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啊。”承昀回忆着,道:“陶氏说自己可能冤枉了母后,父皇向母后道了歉,还把陶氏臭骂了一顿……” 温别桑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赞叹一句:“皇后真厉害,难怪你父皇看上去很怕她。” 承昀倒也愿意哄他高兴,只是不忘强调不许出去跟别人说,温别桑不断点头。 两人躺在一起说了快一个时辰,直到温别桑感慨了一声:“好喜欢皇后啊。” 承昀正想笑,他便接着道:“要是我早生二十年就好了。” 笑容还未浮现便迅速消失。 承昀道:“什么意思?” 温别桑道:“那我就能早点认识你母后了。” “你这么早认识她要干嘛?” “也许你母后就不会嫁给你父皇了。” “那她要嫁给谁?” 温别桑眨眨眼。 承昀一下子坐了起来,道:“温别桑,你给我说清楚,你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别桑眼珠转了转,没出声。 承昀青着脸道:“温别桑,你害不害臊啊,我母后儿子都跟你一样大了!” 温别桑笑出声。 承昀的脸色越来越青,温别桑翻了下身,把脸埋在被子里笑,一只脚翘起来蹬出去,忽然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试探地拿脚面托了托,忽然感觉那东西逐渐开始朝另外一种形态转变。 扭脸去看,承昀脸色由青转红,两只漂亮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温别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脚上,又看了一眼太子的脸。 承昀呼吸克制,眼中的恼怒逐渐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温别桑忽然将脚抬起。 细白的足微微绷紧着,轻轻慢慢,仿佛专门做给对方看一样,乖乖巧巧地把脚收回来,拉高被子盖到鼻梁,仅露出两只眼睛观察他。 欲盖弥彰一般:“要睡觉了。”
第47章 初五这天早上迎财神, 早上天还没亮,温别桑便起床了。 府外已经传来大大小小的爆竹声,温别桑很快把自己穿戴整齐, 戴上貂毛的厚帽子, 裹上同材质的厚斗篷, 出寝殿的时候,庞琦已经捧着爆竹在外面等着了。 温别桑左右环视一圈,庞琦意会,道:“殿下还忙着呢,说稍候会去前院陪您。” 温别桑点点头, 跟着他一起往前院走,道:“他最近怎么这么忙?” “这……奴才也不知道, 应当是最近有事吧。” “之前不是说只有除夕和初一的时候比较忙么?”温别桑记起年前和承昀的对话, 忽然感觉对方突如其来的忙好像是从初二那天早上开始的。 算算日子,他都四天都没有见过对方了。 庞琦支吾着,“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温别桑很善解人意:“那我们等等他吧。” 书房, 承昀百无聊赖地翻着书, 听到庞琦的转达之后,只随口道:“就说孤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让他自己玩。” 本来迎财神就是民间百姓们的习俗, 往年承昀都没有参与过这种事,今年突发奇想, 也是因为上次摆摊的时候温别桑看上去还挺高兴。 他本意是想和对方制造一些美好的回忆,看能不能加深一下对方对他的喜欢,但最近温别桑的表现实在是让他半点心思都没了。 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 温别桑如今对他,分明就是猫逗老鼠。这让他想起自己刚刚把他捉过来的时候, 也是如此这般,有事没事就要捉弄一番。 庞琦没动,看面色似是有些为难。 承昀放下书,道:“还有什么事?” “公子说,若是太子殿下不去,这财神他就不迎了……反正,爹娘死后,也没人跟他一起迎过财神。” “……” 此刻刚逢寅时,距离天亮还有很长的时间。 承昀来到前厅的时候,穿着貂毛大氅的人正安安静静的坐在前面的阶梯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挑着爆竹的竹竿。 红色的纸爆竹在地上蜿蜒出大大的曲线,拖了老长。 承昀来到他身畔,站了站,道:“现在要点吗?” 温别桑仰起脸来看他,眼眸微弯,唇角跟着上扬。 那笑容若有似无,全然不是看到了爱人的姿态,反倒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宠物。 “好。”温别桑站了起来,把竹竿递给他,道:“我去点。” 他跑到了爆竹的最末尾,又仰起脸对承昀笑了一下,打开火折子。 滋滋的炮捻声音响起,他在一片硝烟之中跑了过来,捂着耳朵道:“着了着了!” “迎财神咯!”太子府往日还没这么热闹过,除了庞琦之外,许多宫女也捂着耳朵站在廊下凑着热闹,年长些的叽叽咕咕,年幼些的则大呼小叫。 噼里啪啦,火花贪婪地吞噬着被红纸包裹的爆竹,从左边咬到右边,又从右边咬到左边。 炮皮四处炸开,整个前院很快充斥着浓烈的硫磺味,独属于年节的青烟被爆竹的火光照着,院子里人影绰绰。 温别桑围着承昀转圈,躲着飞溅的炮皮和时不时蹦到脸上的不知名颗粒,承昀的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一边躲,一边缩着脑袋大笑。 爆竹逐渐燃到了尾声,随着追逐的火花消失,院子里只剩下一片厚厚的炮皮,庞琦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指着几个跳下去寻找没炸到的小炮的宫人,道:“待会儿再去,小心还有没炸完的。” 炮皮里果然时不时响起一声声炸响,有的只是小小的噗一声,有的会啪的一下。 青烟渐散,一通热热闹闹的爆竹之后,温别桑放下了手,脸上笑容褪去,被落寞与黯然取代。 承昀拉住了他的手,温别桑朝他看过来,道:“娘这个时候该下饺子了。” 庞琦道:“饺子早就备好了,公子现在要吃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温别桑应当是一个很容易哄的人。即便今日只是承昀为他编织的一场美梦,他也沉浸的义无反顾。 他似乎从来不会去拒绝让自己开心的事物,追求各方面的舒适,对他来说仿佛是一种天生的本能。 吃饺子的时候,他也表现的很认真,等到吃干抹净,又一下子变得十分难过。 从开心到悲伤不过瞬息,全然没有中间选择。 “出去走走?”承昀道:“还是去被窝里再睡会儿?” 温别桑这会儿不可能睡得着,摇头道:“出去走走。” 承昀嗯一声,正想喊人过来,又是一顿:“想让我陪你,还是找别人?” 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温别桑反问道:“你不想陪我吗?” “我……是你要出去散步,这是你的选择。” 温别桑点点头,半点都不扭捏:“想让你陪我。” 承昀没说什么,重新为他裹上大氅,两人相携出门。 年节没有宵禁,整个盛京都在一片灯火通明之中,天空的圆月也没人间的灯光衬得暗淡许多。 两人并肩而行,温别桑的手随意的垂在身侧,承昀的手臂无意与他撞到,无声的将手后撤,负在身后。 “以前这个时候,娘也会出来走走。”温别桑道:“因为距离天亮还很早,但是大家又都睡不着。” 承昀没有说话,温别桑旁若无人的继续道:“我从记事的时候,就喜欢跟他们一起出去,拉着他们的手,听他们说话。” 承昀仿佛能够想到,幼年的温别桑被父母拉着手,踏着家门前的小路,迎着头顶的圆月,爹说话的时候就去看爹,娘说话的时候就去看娘,又乖又呆的模样。 不禁翘了翘唇角。 “后来爹娘就不爱带我出去了,因为我走着走着就开始很累,爹爹抱一段,阿娘抱一段,很快就睡着了,他们还要轮流抱我回家。”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扭脸来看承昀,道:“你呢?” 承昀回神,掩去唇边笑意 ,道:“我这个时候应该在睡觉,一般逢年过节,母后会允许我多休息几天,不用起床看书,也不用顶着寒风扎马步……元宵之后,就恢复往日的功课,骑马,射靶,读书,学琴,练字……” “这么多。”温别桑道:“我只学过琴棋书画。” “以后出去别这么说。” “为什么?” “不知道还以为你都会呢。” 温别桑怔了下,道:“我是都会啊。” “嗯,略通皮毛。” “嗯。” 承昀笑了下,抬手想摸一下他的脑袋,抬到一半,顺势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道:“你说的应该是在云州的时候,后来在盛京呢?” “盛京,宰相府很大,但是能去的地方不多……没什么好说的。” “你爹带你去看脑子了吗?” “看了。” 承昀惊讶:“真去看了?” “嗯。”温别桑道:“爹偷偷带我去的,大夫问我很多事情,我都能回答,他还夸我聪明呢。” “你是不是到哪儿都被夸聪明?” “嗯。”温别桑道:“还有乖,大母经常喊我小乖。” “……你都多大了。”话虽这么说,承昀的眼神却有些宠溺:“不觉得羞啊?” “我再大也是大母的孙子,是爹娘的小孩。”温别桑理所当然:“为什么要羞?” “你说得对。”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天空时不时可以看到焰火在绽放,时远时近,照的他们身影忽明忽暗。 一时没有人在说话,温别桑的目光跟着天上的焰火转,承昀则有些心事重重。 皇城内响起更夫的声音,承昀抬眸看了眼亮了一夜的天,道:“五更了,回去躺会儿吧。” 温别桑嗯了一声,听话的转身,有些困倦地揉着眼睛。 承昀静静地走着,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又走了几步,忽闻后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温别桑反应慢了两拍,声音近了才精神起来,承昀已经旋身将他护在了身后,寒着脸望向后方。 一男一女两人快速行来,女孩肩头缠着紫纱,身上血迹斑斑,被她扶着的人形容狼狈,左半边身体已经被鲜血染红。 “谢霓虹?!” “狗太子?!”谢霓虹一脸惊喜,和谢令书相携而来,见承昀脸色古怪,这才回神,尴尬道:“不对,承昀太子,官府的人在追杀我们!” “官府?” “听说是京都府的人,非说我们两个外乡人和亓国间客有往来!” 来不及多说,温别桑已经跑过去扶住谢令书,道:“先进去再说。” 左厢房,楼招子正在为谢令书处理着伤口,道:“还好没有伤及内脏,就是失血过多,可能会随时昏厥,这两天最好卧床休息,再吃点补品。” 谢霓虹给哥哥擦着汗,温别桑在一旁看着,皱眉道:“你武功应当能与承昀一较高下,京都府的官兵怎么可能伤的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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