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什么都有, 承昀太子爱屋及乌,倒是没亏待我们, 只是我特别想出去玩。” 宋千帆面露为难, 道:“你们身份特殊,如今又被京都府盯上……其实也不是不能出去, 太子出门的时候,你可以女扮男装做他的随从,有他在, 京都府应当会顾忌一点。” “他和阿桑最近都很忙。”谢霓虹道:“阿桑每天都在琢磨他那机关雀的配件,虽然不介意我盯着, 但我又看不懂……” “这不是马上就要元宵了吗?这么热闹的日子,太子肯定会想要带公子出去逛逛的。” “你不知道啊?” 宋千帆一愣:“知道什么?” “他俩吵架了,现在阿桑都不许我提他。”谢霓虹道:“你们的太子也奇奇怪怪,放着那么大的寝殿不睡,每天睡在书房,现在阿桑都是跟我和哥哥一起吃饭,吃完就回去捣鼓他的机关,也不跟人交流。” “跟谢城主也没交流?” “听说楼道长为了让我哥伤口好的更快,下了重药,他最近每天都昏昏沉沉的,睡得多醒的少。” 宋千帆十分心疼:“苦了你了。” 谢霓虹扁扁嘴。 前方忽然传来剑气破空之声。 尚未完全解冻的河面上飘着龟裂的浮冰,一人正在几个浮冰上腾挪转移,长剑在空中银龙一般晃出道道光影,每一次抖腕都有阵阵嗡鸣发出。 “好妙的剑法!”谢霓虹赞道:“别的不说,你们这大梁太子,文韬武略是样样不缺啊。” 宋千帆与有荣焉,道:“他可是我们这一代翘楚中的翘楚,龙兴元年就是他出生的那年,先帝专门为他改的年号,这在史上可是头一遭。” 这事儿谢霓虹早有耳闻,随口道:“可惜,性子矫情了点。” 宋千帆马上道:“你怎么这么说呢?” 谢霓虹道:“跟我们阿桑还闹脾气,你说他矫不矫情?” “怎么就不能是你们阿桑矫情呢?”宋千帆不太高兴地道:“我们太子都昭告天下说喜欢他了,不光没计较他公然拒绝的事情,初一那天晚上,太子祭天典礼忙了一整天,都子时了还专门去醉仙楼接他呢!这次到底是谁的错还不一定,你可别帮亲不帮理。” “阿桑就是一面镜子,你是什么样,他照出来就是什么样,既然他如此生气,就说明你们太子肯定有问题!” “什么镜子,我看你就是正常人见得太多了,见到这么一个不正常的就当个宝,物以稀为贵嘛,这也能……” “啪——!” 谢霓虹猛地抽出腰间长鞭,重重在身边甩了一下,那鞭子打在空气上都发出如此可怖的声音,让人很难想象抽在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宋千帆头皮收紧,肩膀跟着缩了一下,神色一瞬间变得紧张:“对不起我错了你说的都对绝对是我们太子的错。” 承昀落在一块浮冰上,抬眸朝这边看了过来。 谢霓虹的目光剃刀一样从宋千帆脸上擦过,再冷冷看了一眼承昀,转身朝前方走去。 宋千帆马上抬步:“阿虹……” 谢霓虹一鞭子朝他抽了过来,隔着厚厚的皮袄,宋千帆都猛地吃痛了一声,揉着手臂龇牙咧嘴,不敢再动。 谢霓虹冷哼一声,收起鞭子继续离开。 宋千帆悻悻地来到了齐松旁边,承昀在冰上跳跃,几下落在河畔,瞥他一眼。 “殿下,你看我这伤,可都是为了维护你……” “女人都不喜欢心眼多的男人。”承昀把剑递给齐松,道:“既然要讨好心上人,就不要想着在孤面前逞威风了。” 宋千帆依旧扶着伤处,不断地揉着,道:“那天生心眼多的怎么办?” 承昀接过手巾擦着脸上的汗,道:“你那样为孤说话,是觉得她喜欢阿桑,心里不高兴吧。” “……这都给你看出来了。” 承昀把手巾递回去,径直朝书房去,道:“你这样很容易得不偿失。” 宋千帆小跑着跟上他,道:“殿下,元宵的时候,咱们出去逛逛呗?” “逛什么?”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真不准备哄哄?” 承昀语气冷淡:“多管闲事。” 宋千帆并未气馁,他紧追着太子的步伐,道:“阿虹在太子府都要憋坏了,我主要也是想带她出去玩玩,有你在外面那些人多少得忌惮一下。” “想让孤帮忙?” “哎!” “拿出点诚意来。”承昀道:“过段时间去雷火营送物资,你能拿出多少东西?” 天色渐暗,庞琦取出火折子,点亮灯火,一路拿到了温别桑的身边。 “歇歇吧,这都弄了一天了。” 温别桑捏着机关雀的脚,举在手里看了看,轻轻拉动下方的牵绳,里面的机扩发出轻轻的动静,然后咔哒一下,卡住了。 他重新放在桌面上,又一次拿出小凿子,将下方拆开,道:“你不用管,早点去睡吧。” “晚上弄这些,伤眼睛。” 庞琦再次开口,温别桑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圆脸的太监露出笑容,道:“咱们白日里有的是时间,何必还挤晚上这点呢?把眼睛熬坏了多不值当啊。” 温别桑点点头,乖乖把零件收了起来。 庞琦帮他一起收着,放下心道:“这房里没烧地龙,凉的慌,我给你在被子里放了几个汤婆子,蹬被子的时候小心着些,别烫着了。” “嗯。” 东西收好,温别桑忽然开口:“庞琦。” 庞琦正在往茶壶里倒水,听到声音便道:“在呢。” “你喜欢我吗。” 庞琦一愣,道:“当然了,公子人这么好,奴才怎么能不喜欢呢?” 外面的廊下,缓缓行来一道身影。 “要是宫无常不喜欢我了,你还喜欢我吗?” 庞琦停下了动作,看向他,认真道:“当然喜欢。” “为什么?” 庞琦叹了口气,道:“公子,咱们认识的时候,我等确实是因为知道太子的梦才对你好,可是这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们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公子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半夜通常什么时候会渴醒,奴才都了若指掌,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感情呢?” 温别桑嗯一声,道:“我也喜欢你。” 庞琦怔了一下,马上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知道,奴才知道。” “你在我心里不是奴才。”温别桑道:“你就像我阿娘,看到我长得好好的,没病没灾,心里就高兴。” 庞琦眼睛有些湿润,再次点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只连声道:“是的,是的,看到你好好的,为娘,我,我这心里就高兴……” 温别桑上了床,庞琦颤抖着手给他盖好被子,看他闭上眼好一阵才转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庞琦手下一顿,轻轻把房门关严,走过来道:”殿下,公子已经睡了。” “这么早。” “哄一哄就睡着了。”庞琦说着,忽然按了按胸口,表情看上去感动,还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惆怅。 承昀拧眉,道:“怎么了?” “哎呦。”庞琦道:“您不知道,我这心里,忽然感觉像是被裹了一层小棉袄,说不出的暖和。” 承昀冷淡地绕过他,庞琦忽然上前,压低声音道:“他睡了。” “两句话就把你迷成这样了?”承昀道:“连我都敢拦?” “那是您不知道,给他说喜欢是什么滋……”他把接下来的话咽下去,稍微往旁边挪了挪。 承昀面无表情的来到门前,抬手放在门上,又停下来。 忽然偏头,直勾勾朝庞琦看了过来。 庞琦立刻移开窥探的视线,承昀却犹自火大:“走远点。” 庞琦眼观鼻鼻观心地转身,走出快六十步,回头的时候,发现太子还在门口干站着,一直没勇气把门推开。 不禁摇头,长吁短叹的走了。 夜色渐深,太子的身影在檐下徘徊。 几次举手欲要敲门,都在最后关头堪堪停下。 他站了一阵,又蹲了一阵,抬眸望着天空渐满的月色,心中却越来越空。 ——“阿桑就是一面镜子,你是什么样,他照出来就是什么样。” ——“既然他如此生气,就说明你们太子肯定有问题!” 天色逐渐亮起,整个盛京逐渐笼上了一层白雾。 温别桑睡得早,醒的也早,起床之后自己收拾一番,打开门感受了一下外面的冷空气。 嘎吱的开门声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清晰,承昀的脑袋重重往下沉了一下,倏地惊醒过来。 浑身正在打着激灵,他条件反射的转脸,朝后方看来。 半开的门里露出了一个脑袋,头发还没梳,只能看到脖子上缠着一圈的毛领。 今日的雾气很大,连对面的房屋和门庭都看不清楚,朱红廊柱也被湿润微凉的水雾吞没。 在雾气中探头的人脸庞白嫩,眼珠澄明,神色冷漠却又清澈,仿佛天生地养的精怪。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那双眼睛既没有变冷,也没有变热,仿佛他的出现和消失对于对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直到温别桑被冷空气激的打了个寒噤,砰地把门重新关上了。 回到室内,温别桑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将温了一夜的水倒在已经凉透的茶壶里,把剩余的冷水中和成刚好可以下肚的温度。 捧起杯子抿了一口。 承昀活动着发麻的手脚,撑着廊柱站了一阵,唇间轻轻的抽着气。 手脚逐渐缓和,承昀来到门前,再次抬起手。 好久,才下定决心一般,敲了敲门。 他已经做好了对方生气不开门的准备,努力在脑子里拉起一句话,刚刚滚到喉咙边,里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温别桑直接打开了门,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承昀:“……” 温别桑道:“有事吗?” “……”承昀把手收回,负在身后,眉眼低低,道:“今天是元宵,宋千帆说,谢霓虹想出去玩,有我的话,京都府应该不敢直接抓人。” 温别桑点头表示赞同,道:“他说的也没错,那个会使蛇手剑的家伙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周苍术心里有鬼,应当不敢跟你硬碰硬。” “嗯。” “还有事吗?” “……” 承昀抿着嘴唇,慢慢将目光与他对视,道:“你,要不要一起出去?” 温别桑想了想,道:“好啊。” 承昀弯唇,温别桑已经将门开的很大,直接绕过他走出来,道:“我去问谢令书要不要一起。” 擦肩而过,几尺的距离,后方忽然传来脚步声,温别桑条件反射的侧身,背部贴着护栏,神色冷漠中藏着几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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