作曲……旁人怎么劝都没用,他就愿意大把银子往我娘身上砸,容姨也不知道,他究竟看上我娘哪儿了。” 他说起来滔滔不绝:“看上就看上吧,每次过来的时候,还都说是被我娘琴艺吸引的,楼里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偷偷嘲笑他,他也不在意。” “还是我娘气不过,下狠心练了很久,终于让人相信他的确就是奔着她的琴艺来的,就再也没人嘲笑他了。” 承昀道:“你爹娘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温别桑点头,神色之间竟然也有些向往:“他们是我所见过的,最会相爱的人。” 承昀起身,顺手抓起身旁的书,来到了他身边坐下,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温别桑摇头,道:“这个比较枯燥,我可能很久很久都没有进展。” 承昀也发现了,玩机关的的确都不是一般人,光是这个机关雀,他就看温别桑拆了装装了拆,不知道多少次了,里面的零件不断地更换,重做,好几次都要重头再来,他倒是不厌其烦,耐心十足。 “阿桑,你和你娘像吗?” “像。”提起母亲,温别桑又巴拉巴拉:“容姨说我长得也像我娘,我娘特别特别漂亮,我也特别特别漂亮,她皮肤很白,我皮肤也很白,就是眼睛的颜色像我爹,我娘的眼珠特别特别黑,我爹呢,看上去就有点薄凉……不过只是看上去,未料也是个痴儿。” “你爹定也是个俊俏的儿郎。” “哼哼哼。”温别桑吃吃笑,道:“他确实俊俏,我小时候,还有性格强势的寡妇往他身上贴呢,我娘说他就是个祸害,每次还要她提着刀撵人。” “你爹自己不赶人吗?” “他就是酸儒书生,嘴里一堆的客套,真有人来硬的就手足无措了。” 承昀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道:“真想见见他们。” 温别桑停了下来,眸子无声无息地湿了起来:“我爹给我娘画了很多画像,后来他们走后,何如燕都给毁了……” 承昀的拇指抚过他的眼下,道:“我帮你把他们画出来好不好。” 温别桑愣住:“你,你又没见过他们……” “但他们肯定被你记得清清楚楚,对不对?” 温别桑用力点头。 “你来说,我来画,如果有不像的地方,你就告诉我,我们重新来。” 温别桑睁大了眼睛,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承昀牵起他的手,来到桌前,温别桑抬手用力抹去眼中的泪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笔尖。 承昀偏头看他,道:“你说你跟你娘很像?” “嗯。” “上次在烟火铺,你穿裙子的时候我画的那一副,像吗?” “五官还好,但是神态不像,娘对外是个特别冷漠的人,嗯,在家里,其实也没多爱笑,我爹倒是爱逗她,可是……” “她自星月楼逃出,心中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开怀时刻必然很少。”承昀提笔,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墨迹落在纸上,道:“申悦容说她面冷心热,你方才又说她为了你爹苦心练琴,我猜她必然是个面色冷淡,举止温柔之人……” 温别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笔尖。 承昀时不时偏头看他一眼,向他确认:“鼻子?这里呢?” 温别桑还专门跑去拿了个镜子,一边对着镜子看自己,努力摆出母亲的样子,一边跟他指着自己的脸比划,偶尔手指停在眼睛处做出放大的动作,一会儿又点着自己得鼻头,示意他画高一点。 等承昀画好,他趴上去仔细看过,又摇头,指着画上的人,不是眼睛画大了,就是鼻子画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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