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棠还是摇头,说:“不趁手。” 阮棂久:“以前也没见你挑三拣四。你当初随手偷我的剑,用着不也挺顺手?” 他以阿九身份接触唐少棠时,唐少棠一醒就顺走了他挂在屋里的剑和外衫,也没见他嫌弃剑合不合手,衣服合不合身。 唐少棠想了想,脸不红心不跳道:“那是你用的剑。” 阮棂久:“……” 可以,虽然是胡扯,但这个答案顺耳。 阮棂久:“你想去哪里买剑?” 因为顺耳,我不揭穿你。 唐少棠言简意赅道:“昭暮城,品剑大会。” 听见动静的张世歌也从厨房冒出脑袋,多嘴道:“这么远?得两三天的行程吧。” 林儒安大惊:“你想去争‘等闲’?” 阮棂久:“等闲?” 这还不够闲吗? 还得去争? 林儒安观阮棂久的神色,好心地解释道:“昭暮城一年一度会举办品剑大会,年年都出绝世名剑,今年听说铸剑大师龙师傅费毕生心血锻出了一把呕心沥血之作——等闲,将在品剑大会上觅合适的买主。等闲时隔二十多年再出江湖,不少人争相要抢。” “等闲?”张世歌以拳击打掌,道:“啊,就是前几日大师兄算账时捶胸顿足说要是咱没丢,卖了就能度过难关的那把价值连城的宝剑?” 阮棂久:“你们到底多穷?怎么比我……住的地方还穷?” 怎么比三年不开张的无寿阁还穷? 张世歌眼巴巴看着自家阁主,心里默默淌下泪来:阁主,您住的无寿阁原本一点也不穷,是您太会败家,东西乱扔不说,还把夜明珠丢地里当夜灯。 林儒安轻咳一声,略过“北望派到底多穷”的话题,继续道:“师弟说的没错,等闲正是大师兄所说的宝剑。此剑原是我北望派英年早逝的池师叔的佩剑。听说是龙师傅成名前打造的第一把剑,如今他再度开炉造剑,给宝剑取此名是为不忘初心。” 张世歌:“我想起来了,是池——” “池峰岚的佩剑”未能说出口,就被阮棂久故意截断话头:“这位龙师傅的初心就是等闲之心?” 林儒安:“……这,龙师傅当初取名的深意,我也不知晓。” 张世歌替同门磕磕绊绊找补道:“也许视之等闲,实则非凡的意思?” 阮棂久眼角余光窥探唐少棠的神色,没看出个喜悲,脱口而出道:“买。” 林儒安:“?!” 张世歌:“?!” 许是受惊过度,张世歌一时说话不利索,只能结结巴巴地复述:“价值连城……的宝剑……哦。” 阁主您知道价值连城是多贵吗?! 您这趟出门带够银子了吗?! 阮棂久听出张世歌的言外之意,立刻改口道:“抢。” 张世歌:“……” 不愧是阁主…… 林儒安:“……” 我还是装作没听见吧。 阮棂久打了个哈欠,伸懒腰道:“明日就出发。” 不论唐少棠说想买剑,是心血来潮,是因池峰岚的缘故,还是在为霓裳楼拖延他回无寿阁的时间。 既然唐少棠开了金口,自己就替他取来他想要的剑。 有何不可,又有何难?
第152章 你我(8) 品剑大会召开在即,昭暮城又路途遥远,用两条腿慢悠悠的走是决计赶不上的,少不了得花些银子雇辆马车才好赶路。 所幸阮棂久口中的明日一到,唐少棠就已经做好准备,大清早便站在马车旁候着了。万事俱备,只等他上车同行。 阮棂久在冬日的晨雾里呵了口冷气,躬身撩开马车的帷帐,瞬间被一股暖意包裹。 他扫一眼车厢,随意坐下。 马车中生了个暖炉,烘得整个车厢暖洋洋的。车厢既不宽敞也不狭窄,是两人围炉而坐正正好的大小,人不至于坐得太远,也不会觉得拥挤。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阮棂久刚想回头夸一句唐少棠有心了,却见一个不速之客厚着脸皮也挤上了马车,他当即一板脸,没好气地问:“你跟来作甚?” 冲在前头张世歌心虚道:“嘿,我们想借阮兄和唐少侠的光,一睹名剑风姿。” 张世歌听阮棂久说要去品剑大会,本打算一早出来送送客,谁知洗漱完毕刚踏出房门,就看见一脸难色的大师兄和提着包袱的连青山。 他睡眼惺忪没顾得多想,跟师父问个安喊了声早。连青山闻言,只匆匆冲他摆摆手,便大步流星地往马车去了,留下大师兄使劲朝他挤眉弄眼边使眼色边说:“师弟你昨个不是说很想去品剑大会吗?师父他也要去,你还不快追。” 张世歌稀里糊涂地跟上,没来得及详问连青山此行的缘由,只直觉出阮棂久定不会给旁人好脸色,忙冲到前头答话,免得连青山大清早就触了阁主的霉头。 不出所料,阮棂久耷拉着脸,不爽道:“借光?你们自己没长腿?不会走?” 张世歌放软语气,巴巴地解释道:“品剑大会不是人人都能进……”他小声道:“买帖的钱……” 贵,死贵。 据他从林儒安那儿听来的消息,这品剑大会虽年年开,但今年心血来潮挑了一块通灵宝地,场地小的很,招待不了许多人。 故而今年想要参加大会的来客,必须持有请帖,没贴子进不去。 这帖子数量有限,要么重金去求,要么自己出身名门世家,有人上门给送。像他们北望派这样的,属于闲杂人等,与帖子无缘。 若要重金求,他们哪里能凑出这么些银子? 若用旁门左道去偷取抢,正大光明了一辈子的师父就跟在身边,他还真不方便动手。 听完他的解释,阮棂久指了指自己的脸,问他:“我看着像冤大头?会替你们出买帖的钱?” 张世歌油嘴滑舌道:“就算不买请帖,阮兄也一定有旁的好办法!” 阁主您就算没带够钱,但您身边那位似乎突然变得可有钱了……再了说,您要去抢剑,多半是硬闯,别人也拦不住。我带师父趁乱混进去就行了。 阮棂久:“你现在胆子挺肥啊?”他眼眸一转,问:“慢着,你们?除了你还有谁?” 张世歌死皮赖脸就算了,好歹是他无寿阁中人。 北望派还有谁这么不识趣? 唐少棠怎么回事,这么好说话,是个人都放进来? 他刚要赶人,就见着了另一个不速之客——连青山。 连青山放下前辈的架子,弯腰拱手表了歉意:“事出突然,是我连某人失礼,我……” 阮棂久见了他,一改方才赶人的强硬态度,摆手打断连青山的致歉,说:“得了,快坐快坐,走了走了。” 连青山会来,多半是听得他们提了此次品剑大会将出的宝剑——等闲。 哪怕不是同一把剑,这个名字仍与他师弟池峰岚颇有渊源。 他是为唐少棠的亲爹而来,阮棂久怎么好意思赶人? 连青山诚恳道:“多谢。” 阮棂久让师徒两人靠里坐,自己则换了靠门的座位,向外探身一把将唐少棠拉了进来,往自己身旁的座位上一摁,说:“磨蹭什么呢?”他安排好了座次便要催促外头的马车夫启程,却见唐少棠抬手指了指头顶。 阮棂久已有察觉,木着脸撩开帷帐往车顶一瞧,还真瞥见了坐在马车顶玩虫子的十文。 阮棂久:“……” 这下可热闹了。 …… 一路上,由于多了两个碍事的累赘,唐少棠与阮棂久并未多言,连青山则闭目养神,只有张世歌时不时眼神乱瞟。 车马颠簸,如此摩肩接踵的距离,免不了彼此磕碰。张世歌以为,他记忆中的阮阁主除了平日带着十文,从不爱跟人亲近,更别提与人坐得这么近。这一扭头就能碰着对方的肩膀,一扭头发梢就会挠脸的距离,应该如坐针毡才是。 果然,阮棂久似乎坐得并不安慰。 但…… 张世歌不知为何觉得空气中飘荡的微妙情绪,似乎不是不悦,而是某种相反的…… 张世歌:“……” 这还是他认识的无寿阁阮阁主吗? 三年前,新阁主出关。 这位从未在阁众面前露过脸的少年人,手持老阁主染血的面具,沉着一张清俊秀丽的脸,苍白消瘦,周身缠绕着浓重的杀气,一双点漆墨眸令人望而生畏。 老阁主死了,老阁主的心腹也死了,反对质疑的阁众也都一一死在了他的手上。 而他却仿佛还远远没有杀够,似要将周遭的一切摧毁,拿来替什么人陪葬。 张世歌差点没有认出他。 没认出这个他心中自觉亏欠多年,一心想要救出的人。 阮阁主很少开口与阁众说话,每每开金口,多半是有人要遭殃,下一刻便是身首异处。除了懵懵懂懂说话不利索的十文,阮阁主不把任何人当自己人,也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后来,听说乔长老花了好些功夫,才与这位杀气腾腾的阮阁主说上话,勉强能沟通。 他其实没能与阮阁主说上过几句话,就被对方打发去了北望派打探。 他还记得被打发离开的那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蛊虫喜阴,无寿阁虽建在无寿山,却是从山中下挖的一片凹地。四周树木繁密,几能遮天蔽日,环境则是潮湿阴冷。无论晴天阴天,都不怎么能见光。唯有爬上阁顶,才能见着些许天光。 张世歌是在巡夜的那天,在阁顶碰上了大半夜不睡觉的阮棂久。 阮棂久望着天,好像在看星星。 “……” 听说阮阁主很喜欢观星,但又不喜欢满天星辰。 好似看多了平白生出了嫌弃。 张世歌也不知怎么了,见状,莫名就想起了一句古诗所云“死为星辰终不灭”,于是仰起头没头没脑地问对方:“你也在寻故人吗?” 他要寻的故人还活在眼前,却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故人了。 说完,他就后悔,也后怕了。 他当时因翻查无寿阁记录蛊毒册子不慎惹阁中苏位长老的手下不快,被他们盯上,逮到机会就暗中教训,已经几日不敢合眼,整个人浑浑噩噩,这才嘴上没把门,说错了话。 对方现今是无寿阁阁主,而他忘了尊称,说了“你”。 人在看星星,他非说人在找寻逝者。 无寿阁新阁主杀人如麻,找个鬼的故人? 阮棂久闻言,缓缓偏过头,冷淡的眸子扫过张世歌。 有一瞬,张世歌甚至产生一种错觉,他觉得对方好像认出了自己。 他曾经试想过很多种可能,无论是老阁主有条件地答应换人放人,还是自己偷偷救出还在受苦受难的人,亦或是自己根本没能找到人,赔上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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