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端来棋盘,步昀没和燕译景下过棋,如今春暖花开,闲庭落花,下棋别有一番情致。 落子无声,燕译景一颗心扑在棋盘上,他下得随意,并不想废脑子,只想轻松片刻。 歌姬抱着琵琶过来,坐在一旁,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悠扬轻快的声音在耳中跳跃,燕译景一整颗心都放松下来。 这几日没有睡好,要忙的事有些多,燕译景眼底的乌青重,有种阳气被人吸干了一样。 “陛下,你又分心了。”步昀吃下他的棋子,败局已定,燕译景挽回不了。 “怎么,在想商怀谏?”步昀将棋盘收拾干净,和燕译景换了个色的棋子。 如今已黄昏,他们这盘棋下了一个半时辰,歌姬也唱累了,声音不似刚开始那般清澈。 天色渐暗,步昀并不想留燕译景下来,巴不得他赶紧离开,赶人的心思写在脸上。 但燕译景装作没看见,捶了捶有些发麻的右腿,“当初朕允诺了你一个心愿,你想好了吗?” 燕译景不喜欢拖欠别人,有些事需要一点点料理干净,开始为自己善后。 步昀对上他真挚认真的眼,愈发觉得好笑,“陛下这般急不可耐,是想与草民不再有任何瓜葛?” “不是。”燕译景矢口否认,“只是有些事留在那里,朕会一直记挂着,难免忧心。” 步昀打量他的脸,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在想什么。步昀别过脸,语气不耐,“草民还没想好,陛下先记挂着吧,等草民想好了,定会第一时间告诉陛下。” 他说话语气有些冲,燕译景不明白,他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燕译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很是头疼。 现在更是不知道他为何生气,自己也没说错话。 “步昀,你还在因为方外阁同朕置气吗?”燕译景叹气,想要解释,这件事自己真的不知情,被步昀毫不留情打断,“陛下多虑,臣只是嫌弃陛下棋艺差罢了。” 燕译景抿唇,重重呼出一口气,想撕了步昀这张嘴。 “不过百里策有句话说的对,总不能杀尽支撑燕译书的人,百姓是国之根基,若是百姓活在恐惧中,昱国又怎能长久,您又怎能安稳做这个皇帝。”步昀冷静下来,这几日想了许多,觉得燕译景的行为有些偏激。 再杀下去,这京城不知会留下多少人。 血流成河,整个京城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百姓活在恐惧中,生怕明日这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燕译景执棋的手一顿,“朕有朕的考量,放心,朕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朕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清理一些败类罢了。” 燕译书招兵买马要钱,他与许多商贾有联系,商贾为他提供银两,他为商贾摆平罪恶,或给他们一个芝麻小官当当。 死的人,大多犯了事,因权势、地位、金钱,他们逍遥法外,甚至越来越猖狂。 他不过是清理京城的毒瘤,给那些受罪之人一个公道。 “但这其中,不乏有无辜之人受到牵连。”步昀看白子落在棋盘中心,没有动,他并不是想和燕译景争出个对错来,只是想激怒燕译景,让他生气离去,莫要折磨自己。 死去的那些人,已经死了,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活过来。 他不是个善心之人。 燕译景也察觉到了,丢下手中的棋子,“步昀,你何时变得这样,朕以为只有百里策会说这些话。” 步昀缓缓闭上眼睛,“陛下可以当我良心发现。” 良心发现,燕译景没忍住笑出声。 步昀有什么良心,他可不知道。 “罢了。”燕译景什么兴致都没了,果真,这个世界能够理解他的只有商怀谏。 他整理衣裳,打算离开,步昀偷偷松了一口气,实在不想和燕译景再周旋下去。 目送燕译景离开,步昀坐在二楼,看燕译景坐上马车,掀开帷幔与他对视。 歌姬抱着琵琶过来,不理解步昀的所作所为,“阁主,您为何要得罪陛下?这不是您平日里的行事风格。” 步昀抿一口茶,不置一词,只是提醒她,“我做事,轮不到你们来质问。若是觉得我的决策有问题,你们可以来做这个阁主。” 歌姬跪下,被人带了下去。 步昀摇晃着茶杯,看茶水倒映自己的脸,笑容更甚。 茶盏和棋盘留在原地,步昀没让人收拾,一直没人去,渐渐被落花覆盖,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第一百八十七章 想快去快回,商怀谏快马加鞭去了梁国。 梁国处南,天气炎热,他们从昱国带来的衣裳显得厚重。 梁国种了许多桃花,风一吹,街市上全是桃花花瓣。 商怀谏来之前,早给梁国国主捎了一封书信,太子早早在城门外等着迎接商怀谏。 “商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太子与商怀谏见过两次,算不上熟络,却也不是陌生人。 商怀谏安置在驿站,明日再去见梁国国主,先由太子接待。 见商怀谏带来的人不多,太子暗自得意,面对商怀谏时,掩去自己的想法,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 “今日无事,不如本宫带商大人逛一逛我梁国的街市,瞧瞧与你们昱国有何不同。”太子的语气不容拒绝。 既去了梁国,便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梁国比不过昱国,但他们现在有金国在背后撑腰,根本不怕昱国。 他们知道商怀谏此行的目的,表面有商有量,其实想着将商怀谏的项上人头送到金国面前,以拉拢金国,表明自己的忠心。 “有劳太子殿下。”商怀谏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与太子一同出门。 太子带商怀谏去的青楼,青楼白日里很冷清,没多少人。老鸨扇着风,眼睛时不时往外面看。 “这……”商怀谏看着那牌匾上写着怡春楼时,停下脚步,并不愿进去。 太子拉着他的胳膊,“这怡春楼可是我们梁国第一大青楼,里面的姑娘是顶顶好的,尤其花魁,本宫保证你见了会挪不开眼。” 商怀谏不愿,被太子和太子的侍卫架进去,双拳难敌四手,商怀谏脸色难看,太子拍拍他的肩膀,“哎,商大人莫要急着离开,见一见花魁再走也不迟。” 商怀谏被两人架在那里,动弹不得。他偏头看着太子,不知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太子早已和老鸨打好招呼,人一来,老鸨立即招呼花魁过来,“月儿,过来,好好伺候这两位大人。” “是。” 这位月儿的声音很熟悉,像商怀谏的一个熟人。 月儿带着面纱,抱着琵琶起来,施施然行了个礼,坐在凳子上,琵琶搁在腿上。 还有几位姑娘进来,她们为商怀谏斟酒,只是斟酒,没做过分的动作,保持安全的距离。 商怀谏精神紧绷,太子的目光紧紧黏在月儿身上,灼热滚烫。他饮下一杯酒,笑得肆意明媚,走过去将月儿揽在怀中。 他的手在月儿后背游走,一点点往上,手摸到面纱的带子,“来,让这位商大人见见你的模样。” 话音刚落,他扯断面纱,月儿偏头,手轻轻捶打太子的胸膛,羞得脸红。 看着她的模样,商怀谏从凳子上站起身来,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他的反应取悦了太子,太子在月儿脸上亲了一口,故意问:“商大人这是怎么了。” “没事。”商怀谏坐回去,死死盯着月儿。 这位月儿与燕译月有七八分相似,除了浑身散发的气质与那双眼睛,其他地方几乎一模一样。 名字像,声音像,就连那张脸都极为相似。 “商大人是不是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太子松开月儿,走过去抬起商怀谏的下巴,强迫他看着月儿,“是不是特别像你们的长公主,燕译月。” “……” 商怀谏偏头,太子拿着酒壶,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房间里都是他的笑声。 “你说别人看见,会不会以为你们的长公主在我梁国做娼妓呢。”太子笑得愈发放肆,他就是要将昱国的脸狠狠踩在脚下,让他们永远翻不了身。 商怀谏握紧拳头,没忍住,对着太子的脸揍了一拳。他用尽吃奶的力气,太子的脸高高肿起,留下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你敢在梁国的地盘打本宫,你不想活了!”太子气急,直接将手中的酒壶砸在商怀谏头上。 商怀谏侧身轻易躲过,太子更加生气,指着那些姑娘说:“给本宫抓住他,抓住了,本宫重重有赏。” 他的人在外面,很快冲进来。匕首顺着衣袖滑落,商怀谏稳稳接住,用匕首砍碎杯子,然后架在太子脖子上。 匕首削铁如泥,只要商怀谏再偏一点,太子的脖子就会被匕首刺穿。 “商怀谏,你不想同梁国和谈不成。你敢杀本宫,明日金国与梁国的兵马就会踏破昱国的城门。”太子并不害怕,这话听着也没有害怕的成分,他很平静,赌商怀谏不敢把他怎么样。 商怀谏冷眼,“或许从我飞鸽传书过来时,你们就没想过合作。你们只想当金国的狗腿子,想以此保全自己,真是愚蠢。” “金国野心勃勃,你认为他攻破了昱国,你们梁国就能幸免?” 太子后退一步,躲开商怀谏的刀,挥手阻止那些人的脚步。 他坐下,敲敲桌面,让商怀谏也坐下。 月儿坐在他身边,整个人依靠在太子身上,娇软妩媚。顶着与燕译月相似的脸,做讨好谄媚的动作,商怀谏实在看不下去。 他偏过头,不去看月儿。 “商大人说的话,本宫自然明白,梁国也明白。金国如今势大,他想一统三国。”太子推开月儿,让她站到后面去。 月儿很听话,和太子腻歪几句,不情不愿坐回原本的地方,继续弹琵琶。 商怀谏收了匕首,放在桌面上,“所以和昱国联手,才是最好的。” “和你们联手。”太子笑出声,他笑了许久,停不住,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嘲笑商怀谏,嘲笑昱国。 “你们内乱之后,早已不似从前。你我联手也对付不了金国,你们不知道金国有三十万精兵,而这只是精兵。”太子越说越激动,拍案而起,指着商怀谏的鼻子道:“但昱国和梁国加起来的精兵,都没有三十万,如何抵抗!” “我们迟早是金国的囊中物。”太子忽而有瘫坐在椅子上,两眼失去光芒,他看不见自己的未来,更看不见梁国的未来。 讨好金国,联合金国,至少能活长久些。或许金国一高兴,放他们一条生路也不一定。 太子实在怕,他怕死,更怕生不如死。 “若我有金国齐王的把柄,能确保他不出兵。”商怀谏叹气,这是杀手锏,他原本想留到最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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