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生分一事非林元烨一人所为,林青窈也恼他竟觉她会是那种害人之人。 恼着恼着也就真生分了。 所以,林青窈以为这回落水林元烨会救林落,因为会想起落水的表妹。 可林元烨救了她。 此事林青窈向来无人可说,如今遇林落,见其寡言又懂礼好相与。 一时得以倾诉。 对于此事,林落听着,才知原是这般缘故。 但有些不解。 这般寥寥几语便能解释的事,二人为何要如此? 不过,林青窈瞧着性子冷,却也是个良善之人。 他能听出,林青窈不解释的缘由或许是怕将此事真相说出后,那表亲女郎真真儿得不到任何一人的关怀了么? 听闻那表亲女郎因夫君纳妾便郁郁而终,想来是个心思重的,而出殡之时家中人一个未去,唯有林元烨去了。 若是林青窈早就将真相说出,恐怕那表亲女郎早就……出殡时林元烨也不会去。 不得不说,林青窈确有善心。 如若他不是替嫁之人,或许与林青窈为兄弟姊妹,会是一件极好的事吧。 可惜不是。 “那……” 静了半晌,林落稍稍抬眸,才要开口欲言,却不防房门忽然被推开。 伴随着的是一道急切的声音。 “青窈,为何这些事你从未和我说过?” 屋内二人都循声抬首,只见林元烨立在屋内,面色沉沉。 “我……”林青窈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虽不知林元烨为何此刻会出现在此,但左不过就是来寻他,恰好听到了林青窈的话。 现下眼前情景,瞧着兄妹二人是要就着陈年往事叙谈解开心结了。 林落无意多听,便脩然起身。 他道:“三哥哥,青窈妹妹,你们先聊,我去瞧瞧侍女们怎么还未归来。” 言罢,也不待二人回应,他便出门。 * 行至院门口,将拎着食盒的三个侍从拦下。 除了采绿外,林落让其余两个侍从在屋外候着。 随后他带着采绿随意寻了个凉亭,坐下用膳。 一边侍候着林落,采绿在一旁不解:“女郎,三郎君和窈娘子不是来寻你一同用膳的吗?为何女郎自个儿出来了?” 而那林青窈和林元烨还在他屋内? 静默须臾,细细咀嚼口中食物待其咽下,林落才道:“不必在意此事。” 这话似是说给采绿,却也是告知自己。 反正待嫁去洛阳后,此事与他再无干系,便不必在意。 只是看来今日过后,他不能再利用林元烨的那些补偿的情意了啊。 唯有林元烨愿给的银子以及包庇掩护都不再有…… 在邺水那般陌生的地方,他该如何出门去寻裴家庶子呢? * 是夜,临川江水幽暗映月,一点明光如皎珠,清淡辉白随风掀微波粼光。 略有不稳清碎,似人心绪。 看着江边石岸那道静立身形,孤山云鹤般深沉凛然。 司寇淙走近。 "几日未见你人影,今日方回又来江边赏月……云之,你是在赏月呢,还是在赏林氏下午离开的船影?" 身边的来人神采飞扬,眼间蕴着如震雷的威严,话声却是肆意轻松的。 眸光未偏去半分,裴云之没说话。 看着他昏光中的侧脸,司寇淙不在意,只又道:“前几日我让侍卫问你的话,你回我说是要谨慎行事,啧,云之,你若真打算谨慎行事,那日便不该让我救那林氏的船。” 他为琼州牧,为雍王一党,不救林氏实属寻常。 救了才不正常。 裴云之这个决策下得轻松,害得他这几日被那林宗柏缠着,似还有拉拢之意。 “你可知昨日林氏承诺给我多少军需粮草?我说你就这么放心把我这个香饽饽放到林宗柏面前,不怕我一个贪心真跑了?” 司寇淙问得认真。 裴云之终是转过眸来,面容俊美,可仍旧冰冷漠然。 他道:“你不会。” 声音很淡。 不过这也是事实。 司寇淙确实没有接受林宗柏的东西,反而将人阴阳了一顿,惹人冷脸,转日就收拾东西乘船走了。 但司寇淙还是轻哼一声。 “你就这么笃定?我们也不过是少时在琼州相熟一年而已,一起在兵场比试时并肩打了几个瞧不起我们的小官而已,又……哈,哈哈哈……” 说着,司寇淙忽然忍俊不禁笑起来。 清朗笑声在江面好一会儿消散,裴云之静静看他,待他声消。 司寇淙解释:“哎你不知道,一说起这事我就忍不住,那林宗柏、你真不知晓那林宗柏这回见我老脸掬笑是如何示好的,可我一想起他至今还不知晓你这颗黑心呀,先前说琼州牧得要见着虎符才能和他们商议结盟一事,诱骗着林氏先去找到虎符,你再让我假借有事拖延,结果去把虎符偷了又送你去东郡……哈哈哈,真的很好笑,你怎么不笑?” 习习江风吹过,拂过裴云之衣衫,隽骨清姿,如立云端皎洁。 这般漠然模样实在是见惯了,司寇淙也知晓裴云之从不做这般有失礼态的事。 没意思。 于是他轻咳一声,敛了笑意,负手向前走了一步。 正色微叹:“好了,临川一事你准备如何向雍王解释?” “不解释。”裴云之回道。 “你不解释?你打算让我也一起被雍王怀疑吗?” 司寇淙虽是如此说,却无半分惧怕之意。 “虽说让雍王知晓了也无妨,但你既不惧,当初又何必要假作与我不识,用虎符结盟一言将雍王也骗了呢?他若知晓你我二人骗他……” 未尽之言二人心知。 “争夺皇位,他还需助力。” 顿了顿声,裴云之又道:“且艨艟上的雍王门客不会将此事告知雍王,无需担心。” 司寇淙闻言挑眉:“伍乐衍竟也是你的人?” “伍氏嫡系满门抄斩,五代旁系流放……你以为当时伍乐衍八岁稚子,凭何逃脱?” 自是裴氏暗中相助。 “可纵使伍乐衍不说,我这艨艟上,未尝不会有其他探子。” 司寇淙定定看着裴云之。 “你说的对,雍王还用得到我们,也就算他不会知晓此事,可并不妨碍来日他登临大宝,仍旧……鸟尽弓藏。裴氏、你,我,你可有想过?” 司寇淙觉着裴云之是想过的,可又不像。 搭着袖沿的指尖不自知微蜷,裴云之道:“过海有一国,与大景通商百年,通商一日在,你琼州牧一日在。” 琼州水军为他私兵,若水军涣散……雍王并非愚钝。 即便削权,也…… 对于这些,司寇淙自然知晓。 其实天下谁主他都无所谓,削权忌惮一事他也早有准备。 如今跟着拥立站党不过是因裴云之说雍王是个聪明人,而如今天子迟暮,总会有新帝的。 新帝初登大宝根基不稳,自不会动跟随之人。 至少能保数年无忧,至于以后,再做打算便是。 只是…… “那你呢?裴氏呢?”司寇淙问。 世族不似他有琼州水军在手,纵也有私兵,却能敌皇权吗? 伍氏百年,祖上也出两公,还不是最后被忌惮……落得如此下场。 他父兄早死,倒也无所谓,可裴氏是一族。 “不用担心。” 轻云蔽月的朦胧夜色中,裴云之的漠然声线混着江风清淡冷寒。 * 本还以为水匪一事需得处理几日,却不料林落回来的第二日下午,便要收拾东西再度登船。 水匪一事全权交由了琼州牧与临川太守处理。 总归是在船上见了些让人害怕的东西,于是这回登船,林落是真一步都不敢踏出船舱了。 待转了陆路马车,实在颠簸,林落这回是真不适了。 在马车上郁郁沉沉昏睡了几日。 到了邺水林家早已买下的宅邸后,因着此处比林家主宅稍小,院子又都早就给林氏的主子们分好了,林落便只得了个后园儿里靠着府墙的一个小院。 和在林家主宅时差不多。 不过这儿的宅邸更小,寝院便也更小些。 林落不在意,只由着引路的侍从带去。 路上侍从说着宅邸一墙之隔住着的是裴氏的什么人…… 林落实在太困了,昏昏闷闷的没听个真切。 待进屋后他便伏在软塌上睡了,而采绿收拾着行装。
第41章 急雨 * 夏困伏枕好觉长, 离了颠簸,醒来便也不再晕沉。 睡醒时已是翌日午时。 睁眼,林落看着软塌边立着的采绿满脸担忧, 缓缓眨眼。 见是林落终于醒来, 采绿转忧为喜,忙去抬来水任林落沐浴。 稍稍水声, 发丝湿漉。待门开看林落懵懂模样退却, 清醒几分,采绿才道:“女郎, 你吓死我了!” “为什么?”彼时林落任采绿为他擦着乌发, 他缓悠悠地吃着采绿早就拿回来的午膳。 现已是午后,天道却不热。 林落胃口便十分好。 “女郎自昨日午后到邺水后, 已是睡了整整一日了!” 早间采绿见林落没起,以为只是累着了, 午时取了午膳回来,见还是没醒。 险些以为林落是昏过去了! “上回落江一事也没人为女郎请个医师来瞧,谁知道女郎身子是否因此有了隐疾……这叫我怎么不担心嘛。”采绿低低嘟囔。 她从未见过林落如此能睡的时候。 闻言, 忍不住为之好笑。 林落咽下口中食物,道:“只是路上跋涉太累了, 与落江一事无关。” 说起落江的事, 林落又想起了裴家那庶子。 不知如今他到了邺水没有。 “唔……” 置下筷子, 他略略沉思片刻, 忽问:“对了采绿,你可知这邺水的府邸里, 有偏门吗?” “女郎, 有的。” 采绿道:“只是与正门相隔不远,时时有人守着。” 这宅邸毕竟不如林家主宅大。 “这样啊……”林落有些泄气。 听林落如此问, 采绿便知他是想出去。 她不解:“郎主述职最多一、二月,如今邺水又没有女郎熟识之人,女郎为何要出去?” 林落也不隐瞒:“那裴氏二郎也来邺水了。” 言简意赅,却听得采绿一愣,忍不住皱起眉。 这裴氏二公子,也追来邺水了? 也忒…… 又想起了林落每每与裴家庶子相会后回来的疲累样,采绿略略叹气。 虽是觉其衣冠土枭,但毕竟林落现下唯能依附这庶子。 念及往后她还要随林落陪嫁去洛阳,倒也不能对未来姑爷如此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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