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译书疲惫不堪,从京城走时,他还算得上意气风发,现在却十分老态,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他的身子是健全的,可遭受非人的折磨后,心不健全了,有些疯疯癫癫。 燕译景实在好奇,他们是怎么将燕译书折磨成这般。 瞧他的模样,燕译景甚至不忍心让他死,觉得他这样生不如死是最好的。 见到商怀谏,燕译书无神的眼中恢复一些光亮,他伸着手,嘴唇蠕动说不出话。他祈求般看着商怀谏,希望他能救自己出深渊。 商怀谏只是看了一眼,随即站在燕译景身边,满眼都是燕译景。 那只伸着的手最终落下,燕译书眼底的光一点点消失,又变得暗淡。 “你们做了什么?”燕译景拍拍商怀谏的手,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燕译书,对他现在的模样十分满意。 陈清岩去军营见他妹妹,唯留林若在。她战术性喝一口茶,慢悠悠解释,“我们将他与他疯癫的王妃关在一处,每日再喂些药水,再找了些孩童住在旁边,整日啼哭。他受不住,慢慢就成这样了。” 他的王妃知道他喜欢男子,彻底封魔,半夜带了个匕首,想拉着燕译书一同去死,做对亡命鸳鸯。 好在发现的早,燕译书只是脖子有个小伤口,而王妃,拉着他仅剩的几个孩子葬身火海。 燕译书卧病在床,只能眼睁睁看着,做不了什么。 后来他整夜整夜听见孩童的哭声,睡不着,吃了药又出现幻觉,将树木看成自己的孩子。 听林若说完,燕译景不觉得心疼,燕译书咎由自取,落得这个下场实属活该。 “燕译书,你弑父杀母……不对,他们算不得你父母,应当说弑君。”燕译景看燕译书的眼神充满恶毒,拿了把匕首,恨不得将他的血肉一寸一寸割下来,好体会他钻心之痛,“还有阿姊,还有无辜百姓,如此种种,你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为过。” 听他痛彻心扉的话语,燕译书只想笑。 他也的确笑了,燕译景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冰冷。他瞧着,匕首已经搁在燕译书脸上。 燕译书挣扎,商怀谏拍手,太监鱼贯而入,手上拿着粗壮的麻绳。 他们用麻绳将他的手脚绑住,麻绳粗糙,越动越疼。 匕首一寸寸划在燕译书脸上,刚开始很轻,而后一点点加重力道。燕译书的恐惧一次比一次深,眼睛要瞪出来,他再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 看向商怀谏,燕译书酝酿许久,终于开口,“商怀谏,好歹本王与你有几分情谊,你真舍得看本王去死吗?” 燕译书鲜少以恳求的语气同商怀谏说话,这是第一次。 商怀谏垂眸,正当燕译书感受到一线生机时,他走到燕译景身旁,居高临下看着他,“燕译书,我同你没有任何情谊,你我只有仇恨。” 燕译书冷笑一声,他闭上眼睛,心痛与恐惧将他掩埋。 良久,燕译景看着他脸上的血痕,不解气。 丢下匕首,他差人去请御医,好生治好他脸上的伤。 他忽而想明白了,与其让燕译书简单死了,一了百了,不如一点点折磨死他。 生不如死比死还可怕。 燕译书笑出声,“你不杀我,就不怕我东山再起杀了你?” “东山再起?”燕译景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不在京城不知,你的那些党羽,死的死疯的疯,你又如何东山再起。”、 燕译书惊讶一瞬,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本王还以为陛下心善,不会杀他们,是本王小瞧陛下了。” “相比你,朕心善多了。”燕译景用帕子擦去手上的血,看燕译书嘴硬的模样,甚是解气。 御医来了,燕译景看他们,“治好他的脸,留不留疤无所谓。” 御医看见是燕译书,头更低了,不敢多言。 三人出去,林若伸懒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舟车劳顿,这几日她未好好睡过,实在难受。 头昏昏涨涨,晃晃脑袋,她瞧燕译景与商怀谏你侬我侬,翻个白眼道:“陛下,我先下去休息了,记得你我的约定。” “朕不会食言。”燕译景差人送她出去。 屏退其他太监,燕译景和商怀谏手牵手走在御花园中,新年过了,天气越来越热,御花园中的桃花开了一些,不多,只零星几朵。 “商怀谏,你是否觉得我太心狠了?”燕译景现在一闭眼,眼前浮现的是燕译月的身影,还有那些死去的人,在他梦中张牙舞爪,想索他的命。 这些日子他没睡好,精神紧绷。 商怀谏停下步子,拂去燕译景头上青翠的落叶,“是他们心狠先,陛下若是不狠,人人都可欺负,昱国早就乱了。” 他抬头看着商怀谏的眼,他能看见商怀谏眼中只有他,他用力握紧商怀谏的手,问:“那这样的我,你会觉得害怕吗?” “不害怕。”商怀谏毫不犹豫说出口。 燕译景笑了,牵着他的手在湖边漫步,清风拂面,暖洋洋的很舒服。 “你似乎没什么害怕的东西。” “有。” 燕译景好奇,追问道:“是什么?” 商怀谏回:“是陛下。” “害怕我?”燕译景掐他胳膊上的肉,方才还说不害怕,真是口是心非。 商怀谏握住他不安分的手,“害怕陛下出事,害怕陛下不要臣,臣现在只有陛下了。” “我不会不要你的。”燕译景走累了,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不顾地上脏,“我现在也只有你了。” 商怀谏看着他,心中默默道不同。 他只有燕译景,可燕译景不只有他,燕译景还有群臣,有百姓,有昱国。 而他身边,空无一人。 “燕译书这边差不多,现在还有金国虎视眈眈,陛下想好怎么应对了吗?”商怀谏虽不忍破坏现在的气氛,但有些事必须面对,逃避只会让事情发酵地更加厉害。 “金国没有内乱,这些年养精蓄锐,朕也在烦恼。”燕译景唉声叹气,金国是三国之中实力最强盛,两国若是开战,梁国很有可能会帮着金国。 商怀谏提议,“不如与金国联合。” 两国加在一起,可与金国抗衡。 “我也想过,但在昱国与金国间,他选择金国的可能性更大。” “看似是这样,”商怀谏与燕译景分析,“但若昱国被灭,梁国也迟早是金国囊中之物。他选择金国,不过多苟延残喘一段时日。唯有与昱国联合,能与金国抗衡,才能长久存活下去。” “朕担心梁国不同意。”燕译景靠在商怀谏身上,他总是容易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 “陛下不试试怎么知道,就让臣去当说客。”商怀谏早已想好。 燕译景想也不想拒绝,“不行。” 他担心商怀谏去梁国,梁国将他软禁,就如同金国不让燕译月走一样。 “臣会没事的。” 燕译景还是不同意。 商怀谏叹气,高兴又无奈,“陛下放心,臣有筹码,一定能让梁国与我们联合,也一定能平安回来。” 燕译景从他身上起来,偏头看着他问:“什么筹码?” “陛下若是应予,臣就告诉你。”商怀谏重新将他揽到怀中,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怎么也不放开。 他信誓旦旦,燕译景愿意信他。 “好。你想什么时候走?”燕译景不挣扎,顺势躺在他怀中,看湖中倒映着的太阳。 新年过了,商怀谏打算即刻动身,可他又舍不得燕译景。呆在一起久了,他不觉得腻,反而更加离不开。以前和燕译景分离,心中会有不舍,但不像现在这般,想到要离开一万个不愿意。 甚至没有燕译景在身边,他容易睡不着。 儿女情长抵不过国事,他想想,“七日后。” 总归要做些准备,不能空手去。 算算时日,一去一回,他们至少要一个月见不上面。若梁国不愿商怀谏走,更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上。 还没分离,他们就互相思念着彼此。 “好,你快去快回。”燕译景应予,他翻身与商怀谏相拥,还有七日分离,倒不如不知道这个时间。 离分开的日子越近,便越舍不得。 去梁国不能商怀谏自个去,燕译景安排了太尉,陈老将军早到了常山,在陈清岩离开前就到了。 陈清岩暂时留在京城,可怜那百里策,到了常山却被告知陈清岩回了常山。 陈老将军接待的他,百里策有些尴尬,他原想给陈清岩一个惊喜,没想到陈清岩先给他一个惊喜。 “贤侄怎么来常山了?”陈老将军安排了个接风宴,他在常山闷得慌,没个说话的。 百里策尴尬摸了摸脖子,“云游至此。” 他没敢说为的是陈清岩。 陈老将军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大笑道:“那贤侄可要多待几日,好好陪陪老夫。” 陈清岩称是,佯装不经意问:“陈清岩还会回来吗?” “应该过些时候。”陈老将军拉着百里策往院子走,给他安排了住所。 百里策懒得再回京城,万一他回京城,陈清岩又回来了,他得气死。 “这些天要多多叨扰伯父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 临近分别,商怀谏去看了燕译书一眼。 燕译书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若非知道床榻上的人是燕译书,商怀谏怕是认不出他来。 见到商怀谏,燕译书下意识遮住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他想给商怀谏留下好印象,不想他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 “我要去梁国,走之前看看你。”商怀谏说的悲伤,让燕译书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他说临行之前来瞧瞧他,是不是意味着,商怀谏心中是有他的。 “毕竟我怕等我回来就再也见不到你。”商怀谏冷笑一声,“怎么,还在妄想有人能够救你出去?” 有人端来一把椅子,商怀谏摆手,他待不了多久。 燕译书掀开被子,转身与他对视,他的脸上多了许多条疤,满脸都是,看着十分可怕。 燕译景只亲自动手过一次,其余的都是让别人做,他在一旁慢悠悠看着,欣赏燕译书挣扎却无能为力。 “你恨我?”燕译书眼中的光早已消失,变得暗淡,说话有气无力,他现在完全是吊着一口气。 这个问题让商怀谏笑出声,“你对我下毒,又杀了我的母亲,我怎能不恨你。” 燕译书闭上眼,他的优点是刚做刚当,的确是他派人商怀谏的母亲,他辩解不得,也不愿去辩解。 沉默良久,商怀谏起身,最后再看燕译书一眼,“燕译书,希望我回来时你已经死了。” 燕译书笑出声,扯着自己的伤口,很疼。 他笑出眼泪来,笑自己。
170 首页 上一页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