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是坚定的,掌间却稍稍用力几分,林落蹙眉。 这庶子是没有心么? 他都这般说了,却还要将他往外推。 他虽能觉察这庶子如此言语,许是因为裴长公子同其说了些什么。 但不管裴长公子说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明明替娶的事也已经答应了,他也百般表露真心,这庶子是半分都感觉不到吗? 心间说不明是何感受,林落只觉有点闷涨。 他又软下话来,小声小气:“二郎,权势虽好,可若无真情在,又有何用呢?” 无论是那裴长公子对他,还是他对裴长公子,都没有情呢。 “且先不论裴太常是否倾心于我,就算是,他为裴氏长公子,未来也应是裴氏郎主,这般一个人心都给了裴氏,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落说得认真,裴云之却道:“倘若他也能将心分于你呢?” “分是分多少?是千之其一,还是百之其一?” “若待成亲后我想日日着男衫同夫君出行,不再扮女相,裴太常能容我逾矩吗?就算他能,我敢吗?” 林落着实不明白,为何眼前的人说起此事来如此顽固。 分明这些道理裴家庶子都是懂的,可现下像是全然不知一般,偏要他把话掰碎了说。 “这些……都只有嫁与二郎,才成呢。” “……落落所求,便就是这些么?” “嗯。” 林落复又补充:“二郎可别误会我,我所言这些非是早就算计好的,我是倾心郎君之后才明晰,今日这般说只是见郎君这么着急推开我……我不开心。” 这解释有些牵强,但眼前圆眸沁了泪光,瞧起来是又要哭了。 便添了半数真情。 可越是瞧小人儿如此深陷,裴云之越是喉间发紧。 “那落落可曾想过,如若我不愿怜惜你、而长公子也非你想象中不堪呢?你该当如何?” 还是不死心。 “那便只能嫁与裴太常了呀。”林落说:“日日惊心,夜夜吊胆,若哪日裴太常要因裴氏要倾轧我这根微草,我便寻一根绳子吊死了罢。” 裴云之蹙眉:“他不会。” 林落微微歪头:“二郎为什么觉着不会?” “兄长若爱一人,定不会将他视作微草。” 更不会因裴氏、任何事便将其倾轧。 裴云之说的斩金截铁,那如黑曜石一点的深沉眸色让林落半分都不怀疑他说的是谎话。 可…… 这庶子话说得轻松,好似那裴长公子已然整颗心都奉给他了般。 却不明他又不是神仙,让人爱上自己哪里有那么容易? 这一个春心易动的庶子都把握不住,何能握住那裴长公子的心? 眼眶里的泪只打着转儿,却落不下来。 林落轻轻叹了口气。 “二郎呀……就算裴太常轻易就能心悦我又如何?可我只想要眼前人的心,若不能得之所爱,亦如濒死。” 说着,他松开裴云之的手撤回身端坐正,认真说: “今日二郎诸般言语,我并非痴愚,是裴太常并不愿郎君娶我对吗?还是郎君其实没那么想娶我……不然也不会拖了这么些时才与裴氏相告。” “如若二郎并不想娶我,我只能嫁裴长公子,还请郎君今儿个给我个准话,若是……” 他索性便带着小娘一起跑了罢了。 这话林落并没有说出来。 这裴家庶子再如何良善,终究是裴氏人。 若是从前,林落是不敢问这庶子是不是不想娶他呀。 他唯恐得到答案说:是。 毕竟从前他只孤注一掷将所有期望都放在裴家庶子身上。 可上回裴怀川给了他退路。 一条绝佳的、让他无比心动的退路。 云苍山…… 他也并非是不能悔了这桩错乱婚事,如今不逃只是因为小娘身弱,他觉若是自个儿撇了这桩婚事又让林青窈去嫁,小娘若思虑对不住李素芸,更没有几年可活。 李小娘若不在世,还是因他。 他何能悠然自得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且,嫁与裴氏庶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其人良善,若以后不爱,应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也许还会放他离开。 兀自思量许久,林落才听裴云之问:“若是要嫁与长兄,便要拿绳子吊死了罢?” 这话是林落先前说的。 “嗯呢,倒也不用等过门了,稍后便吊死罢了。”林落索性将话说得绝。 毕竟他觉嫁给了那毒蛇,早死晚死无异。 裴氏长公子可坏得很呢。 虽是答应了替娶一事,却又不知给这庶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其百般推他嫁与长兄。 好在这庶子瞧着不是个傻的,也不是个不信守承诺的,应是没将他身世一事告知裴氏长公子。 应该吧。 “哈..” 一声轻笑忽然响起,惹人看去。 却见裴云之眼中却并无笑意。 瞳孔覆了光晕好似结了霜,很冷。 让林落忽打了个冷颤。 是……惹人生气了? 正惊疑不定,可随即裴云之道:“落落不必如此,方才不过是随口问了几句,非是长兄不愿我娶你。” “只是长兄昨日见了你……觉着若是你嫁与他,他也是欢喜的。” 几分慵懒掀眼望向林落,定了睛看,林落才发觉那不是冷意。 唔。 到底是什么心绪林落看不明白,瞧了半晌,只觉…… 似是无奈? 在无奈什么?是无奈没能让他回心转意嫁给裴长公子,而他又硬不下心不娶他么? 只能是如此了。 虽是今日又再次明晰在这庶子心中地位不牢固,但林落也未气馁。 总归这庶子是心有怜惜,不忍他死了的。 “二郎又不是不知晓我是男子,若裴太常知了此事可不见得会欢喜……郎君可没把我身世告知裴太常吧?” “应是没的。”林落自问自答:“二郎也说了裴太常只是欢喜,这几分欢喜可不足以让我能活呢。” 说话间,林落一直盯着裴云之的双眸。 并未在其间见着半分心虚。 裴云之虽未说话,但也没反驳。 那便是真没说了。 稍稍吐了口气,说了这么些话,林落也有些舌干了。 想来裴云之也是。 于是他侧身,将茶壶置于茶炉之上。 再问:“二郎,可还要用茶?” “茶用多了,极难入眠。”裴云之说:“你晚间没睡几个时辰,也少饮些。” 这般说便是不喝了。 林落放下手中欲要点燃茶炉的火折子,偏头去看裴云之。 方才二人虽是话来话往说得不愉快,可终究林落是不在意那些东西的。 无论是对这庶子是有几分真心也好还是全然假意也罢,除了替娶一事之外,林落半分不欲让这庶子不悦。 于是见裴云之清冷皮相上满是淡漠,话间似还有二人分开回房就寝之意…… 林落脩然倾身凑近。 同样的淡茶香气息倏尔扭缠在一起,分明平日里嗅惯了,可现下却让裴云之呼吸微滞一瞬。 太像……是他将那甜软吐息侵染,才有了茶香混杂其中。 “二郎今夜如若难眠……” 并未注意眼前人的异样,眸光自裴云之面上话落至那浅朱小痣。 在覆上前,他小声呢喃:“不若与我同眠?” 上回林落还在想这庶子若生气了该如何哄,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这回便遇上了。 能怎么哄呢? 林落不知道,他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便也只能瞧瞧亲亲这人抱抱这人,能不能好罢!
第46章 奇怪 * 倾身就郎抱, 声悄悄。 裴云之如何看不出这是示好? 分明心绪冷淡,偏生那甜软的舌尖一触。 勾着吮着,便被撩起了火。 一贯清冷的眉眼垂落, 捞着人跌进怀里。 驾轻就熟地反吻入侵, 横亘在那纤细腰上,他掌间隔着衣料都炙热揉着的力道似要将人燃了吞噬。 但衔着唇, 终还是轻轻地。 额抵额, 唇齿间是同样浅淡茶味,黏着泛红的唇瓣润了水色。 留出一寸用以喘息片刻时, 四目相对, 有潋滟在林落眸中,水雾朦胧泛着破碎的湿漉。 惹凝视的瞳仁幽深, 像是摄人心魄的黑潭,映着流动的暗光。 终是再度贴上, 混着唇舌纠缠。 待中衣半褪,乌黑如瀑的发丝也泄满了裴云之臂弯。 屋外不知何时又是一声惊雷,雨势滂沱, 敲着瓦打着枝噼啪簌簌交响。 竹室内却烘暖如昏黄光线。 分明是不同的空间,却都有水迹蔓延丝丝缕缕。 似是磅礴雨幕穿门斜飘进来, 但林落只能闻见微涩茶味。 不…… 应是微甜。 膝下两方圆垫早已不知摆向了何处, 正身跪坐的姿态不复。 衣摆拧绞, 分不清其中人影是如何交叠。 腿勾腿臂错臂, 轻轻重重厮磨。 怀中人儿溢着欢愉零碎,眼中迷离间却也没忘取悦于他。 * 夜里几阵急雨过去, 终是渐微, 化了淅沥小声。 本就凉爽的邺水被一通透洗,如今带了潮湿扑室, 是通沁的冷。 因着背上衣袍压在了身下扯不起,于是在通体的热意降下来又感觉到几分寒意后,林落便翻出了裴云之的怀里,勉强用酸软的单肘撑住地面,另一只手再扯上中衣。 却还是漏了点莹白肩颈在外。 背薄肌好,如凝脂白玉,其中又有竖直一条浅沟,似能盈水而流。 还是太瘦了。 也是觉察竹室两边透风,夜间还好,如今却降了冷气。 裴云之便在将外袍盖于几乎是伏趴在案边的小人儿身上。 感受温度,林落稍稍撩起眼皮看了去。 “二郎是要作甚?” 他仰着沁着粉的小脸,眸间混沌着水雾弥漫,声音低低细细,不是平日里故意的轻轻,而是失了气力。 显然是还未自情中消退。 唇畔微勾,裴云之道:“去关门。” 素日的冷冽被餍足慵懒浅笑冲淡,几分放纵恣意几分撩人。 疏朗如月,润玉莹泽。 那令人难测的清雅自持敛去,忽惹林落心中微动。 果然,比起总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他还是更喜欢瞧这样的裴云之。 无论是慌乱还是动情…… 总归是面上有了情绪,不是清清淡淡地挂着不真心的笑,难懂得很。 眸光随着那疏冷身姿远至竹室门口,仅是个背影,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林落收回目光,才觉几分口渴。 几案就在脸旁,可他两只手臂都酸软得很,肘撑地都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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