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楹叫他们家的长老们下死手,这些长老也是真的分毫不让,一点没有身为长辈的气度和威严。 游离在长庚城的日子基本上就是疗伤和挨揍中度过的。 “用暗器啊。”唐临渊恨铁不成钢,“自己最擅长的不用,非要和他们光明正大地比试。” 用暗器还有什么意思,都说剑乃器之君子,暗器乃是小人所为,虽说胜负不论手段,可是面对长辈,人家又好心好意地指教你,这么做总归不好。 长庚城自给自足并不入世,消息也比外界要闭塞一些,游离在长庚城呆了数月等出去了才知道最近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陛下发现了镇国公府镇守边关的大将军苏季修与胡族互有往来的书信,疑似叛国,镇国公府满门上下皆入狱,苏季修夫妇也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所谓苏季修,即是镇国公苏谅之子,苏词之父。 叛国谋逆,是为大罪,当诛九族。 民间百姓议论纷纷都说镇国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也有人说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说得清呢?当今圣上是明君,铁证如山,有什么好狡辩的。 所谓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是。 游离是不相信他们口中的片面之词,能教养出苏词这样的人的家风一定很正。 朝堂之中的明争暗斗波诡云谲,游离也只是略有耳闻,却不知有一日这风云会害了他的心上人。 怪不得苏词说情非得已,那清风明月的人这么些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游离在心中描摹着苏词的模样,心想似乎有近三年未见他了,不知他如今过得如何?成亲与否? 所谓一年一解的解药是幌子,那颗毒药是真的后来给的解药也是真的。 彼时游离不知该如何面对苏词,也没有再去找过他,等想起时早已过了毒发时间,再去找林羽诊脉方知毒早已解了。 或许是苏词舍不得?还是已经不需要自己了呢? 有那么一瞬间的怅然,仿佛失去了唯一去寻他的理由: “来日帮我做一件事,无论是什么事。不论对错,不分善恶,我让你去做你就去,哪怕是让你去杀了那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所以你要努力变强啊。方才最后那句话是我胡说的。” “因为渺渺兮予怀。东坡先生的赤壁赋有云: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 望美人兮——天一方。” “赠与你的,世子爷的字你可要收好了,总之是很好的意思。” “这是我的家传玉佩,玉能养人,也能保平安,比你的飞刀强多了。” …… 苏词温柔的言语那样清晰恍如昨日,他的那块家传玉佩还被游离藏在心口温热着。 他是十余岁少年旖旎的梦,是给了游离希望和温暖的神祗,原来不见他这样久的时日思念也会这样浓。 如今他身陷囹圄,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做什么呢? 哪怕是让你去杀了那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吗? 苏词嘴上说着胡说的,他那个人却不会说胡话,这么些年过去,自己最擅长的还是杀人而已。 既如此,那便再去一趟长安,替苏词杀了那人,哪怕会付诸性命,会天下大乱也顾不得了。 “我们先分开罢。”游离与同伴们告别,“我要去一趟长安。” “怎得想起去长安了?”唐临渊有几分疑惑。 “让他去吧,你们都不知道,长安有他的心上人在,之前他一年跑好几趟长安呢。 这几年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和人家姑娘吵架了,一次也没去过。”蓝楹一副了然的模样,“只是这么久不联系,只怕你去了人家孩子都会喊娘了,大家闺秀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谁愿意跟你一个浪子啊。” 游离眸色微暗,不是浪子,是杀手。 即便苏词成婚了也是喊爹不是喊娘。 几个人在酒楼里用了一餐饭算是道别,一觥又一觥的酒灌着,喝的有几分醉意朦胧。 唐临渊迷迷糊糊地说:长安啊,我去过的,还遇见过一个人呢。 游离好奇地接了话茬问:是不是苏词。 “是啊,那个人还算不错,不像寻常王公贵族那般纨绔,我欠他一个人情,诶,你不是也认识他吗? 他连梅花镖都给了你。 只可惜苏家谋逆,哎……”唐临渊略带失望和感慨的语调。 也让游离放了心,眼前这个人不了解苏词,自然也就配不上他。 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流言蜚语又怎么当得了真。
第37章 ,我想见他 其实从一开始,苏词就明白坐在那位置上的人也曾做过皇子,他经历的明争暗斗阴谋诡计不断,自己谋划的盘算的那些或许他早就了然,可即便如此还是想挣扎,还是不认输。 一开始便束手就擒还有什么意思,最起码要有执棋的资格,输了再说一句甘拜下风。 苏词被打入天牢,上面的人还未苛待镇国公世子,住的也算是不错。 一方床榻一方桌,还有几本书,琴棋书画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总之苏词想要什么,狱卒都会为他备来。 苏词即便入了狱,来往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 其实最先来看他的是御前伺候的李公公李福,一身鹤服,依旧低着头虔诚地同他的世子殿下说着话。 “如今我为阶下囚,已经不是什么世子了。 李公公在我面前低着头说了半辈子的话,也坐一次吧。”苏词邀请着李福坐下,殿前的人未得陛下允准私自来探视自己,怕是被陛下知道了首先失去的是信任之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苏词无奈,又笑眼前的人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在他们眼里便成了天大的恩情,对于那些王公贵族来说,纵使对他们百般好,他们也会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 “在奴心中,您永远都是世子殿下。”李公公诚惶诚恐,其实他本不必如此。 “坐罢,站着也不好说话。”苏词似乎清楚李福的回答似的,又邀了一次。 这次李福才坐在了苏词的面前显得那样局促不安。 苏词给他倒了杯茶递到了李福的面前,也不开口说话,只等着他想说什么。 “殿下的风骨,苏家的忠良,奴都明白,奴会救您的。”李福说这话有些戚戚。 “怎么救我?”苏词反问,“无非是向陛下求情。” “还是说……”苏词停顿了一瞬看向李福的眼神锐利,“你想谋逆?” 而后敛了眼神,目光一瞬间的柔和,指尖轻点桌面:“苏家的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想的。 李福,这件事你无能为力。 无论发生什么,好好活着便好,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能遇见个知心人也是不错的。” 李福神色微暗,只有眼前人愿意把自己当做人来看,不由得苦笑:“奴是内侍,是没根的东西,什么知心人不知心人的。 以后认个义子,有人为奴养老送终便不错了。” “知心,知心,知的是心。”苏词摇头,“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喜欢也并非非要做那事。” 李福颔首,虽然心里不认同嘴上却接着话:“但愿罢。” “殿下要是缺什么,奴给你送来。”李福又补充了一句。 “谢过,我什么都不缺。”苏词见人起身也跟着起身,“李福,如果我死了,告诉季子牧,我不用进苏家祖坟,就把我安葬在城外的那座山上。” “殿下。”李福面露不忍又是一拜。 “这么些年……”苏词还以一礼,“谢过了。李公公,你不欠我的,不用想着做什么。” 李福犹豫最后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诶。” 苏词身边的那些人,能走的都放人走了,不能走的只能陪着自己一起了,世上哪有那么多置之死地而后生,功败垂成而已。 虽然衣食不缺,但这样狭小的方寸之地,又不怎么见得到外面的阳光,除却每日狱卒照例送饭过来,连个人都见不到。 又怎么不寂寥? 苏词在宣纸上写了许多字,翻来覆去只两句诗而已: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也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此生应当是不能相见了吧? 这么久的时日不见自己,他也当真是狠得下心。 后来的是林悸, 正在风头上,他也敢来,要是被归为自己这一派的,怕是与那个位置无缘了,苏词不免说了他几句。 “我说过,坐在那个位置上也并非天下第一爽快事。”林悸手摇折扇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今日我来,是与你把酒言欢不醉无归的。” 林悸手中拎着的是两坛竹叶青,将酒坛子往桌上一砸,启封的那一瞬间酒香四溢,虽身在囚笼之中,二人相视一笑,在这一刻都觉得无比的自在。 林悸说看着自己像是看着铜镜一般,苏词亦然,世上是有那么一种情感无关血缘无关风月,唯有相知而已。 落到如此境地,功名半纸,风雪千山的又何止那些文人仕子。 “这世上,论洞悉人心没人比得过他。”林悸说的那个他指的自然是就是皇帝,“当初或许应该如你所说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林悸指的是当年苏词提议的逼宫。 “我是在利用你,殿下,没有苏词您也能成大事。”苏词摇了摇头,有些人天生就有帝王气,凭着林悸的各个方面的能力,若是皇帝不糊涂,未来那位置也该是林悸的。 “什么才算是成大事?”林悸反问,“名垂青史? 苏词,责任和理智告诉我我应当去争,可我心知我如果成了并不一定会高兴。” 既然林家人受天下奉养,这便是他该担的责任,林悸原本是享受权力给他带来的乐趣的,直至遇见了苏词。 有道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这样的人本该是鲲鹏,却困于这方寸之地,时也命也。 “你若不是苏家人该多好。”林悸无奈地豪饮了一口酒,带着几分醉意的说法。 “殿下,只有苏家的苏词才是苏词,过往的一切但凡有丝毫的改变,我都不会是现在的我。”苏词从不后悔生在苏家,死又何惧。 “殿下,我想这中原大地再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苏词想要林悸的一个承诺,他是自己看中的人,继承者由他坐上那位置是再合适不过的。 林悸意动,听到这样的言语他并不兴奋,反而带着点哀伤:“若有那么一日,本王会为你们苏家正名。” 苏词起身整理过衣衫跪下往地上重重地一叩首:“那苏词便在这里先谢过王爷了。” 林悸没有去扶他,心知此刻他该受着这一叩首,只看着他起身而复坐下。 两个人饮酒饮到兴头上,苏词击筑而歌,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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