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一定不要再生在皇宫了。” 关上沉重的门,看着散落一地的奏折,以前,似乎都是商怀谏给他捡起来的。 掉落在脚边的奏折,是礼部的,上一份是五日前,这一份是昨日呈上来的。 确定了去金国的名单,燕译月、燕译柔、陈清岩…… 陈清岩是陈婉意的兄长,也是一位年少有为的将军。 “燕译柔……” 这个名字很熟悉,肯定是他那个妹妹,至于是哪个,他不记得。 他将奏折放在桌子上,弯腰捡起地上的奏折。 打开门,姜公公站在外面,他拿着奏折问:“燕译柔是谁?” “???” 姜公公一脸懵,这个问题属实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回陛下,这是当年王婕妤生的孩子,最小的一位公主,今年刚好及笄。” 及笄,燕译景翻开奏折看了两眼,及笄了,可以嫁人。派她去金国,应该有几分和亲的成分在。 “她住在宫中?” “是,住在王婕妤当年的寝宫里。” 姜公公擦一把汗,腹诽两句,是因为燕译景忘了这个人的存在,所以忘了给她安置府邸,所以一直住在宫中。这位小公主是被宫人欺负大的,性子软弱,在宫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燕译景忘了也是正常,姜公公也要回忆一会儿才能想起这个人来。 “让她收拾收拾,过几日同阿姊一起去金国贺寿。” 对于这份贺寿的名册,他没有异议。只是礼部还能记起这个人的存在,让燕译景微微惊讶一番。 先皇的孩子有几十个,到最后存活成长的有三十几个,再到现在嫁人或封地称王的,有十几个。燕译景记不住这么多人,除了燕译月和燕译书,也就记得一个区和亲的七公主和在边塞称王的十一皇子。 “是。” 姜公公让人去吩咐,几个宫女太监互看几眼,他们也不认识这位小公主,住所也不了解。 “……” 姜公公心疼这位小公主片刻,亲自动身去了。 燕译景没有放在心上,批阅奏折之后放在一旁,继续看下一份奏折。这些奏折呈上来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情,真正重要的屈指可数。 “陛下,该用膳了。” 膳食按照他的要求减半,不仅是他,现在宫中大多数嫔妃都学着燕译景,将每日的膳食减半。她们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但燕译景这样做了,她们也跟着做。 除了贵妃,不仅膳食没有减半,甚至还加了,每月的俸禄基本不够花,吃的用的都要用最好的。 “陛下,要吩咐御膳房那边,给贵妃娘娘的膳食减半吗?” 实在她的行为与宫中嫔妃格格不入,小太监才这样问。 燕译景品了一口汤,“不用。” 贵妃的确变了性子,燕译景也能看出来,不过他并不在意,由着她去。 “陛下,大事不好了!” 燕译景刚吃进去一口饭,外面就有人着急忙慌跑进来,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训斥他,“陛下正在用膳,不得大声喧闹!” “何事这么着急?”燕译景搁下碗筷。 “陛下,丞相那位大公子,不治身亡了。丞相的那位路三姨娘和三王爷联合当初被长公主拔舌的家眷,跑长公主府闹事去了。” 侍卫连说完一大段话,撑着膝盖喘粗气。 那位路三姨娘没有这个胆子,燕译书有。 看着眼前的佳肴,燕译景打算先吃个饭。这几日没有好好用膳,他还是珍惜自己的身体。毕竟他身体垮了,只会给燕译月带来更多的麻烦。 “让商怀谏先去长公主府。” 守卫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做了。 积累好几天,这一次吃的多些。桌上的菜没有吃干净,但吃了大半。 回来的姜公公看到他食欲好,欣慰般点点头。 “陛下,已经吩咐下去了。”姜公公想起那位小公主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模样,实在心疼,他鼓起勇气说:“那位小公主打扮比不上个宫女,这样去金国会丢了面子,是否要让那边为小公主缝制几件衣裳?” 燕译景没什么心情去管别人的事,敷衍点点头,“你去安排吧。” “是。”姜公公看他满脸不开心,以为是还在为上朝的事郁闷,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没有多说一句话。
第五十三章 长公主府外围着几十个人,燕译书怀中抱着那个已经失去气息的路大公子,那位路二小姐站在一旁放声大哭,嘴里还不停叫着路大公子的名字。 其他人对燕译月多多少少有些怨气,现在有个人带头,他们便放心将自己的怨气发泄出来。 长公主府大门紧闭,燕译月躺在摇椅上,还在昏睡。 他们认为是她理亏,不停叫嚣着让她给他们一个说法,甚至有人拿着烂白菜和鸡蛋往大门砸,留下不堪入眼的污渍。 商怀谏带着巡逻的卫兵姗姗来迟,制止他们的行为。 “太师大人这是要与我们为敌,帮着长公主不成?”燕译书抱着身体逐渐冰冷的孩子,目光也愈发冰冷,他冷漠凝视着商怀谏,问:“太师大人,你想这个孩子和华应子的徒弟一样,含冤而死吗?” 这两个孩子年纪相仿,都是个命薄的主儿。 路二小姐不停捶打卫兵的大腿,哭着说:“她杀了我哥哥,你们为什么还要帮她!” 商怀谏想起那个给自己师兄讨公道,最后被活活打死的囡囡,心生动容。他蹲下身,抚摸那个孩子的脑袋,“凶手并不是长公主,你……” 路二小姐用力拍掉他的手,冲他大吼:“就是她!就是她把哥哥推下水的,她就是凶手!” 路三姨娘将她护在怀里,抱着她哭。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假惺惺道:“太师大人,您不能因为她是长公主就包庇她。我们大公子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她怎么能因为他一时的冲撞就这样杀人呢。” 那些人都在为她说话,一个个挥舞着手,说着要讨个公道。 一直没有出来的燕译月,正在里面梳妆打扮。玉竹抱着剑,一脸不耐烦站在那里。 玉心为燕译月挽发,“殿下,外面那些人,该怎么办?” 燕译月拿起一旁雕刻着桂花的发簪,戴在一边,抚摸它的流苏。她淡淡笑着看满脸杀气的玉竹,“玉竹觉得呢?” “要我说,直接把他们都杀了。” 简单直接,却不是最好的方法。 “本宫也是这样想的。”燕译月笑着,注视镜中的自己,现在还没有上妆的自己,脸色苍白,像是马上就要升天的模样。 “可这样做,只会给景儿带来更多麻烦。”燕译月盘弄着手心的佛珠,“不能像以前一样直接杀了,真是不爽。” “殿下觉得该怎么做呢。”玉心放下金梳,开始给燕译月描眉。 解决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只要那个人表态就行了。只是那个人,现在不知去向。 “没找到路司彦?”燕译景整理自己的着装,快坐上马车去长公主府。 听到暗卫来报,愣在当场。不在丞相府也不在长公主府,这个人到底去了哪里。 “算了,先去长公主府。”燕译景抬头看天,“再让人去找找。” “是。” 暗卫很快消失在他眼前,燕译景放下帷幔,马夫驾着马车,徐徐而行。 街市上十分热闹,讨论的事千奇百怪,但无非围绕着皇室这几人,丞相大公子的死去,一跃成为京城饭后杂谈最多的事,甚至有心之人将这改编成话本,凶手无一例外,写成了燕译月。 有些人的嗓音很大,他们本就对这个二十好几还没有成婚的女子,有诸多意见,即便燕译月并不会嫁给他们,他们依旧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审判这个“格格不入”的人。 燕译景默默听着,他掀开帷幔,撑着脑袋看他们,将他们那丑恶的嘴脸一一记下。 最为热闹的还是长公主府,有声讨的也有看热闹的。 燕译书还在和商怀谏争论,“太师大人,一个幼小的生命就这样简单地逝去,而杀人凶手还在逍遥快活,你这样维护那个人,良心不会痛吗。” 将这句话听完整的燕译景,嗤笑一声。他的脸皮,比他想象地还要厚。幼小的生命,在燕译书手中死去的孩童,不在少数。 也不知他这句话说出来,良心会不会痛呢。 他朝姜公公点头,姜公公掐着尖锐的嗓音,意图盖过那些人的争论声:“陛下到!” 闹哄哄的声音戛然而止,“臣等、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译景冷漠看着这些跪在地上的人,没有说话,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起来。 “皇兄怎么来了。”燕译书怀中还抱着那个孩子,笑嘻嘻同燕译景打招呼。 燕译景下马车,不给他一点好脸色,“朕怕朕不来,这长公主府就要被你给拆了。” 他垂眸看着那些跪拜的人,冷漠自傲,“你们方才说,要长公主还你们一个公道,朕想问问,什么公道?” 方才不久还在高喊着的人,现在没有一个说话。 他们睁大眼睛,只能窥见燕译景的下巴,他们企图看清他的情绪,触见那双漆黑如深夜的眼眸,浑身打哆嗦不敢说话。 燕译书放下那个孩子,打趣着说:“皇姐割了他们阿爹的舌头,他们来讨个公道,这在常理之中。而路三姨娘,她的孩子死在皇姐手里,来讨要个说法,更是人之常情。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长公主呢。” 言之凿凿,似乎他是那个替天行道的大善人,而其他挡他路的,都是无恶不作。 那些人估计还在心里感谢这位,替他们出头的三王爷,殊不知早就被人当枪使,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燕译景看着那个孩子,身上已经开始长尸斑,应该入土为安的人,现在成了讨伐燕译月的工具,真是可悲。 心底为这个孩子鸣不平,他收回自己的目光,“三王爷说,凶手是长公主,可有证据。” “三王爷,总不能你说一句,便能定凶手,不然仵作衙门那些人,留着有什么用。”商怀谏站在燕译景一旁,他看着那扇依旧禁闭的门,只能干着急。 他站在燕译景这边,是燕译景自己都没曾想到的。知道他一直是站在自己这边,但这是他第一次明目张胆站在自己这边。 心里有几分小小的悸动,燕译景抬头看着他,感受到片刻的安心。 长公主府门打开,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那个站在正中央的人身上,一袭红衣十分亮眼。 燕译月提着衣摆,“见过陛下。” 她看着那个被随意放在地上的少年,垂眸收起自己的笑容。 “方才多谢丞相为本宫说话了。”燕译月淡淡笑着,温柔又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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