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跪你狄戎的土皇帝?”谢誉嗤之以鼻,“痴心妄想。” 那侍卫怒道:“你别太放肆,怕你日后想跪都跪不了。” “不成气候。”谢誉轻声开口,“除非我死了。” 赫连格一直礼貌的面具有了些裂痕,却还是强装客套:“大人,这边请。” 王宫的室内充斥着佛教的氛围,通往大殿的路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华贵的物件。谢誉心不在焉地浏览着,直到听到赫连格朝帷帐后的空间跪地行礼:“父王,人带来了。” 不知何处起的风吹起帷帐,轻轻撩起了一角。年迈的狄戎王躺在榻上,声音苍老:“辛苦了,赫连格。” “儿子的荣幸。” “来了就坐吧。”狄戎王语气随意,“心情好,就不计较你的失礼了,襄国的公子。” “狄戎王。”谢誉行过揖手礼,“不知有何赐教?” 狄戎王咳了两声,又笑了两声:“襄国的公子,如何称呼?” “鄙人姓谢。” “哦,谢公子。在襄国哪里高就?” “京城。” 狄戎王恍然大悟般:“听闻襄国前段时间因为谢家的事情闹出了一片的腥风血雨,不知与谢公子可有渊源?” 谢誉面上没什么波澜:“似乎与您无关。” “哈哈,是无关,可是与你有关啊。”狄戎王的声音显得轻松,“本王说的对吗,襄国都察院二品左都御史,谢誉。” 谢誉垂眸:“您说的没错。” 赫连格有些震惊地瞄着谢誉,他也没想到来这边疆的竟然是个高品文官。狄戎王咳了声,对赫连格说:“你先退下,赫连格。” 赫连格跪地行礼:“是。” 大殿只剩狄戎王和谢誉二人,帷帐把两人分隔在两个空间,狄戎王道:“本王有个爱好,不知道谢大人有没有什么兴趣?” “洗耳恭听。” 狄戎王从榻上下来,大殿回荡起脚步声:“本王喜欢掰东西。” 帷帐被刷地拉开,一位侍女扶着年迈的狄戎王来到谢誉的身前。狄戎王已是华发丛生,他命令道:“文儿,把架子第三层镶了玉的盒子拿来。” 文儿应了是。狄戎王笑眯眯地朝谢誉解释:“不知谢大人对我们狄戎的习俗有没有了解,不比你们襄国人,玉在我们狄戎,是专给死人用的。” 此言侮辱之意昭然若揭,谢誉抬眼直视狄戎王笑里藏刀的面容。他挂上滴水不漏的笑,回答道:“受教了。” 狄戎王对他的反应不知是觉得有趣还是无聊。文儿把盒子递给狄戎王,狄戎王摇头:“谢大人比我更需要这个,给他吧。” 文儿走到谢誉面前,双手奉上木盒。谢誉看了一眼那四周都镶了玉的盒子,纹丝不动。狄戎王故作疑惑:“谢大人怎么不接?算了,文儿,你直接打开给他看吧。” 文儿依言,单手解开了卡扣,翻开了木盒的盖子。里面空空荡荡,只放置着一物。谢誉扫过一眼,震惊地上前,拿过盒子里的东西,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是去年鎏花节时,温谦买的另一个针织玩偶。 “嗯?看谢大人的表现,似乎与这玩意的主任有旧啊。”狄戎王满意地开口,“这东西挂在那位将军的剑柄上,你们襄国人叫剑穗是吧?可惜了,那把剑折了。谢大人有兴趣看看吗?” 那个玩偶被他留在了京城府邸的书房里,他没想到温谦竟会一直带在身上。谢誉紧紧攥着那已经便成深红色的小狼,眼睛里染上了红血丝,他的喉咙干涩,声音带着怒火:“我的将领在哪。” “谢大人先别生气。”狄戎王上前站到他的面前,“本王还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狄戎王亲自从桌脚取出来一个垫着桌脚的令牌,慢慢走到谢誉身前,抬手给谢誉看:“这个令牌,本王前两天在库房的土堆里找到的,似乎是你们襄国的东西呢。” 那令牌属象牙材质,通体莹润,现在看上去却沾了灰,显得脏污。谢誉辨着那令牌上的字,是一个清晰的“元”字。 见谢誉的眼睛里快喷出火来,狄戎王挥了挥手示意文儿回避。他扬了扬手中的令牌,道:“不只是你们哪个襄国人不小心遗失了,谢大人,劳烦转交。” 谢誉忍着怒意,准备拿过令牌。狄戎王手一松,令牌摔在地上,裂成两半。谢誉惊愕愤怒,他抬眼看向狄戎王,只见年迈的王脸上是幼稚的笑:“哎呀,手滑了。”
第五十九章 闲聊 谢誉用尽全力,勉强扯出一点笑:“没事。” 他弯腰去捡碎掉的令牌,狄戎王按住他的肩膀,力道直达痛的谢誉皱了下眉头。 狄戎王按着谢誉往下跪,谢誉费力直着身,额上开始发汗。这宫殿里不知是熏了什么香,他现在甚至开始觉得头晕。 狄戎王似乎是察觉到了谢誉有些力不从心,他捏着谢誉的肩膀,终是把他逼到了单膝跪地。膝盖直直落在碎掉的象牙令牌上,沉闷的一声很快消逝在大殿。 谢誉一只手里攥着温谦的玩偶,肩膀被捏的生疼,骨头仿佛要碎了一般,手臂使不上力,只能虚虚撑着地面。 狄戎王的手仍然在使力,直到他完全把谢誉摁成双膝跪地的样子,才甩了甩手,对看似臣服的谢誉道:“本王爱好折傲骨。” 谢誉别过脸去,比肩膀上、膝盖上的疼痛更加钻心与强烈的是一腔的屈辱与愤怒。他缓息片刻,沉默不语地捡起了地上的两块令牌,撑着地面缓缓站起了身。 狄戎王饶有兴趣地看着谢誉,等待着谢誉讲话。 “告诉我。”谢誉的声音变得沙哑,“我的将领在哪里。” 狄戎王笑道:“谢大人,自己都要变成阶下囚了,还有心思想着旁人?” 谢誉的眼睛不再如从前一般清澈,红血丝爬满眼白,像是厉鬼。狄戎王继续激怒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谢誉,我如此折辱,想杀我吗?不想给你的同僚们报酬吗?” 谢誉的匕首来之前被迫放在了潘邵那里,由赫连格看守。他一步一步缓缓靠近狄戎王,袖中藏有一刀片,可以一击毙命。 窗外风声鹤唳,谢誉来到狄戎王面前,学着赫连格的模样,单膝下跪,右手放于左肩,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我为我的失礼向您道歉。” 右手手里的小玩偶已被抓得沾上了汗,整个手心都变得黏腻。 听起来颇有种视死如归的壮烈,不过已经很不错了。狄戎王将他扶起来,笑着说:“谢大人如此识时务,简直比来过的襄国人都聪明。快快来人,给谢大人安排一间宫殿,好好招待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两个狄戎人架着谢誉离开了大殿,窗外的弓箭手们这才被狄戎王允许离开。狄戎王重新躺回榻上,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赫连格无视掉守卫进入房间的时候,谢誉站在窗子旁边发呆。 “谢大人,这窗子都被封了,您看什么呢?”赫连格调笑道,“就算是像石头一样望也望不来您的将领的。” 谢誉轻飘飘开口:“本以为狄戎人并非背信弃义之人,现在看来实在高看了。” 赫连格不拘小节地往床上一坐,说:“谢大人也太心急,父王这不是让我来找您了吗?” 谢誉扫了一眼赫连格的衣服,问:“说什么呢?” “父王知道您忧心同僚,看在您恭敬,才开恩让我来开解大人。”赫连格似是无心之言,继续道:“只不过那牢狱之地,谢大人千金贵体,还是避讳着点好。” 谢誉倚着墙抱臂,闭目养神:“说到底就是幽禁我。你们狄戎的胆子倒也是真大。” “确实。”赫连格笑了,“我狄戎必然吞并襄国,只是早晚问题罢了。” “就算算上宁桂山的一半山峦,狄戎还不如大襄一个省大,吞并?”谢誉瞥了一眼赫连格,嘲弄着,“痴人说梦。” 赫连格无所谓地耸肩:“谢大人就尽情乘口舌之快吧,主将都被我狄戎关押了,你以为你还能嘴硬多久?” “说起来,我倒是不知,我那将军鲁莽又固执,不知大王子是如何打败的?”谢誉面不改色地问。 “先这样,再这样,再那样。”赫连格笑眼盈盈地看向谢誉,“谢大人要套我的话?这也太不高明了。” 谢誉苦笑:“一朝沦为阶下囚,除了你,谁还陪我聊天?” “我也给不了你有用的信息。”赫连格说,“谢大人清楚自己的处境就好了,既是阶下之囚,就不要盛气凌人。” 谢誉沉默不言。 没有信息便是信息。细细算来,正月十一夜袭之时,他带着五十人出兵,正月十四行过宁桂山,正月十五,也就是今天来到了王宫。若是狄戎真的抓了温谦,那他也不至于现在都没有得到确切的关于牢狱的证据。 窗子被钉子钉了起来,莫约已经是晚上了。赫连格见他不讲话,找着话题:“谢大人,想什么呢?” 谢誉回答:“若是能看到夜空便好了。” 赫连格疑惑:“看那东西干什么?” 谢誉道:“今日十五,满月。” 赫连格不屑:“就是个发光的圆球,还不如我狄戎各式各样的宝石。” 谢誉无奈摊手:“你看,这就是分歧。” 赫连格大方地说:“谢大人想要的话,本王子的宝库里随您挑选。” 谢誉直接拒绝:“无福消受,您还是留给未来王妃吧。” “哦?”赫连格问,“那不知谢大人可有婚配?” 谢誉张口就来:“有。” 赫连格假意悲伤:“那可真是可惜了,我是个断袖。” 谢誉回敬他的谎话:“哈哈,那可真是不巧,我不是。” “你也太顺着来了,一点趣儿都没有。”赫连格起身也来到窗边,“那换一种说法,我也不是断袖。” 谢誉苦恼:“刚刚骗了你,其实我是断袖。如此看来,我们是真的有不可避免的分歧。” “谢大人,何至于此。”赫连格叹了口气,“既然我们现在身处一室,不如一起聊点有用的。” “闲聊也并非我意。”谢誉轻哼一声。 “本王子欣赏大人,也不愿见您在这里消磨时光。”赫连格笑道,“本王子助您逃离这里怎么样?” 谢誉偏头看他:“你人这么好啊。” 赫连格道:“谢大人,你这是偏见。我一直乐于助人。” 谢誉扬了扬下巴,露出颈上的伤痕:“昨夜前车之鉴,大王子怎么倒打一耙?” “哎,好心当作驴肝。”赫连格自顾自摇头,“那本王子走了。” 赫连格靠近门边,头也不回地说道:“真的走了。” “等一下。” 赫连格听到谢誉的声音,不免一喜,心道大业将成:“谢大人想通了就好。” 回身的瞬间,冷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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