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知如此,却还是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安逢的确疲累,也心事重重:“那好。” 凌初道:“你大病初愈,气血不足,应当早睡,万莫熬神。” 安逢捂嘴打了个呵欠,眼中泛了点泪,点头。 凌初看安逢一副懵懂模样,也不好说明,他总不能直接叫人禁欲,莫再自渎。 凌初站了一会儿,便抬脚离开。 “义兄……” 凌初刚转身便听安逢喊他,他又转身回去,询问似地看向安逢。 安逢面露难色:“我有一事要同义兄讲。” 凌初见安逢这般模样,心中一跳。 夕阳西下,日落黄昏。 凌初看着安逢低垂眼睫,心里涌现万般熟悉又陌生的柔情,令他心跳得越来越快,鼓噪难安。 这场景似曾相识,那时的安逢也是这样,一双桃花眼瞧着他,欲语还休…… “何事?” 安逢双腮微红:“我同义兄讲了后,还望义兄莫对我有所偏见,也不要同他人讲。” 偏见…… 凌初回想起过往种种,目光沉了一些,他认真道:“嗯,你说吧。” 细碎的黄昏金光洒在安逢的额发,凌初忽然发现安逢脑袋顶上还有一片花瓣。 凌初手指微动,方要抬手。 安逢却忽而抬眼,看向凌初。 许是逆着光的缘故,他见凌初脸庞轮廓柔和,眼神专注,竟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两人目光相触,皆是一怔。 凌初收回手,轻声道:“你想说什么?” “呃……”安逢道,“我近日睡不好,是因为有人能闯进我屋里。” 凌初呼吸停了一瞬:“什么?” 安逢道:“就是那夜闯进我屋里的贼人,义兄可有印象?那人后来又来了,他武功不俗,能悄无声息地潜进将军府,我夜里难安,实在不敢睡……” 原来……竟是这事…… 凌初匆匆掩下心里的难堪,平缓躁意,道:“他又来了?可对你做了什么?” 安逢瞒下些事:“没有,离我远远的,他号称是卖禁书的,说我与他是私下往来,银货两讫。” 凌初明知故问:“禁书?” 安逢早知有这一问,便一五一十说了,只是省去了玉势自渎等事。 凌初越听,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他未曾想过当时还书的一个小小举动,继而让自己瞒下撒了更大的谎,更让如今的安逢寝食难安。 他当时为何会想出欺瞒安逢,拿走安逢的书呢? 凌初心中叹气,问:“为何不告诉义母?” 安逢摇头:“我怕娘亲对我失望,当年她默许我买话本,同时也告诫我不可在此事上胡来,可这些年我许是胆子大了,竟与人交易谈论先帝的禁书,与人私下往来,这事尽快解决为好。” 凌初道:“他已说他已不再干了,你仍不放心?” 安逢道:“那人说是已金盆洗手,不再做事,可他武功高强,又知我把柄,性子古怪,难以捉摸,我日夜忧虑,此人不可不防。” 凌初未料到安逢谨慎害怕到如此地步,他问:“你想要我如何做?” “义兄让人在我屋里守一段时日,就叫袁大哥来吧,还是睡那小榻,离我近些,那小榻小,我专门叫人换了个大的。” 凌初静静听安逢讲完,道:“不可。” 安逢愣了一瞬,面色窘迫:“哦,是我小题大做了。” 凌初道:“我是说让我来守。” 安逢惊讶:“义兄来?” 凌初抬手,捻去安逢脑袋顶上的桃花瓣,示意般地给安逢看了看,“你不记得了,你从前受了伤,我曾照看你一段时日。” 凌初想起这不是该谈的话题,于是及时转话,道:“我还有事,先出门一趟,今夜晚些来,若是困了,便先睡下。”说完,他转身离开。 安逢站在夕阳的光辉下,望着凌初的背影远去,摸了摸自己的头。
第五十四章 风雨已来 夕阳火红,远处浮动着似血一般浓的云色。 安王府管家走过小道,竹林深深,他走至一平平无奇的房屋前,立足停下,道:“王爷。” 萧翰道:“进来” 管家推门进屋:“王爷,守卫军的人求见,就在府外,是来送前些日子的急批案卷的。” 一个浑身湿汗,跪坐在旁的人听见守卫军三字,抬起了头,他瞥见管家手中的药水,笑道:“王爷还真是大方,我从前半年都泡不上一回手,这不过几个时辰,就又为我拿了瓶新的了......”他嘴角噙着轻松的笑意,身躯却不可控地发着抖,手下意识地想抽离那盆有着异香的红水。 身旁两个壮汉死死按着成端云的手臂,令他动弹不得半分。 萧翰道:“半年?你跟的主子是心软还是穷苦?” 成端云笑着不答话。 萧翰放下杯盏,起身,摇着竹骨扇走到成端云面前。 眼前的美人满面香汗,眼波流转,即使狼狈也还是难掩其艳丽容貌。 萧翰执扇挑起成端云的下巴,端详细瞧:“长了这样一张脸,比本王府中的侍妾都美,当死士可真是可惜,你主子怎舍得的?” 安王风流之名天下知,采美闻香,流连花丛,府中侍妾数不胜数,众人都道花楼里看不到最美的姑娘,但安王怀中的一定是。 成端云展颜一笑,舌尖舔着嘴角,凑近了些:“王爷想尝尝?” 萧翰眼神意味不明:“像你这般的美人太毒了,本王不敢尝。” 成端云叹了口气:“那我再好看有何用?还是比不过王爷心尖的人,比不过当年的贺清才......” 啪! 成端云被打得侧过头去,嘴角流下血丝,脸上渐渐现出一道扇柄红痕。 萧翰握着手中的断扇,已不复平日带笑模样,眼神变得可怖:“本王不喜见血,不代表不会杀了你。”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都知这府上不可提起的禁忌,就连年迈的管家,听到这久未入耳的词,也茫然了一瞬。 贺清才——本朝唯一一个女官,也是程与和屈尧在外游历时带回的孤女,因为襁褓中一块破旧的贺字木牌,程与屈尧便以贺字为姓,取了名。 此女在程与屈尧教导下,通读山川地理,晓词文诗章,好风俗人文,性聪慧机警,十八岁被先帝看重,赐官身,二十岁入翰林,后入户部,官至五品,可先太子身死后,她仕途不顺,曾一蹶不振,直到后来幼帝继位,她立于风口浪尖,直上青云,经世之才才得以显现,不然屈尧后来也不会放心地前往边疆。 可惜这样一个女子,三十三岁就病死了,她的政治才华惊鸿一现,在天顺七年戛然而止,仿佛就只是为了扶持国运而生一般。 成端云看着萧翰暴怒的神色,咧嘴笑道:“王爷如今年近不惑,总算是比贺女官年长了啊……”成端云歪头,“当年王爷年仅十七,不顾京中流言蜚语,也不顾朝中目光,跟着人后边跑,就算这个女人年长王爷十余岁,也依旧痴心不改。竹林中写满诗篇的轻纱,价值连城的珍宝白玉,为她舞文弄墨,为她一掷千金,可贺清才志在仕途官场,到底有没有为王爷动过一点心呢……” 萧翰不知是气极了,还是听痴了,眼中恍惚,一时竟也没打断成端云的话。 成端云啧了一声,似笑非笑:“这府中的侍妾可都同她的画像长得七八分相似,可见十几年情深……” 萧翰冷冷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成端云仍是自顾自说自己的话:“当年贺清才疾病缠身,不久人世,王爷求神拜佛,遍寻名医,可贺清才还是命短,只撑到了天顺七年…” 萧翰手中的断扇插进成端云肩膀:“住口!” 成端云咳出血,笑道:“王爷莫要生气,你猜我怎知这些?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知道这些事?” 萧翰嗤笑:“想说你是圣上的人?圣上的人我不可能不知道,就混进去一个……” 成端云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 萧翰变了脸色,猛地掐住成端云脖颈,“你这贱人,竟套本王的话!” 成端云面色委屈:“王爷冤枉,小人怎敢呢,这如今皇子也不多,王爷随意猜一个,不也有几分可能拿准了吗……” 萧翰脸色沉沉:“倒药。” 药水融进水盆里,成端云浑身颤抖,豆大的汗滴落进他的衣领,他仍是笑道:“王爷真是心慈,这么贵的药水,竟连着给我泡……” 话音未落,萧翰拿过药水,倒在了成端云身上。 “呵……”成端云痛苦地蜷缩着,不发一言,脸上还是那样无所畏惧的笑。 不知过了多久,连萧翰都失去了耐心。 以往会在这些人里揪出几个皇子的死士,皇家子嗣有野心再正常不过,萧翰是萧旸的人,对皇子的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敲打几番便就放了。 唯独这个成端云很是奇怪,故意露出马脚惹人注意,被抓后不慌不忙,也不咬毒自尽,嘴上胡说八道,句句不在正话上,绕得萧翰还露了底。 这样一个容貌上乘,伶牙俐齿,又拒不卖主的死士定是费大功夫调教出来的…… 到底是谁的人? 萧翰早已换了把新扇子,扇着胸口,他神色温和,阖眸感受这微风,仿佛方才怒火恐怖的神色在他脸上从未出现,“瞧你倒是惜命,真不怕本王直接把你杀了?” 成端云全身都是红水,软软趴在地上,笑道:“命是我最贵的东西,除非别人要杀我,否则我才不会自己寻死。” 萧翰挑眉,睁眼:“这话中听,”他看着成端云不俗的容貌,起了恶劣之心,“不如本王赏你个东西。” “哦?”成端云翻了个身:“赏什么?” “床笫之欢,好好享受吧。”萧翰冷笑着起身,走出门去。 房里留下的几个人开始脱下衣物。 成端云挑眉,看着几个目露欲念的男人向他逼近,笑出眼泪,冲着门外大喊:“是男人啊……我最喜欢男人了,多谢王爷赏赐……”而后便是一声轻媚的呻吟。 屋内不断传出声声春情,倒没觉出半分被迫。 萧翰怒容满面,什么手段都试过了,也没激起此人一点儿惧意…… 管家道:“此人心机深沉,神智疯魔,定是故意激怒王爷,引人着急的。” 天色渐渐阴暗,一如萧翰的神情。 管家试探着道:“王爷,守卫军的人还在外头……” “天都快黑了,”萧翰都忘了这茬儿了,眼下他心情不佳,无意见客,“将他们都打发走。” 成端云的许多活勾起萧翰脑海深处不愉的回忆。他沉着脸,冷冷道:“把人毒死扔了,别再让本王看见,脏了眼。” 管家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下:“是。”
97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