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衫的式样十分明显,与裴云之身上那套几乎如出一辙。 只是纹样不同,身量也略小。 似乎恰是林落的尺寸。 林落看着,有些愣。 而裴云之没解释,只道:“换上看合不合身。” 唇瓣翕动了分毫,林落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随后只乖巧地站了起来,任裴云之为自己换上。 卸了珠钗的青丝垂泄耳后,面上再抹去了口脂,便衬这喜服在身一点都不奇怪。 林落垂眼瞧了瞧自个儿身上的精致纹样,又瞧了瞧裴云之的。 两套衣衫做工如出一辙,与那嫁衣一样。 是……一起绣的吗? 是吧。 林落没问,也觉不必要问。 不论是不是一起赶制出来的,都是证明着这庶子对他是真真儿……用了心呢。 抿着唇蓦然弯眼笑起来,他方抬眼去看裴云之,想抱,身前人却忽然牵起他的手。 向屋外走去。 “夫、夫君,外面有人。” 本以为这身喜服是给自己穿着看看开心就好了,忽见裴云之要带着他出门,林落小呼一声,向回扯了扯裴云之的手。 不知是林落的抗拒还是这一声“夫君”让裴云之顿住了步子,垂看身侧的林落。 “你我既然已经成亲,让宅院的侍从知晓你的身份无妨的,往后你也好时常就穿男衫,无须顾忌。” 二人在洛阳行礼虽是在裴氏主宅,但过后裴云之便让人送了林落去他另辟的宅院。 即便裴氏主宅与裴云之自己的宅邸相邻,但终究是两方天地。 裴云之自是有恃无恐不怕别人知晓。 微垂的眼帘并未盖住那漆黑眸中的认真,林落看着,胸腔中的跳动感蓦然放大几许。 这依旧淡冷的声线,也未说什么情话。 可林落却觉耳根子都烧起来了。 好热。 见林落不再言语,裴云之再度牵着他向门外走去。 乖乖地跟着,林落缓缓抬起没被牵的手,捏了捏耳垂。 嗯,真的很热。 “吱——” 待门扉推开,屋外是冷清的月光照了满院。 站在门口,林落借着天光看到了许多侍从在院中,对于穿着男衫的林落出现并不惊讶。 想来是裴云之提前就说过了。 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裴云之突然又牵着林落台阶下的院中央走去。 这么一动作,林落这才发觉在院中的侍从们前方有一方高桌。 “夫君,这是做什么?” 虽然仍旧乖乖巧巧地跟着裴云之迈步着,但林落十分不解。 在这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裴云之忽然将他带到侍从们面前说是让众人都知晓他是男子就算了。 他瞧着那桌案上好似有笔墨和一卷册子。 裴云之不会是想让他现在认过这宅邸里的所有侍从吧? 这是否也忒不通情趣了些? 侧看身边的小人儿把不满都写在了脸上,裴云之无奈笑了笑。 如实说明:“议亲之时你我二人并未写婚书,如今来补上。” 此时的天色忽而暗了下来,是明月被云层压盖,透不出一丝光亮。 但随之桌案上的烛台被侍从上前点燃,两根粗红喜烛足以让靠近的林落看见桌案上事物。 “落落,你先写。” 裴云之将桌上的毛笔执起蘸了墨再递给林落。 林落接过了。 天地间是混沌的黑暗,唯有两点红烛的一笼光团,将这一片照亮。 看着桌案上的册子,林落并没有急着落笔,而是看着其上的字。 目光仔细地、轻轻地描摹这一个个坠重入心池砸起水花的字。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是再寻常不过的婚书了。 可林落用了很久看完,再落笔。 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时从囚住它的云里逃出,洒下皎洁的柔光。 借着月光,林落看着身边裴云之在红烛的暖光下冲淡了冷冽的清绝眉眼,微怔。 特别是微风吹过裴云之的鬓发,吹动他身上衣摆。 发丝拂过那含笑的眉眼。 “……呐。”林落把毛笔递了过去。 裴云之接过笔,而后没有犹豫地落笔。 看着那脊背微微俯下,这回林落并没有去在意裴云之的字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林落的目光只看着他的面容。 今夜的一切,都是林落从前从未想过的。 这是比烟花还要绚烂的一夜。 直到婚书写完,预备放入木匣时,裴云之看他,问:“落落,不看一眼婚书吗?” “不看了,明日再看。”林落问:“夫君,你怎么会想到……做这些?” 这些本没有必要的、他从来没有要求过的东西。 “因为心悦你。” “白日堂中与你成婚的是裴氏长公子,祝贺的是与林氏女郎结发为夫妻,那不是你,不是我,今夜你我共写婚书,这才是我们……结发为夫夫。” 薄红的唇里字字清晰,裴云之望着林落的眸中含着深而又深的认真。
第53章 夫君 “不过现下暂还不能将你是男子一事告知阿父阿母……落落, 这一日不会太远。” 忽而他声音又低了低,似有些歉意与恳请。 是在恳请什么? 林落有些听不懂,他懵懂地偏了偏头, 望着那双眼。 “夫君, 我从未奢想过这些,只要郎君爱我怜我就足够了。” 思来想去, 对于裴云之突然说这番话的原因, 林落只能想到许是那日在邺水别苑里他对裴云之所说的那些嫁与裴氏长公子的坏处的话让人记住了。 可他那样说只是为了不让裴云之歪了娶他的心思而已。 并非是真的想要裴氏人人皆知他为男子一事,也并非是想日日穿着男衫才好。 总归是做了这么些年的女郎, 穿着罗裙也不妨碍什么的。 不过再思及裴云之能对他随意说出的话都放在心上一事, 林落忍不住又眉眼微弯。 他忽而踮脚,吻了下裴云之唇下的浅朱色小痣。 一触即分后, 林落才忽想起院中还有许多侍从。 视线匆匆扫过了一瞬看不清神色的侍从们,林落脸颊发烫地转过身屈指抵唇。 看着眼前小人儿的动作, 裴云之轻笑了一声。 目光从林落的眉眼转到精巧的下颌,又往上移,最终定在那扑朔眼睫下如流彩琉璃般的双眸上, 他缓缓开口: “好,我定会爱你、怜你。” 随后他再度牵起林落的手:“走吧落落, 该洞房了。” * 方才裴云之刚进来时林落还在奇怪, 为何今夜并未有喜娘进来让他们喝合卺酒。 如今再次坐回了床榻上, 裴云之终是执起床边桌案上的银壶, 倒了两盏。 这回的酒并未下药,可方入口, 林落便觉几分燥热。 脑袋还有些晕乎。 今夜之事都太过绚烂, 让他都有些恍惚是否只是一场梦境。 他从未想过这浪荡花心的庶子竟真的会倾心于他,可今夜裴云之口中的“心悦”无比缱绻。 “哈……” 稍稍张着口吐气缓解着热意, 林落有些涣散的视线不由得又转到被裴云之拿进来放在桌案上的那装着婚书的木匣之上。 细细看过,再转至一旁裴云之放杯盏的手上。 只见那手在放下杯盏后又抬起,搭在了一旁的一个托盘上。 方才出门时林落还没见着这个托盘的。 他便眯起了眼睛,仔细瞧了瞧。 一个银色的小环搁置在锦缎之上,很小,险些让林落没看清那是个环。 本是不明这是什么东西,林落想问。 但还没问出声,在看见那手又执起一串熟悉的铃铛之时,他顿了顿。 脸便红透了。 与那铃铛放在一块儿还是同一种材质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明月当窗,夜风吹过婆娑修竹,在院中投下墨影如水,随风起浪。 屋内红烛摇曳,帐中也作云雨。 其间纤细莹白的一具身躯腰下垫着枕,腿搭在一副肩上,微张着檀口看着帐顶。 烛火光色映照之下那肌肤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 只是艳逸面容上眉微蹙,眼尾又沁着泪。 似是委屈。 不舒服,实在不舒服。 林落几度抿唇再张口,想说话,要出口的声音却在下方传来酥麻感觉时都成了细声细气的呜咽。 他说不出来。 被禁锢的无法泄出本就让林落眼前眩晕,再感觉到那鼻尖与垂下的发丝蹭过他腿弯,霎时四肢百骸似乎都在被鸟羽刮蹭。 呼吸紊乱得几欲换不过气,他终是受不住了。 便趁着下一浪还未打来之时,他肘撑起身,哆嗦地伸手去够腿间那颗头。 这回没去扯发丝,而是摸索着捧着人半边脸。 力道不重,裴云之却随之抬起了头。 还不忘衔起了那个银色小环。 没成想裴云之会这么做,恰在其抬首之时垂下的发尾尖儿擦过。 “唔……” 带着哭腔的哼声溢出,一道水迹也留在了裴云之的肩胸上,缓缓流向劲瘦的腰腹。 眼中本就噙着水雾,战栗的刺激便直接让林落滑了道泪珠。 朦胧的视线自氤氲散去后便清晰起来,待林落怔愣过那几息,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之时。 便看见了已经俯身过来的阴影将他笼罩。 眼前清冷的眉眼微弯,裴云之虽然薄唇中还衔着一圈银环并未言语,但林落看着那微微勾了浅笑弧度的唇,却看出了他浮于面上的意思。 这都受不住,那待会儿……可怎么办? 当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而不是净玩这些花里胡哨的花样。 纵使只是用来取悦他,但他哪里有这么好的体力能受住嘛。 回过神来的林落有点子生气,早就因无力而垂在了床榻上的手指动了动。 方才他就不该怕人疼便不扯头发! “坏……” 脑中是这般想的,口中呼之欲出的话也是带着点气性的。 可才吐出一个字,那颤颤儿的铃铛忽又铛响。 侵蚀肌肤的麻,将骨头都酥透。 吐出的声响又作了零碎软哼,思绪便也又被打乱了。 随着身子颤了颤再没了气力说什么带着气性的话,林落纤细的臂便向上揽去。 “夫君抱……” 小小的声音很可怜。 微微偏头松开那个银色小环,任其悄无声息落在床榻上,裴云之终是紧紧抱住那温软。 ……一夜的风急雨骤,打得人浑身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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