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想过,他要救的人,会成为无寿阁的新阁主,成为几乎和老阁主一样,让他无比恐惧的存在。 以至于他除了向新阁主诚惶诚恐地认错。 不敢,也无能,再做些什么了。 次日,他就被打发去了北望派。 …… 不知哪儿来的石子咕噜噜滚上路,磕绊了车轮,马车一个颠簸,震得张世歌重心不稳往倒向身侧,脑袋不轻不重撞上了车窗。马车急停,他登时回神,抬眼就见唐少棠伸手护了一下阮棂久堪堪将要磕向车窗的脑袋,之后便不动声色收回手,探身掀开帷帐下了马车。 唐少棠没有招呼阮棂久他们下车,而是默不作声地合了帷帐,独自立在马车前。 像是想护着身后的人,只身将灾祸拦在前头。 半睡半醒的阮棂久缓缓睁开眼,正好目送唐少棠走下马车。 阮棂久:“……” 有人分明是奉命将他引来此地,临了却又忍不住要处处护着他。 难不难? 阮棂久叹了口气,敲了敲车顶。 十文盘腿坐在车顶愉快地对着西北风甩了一路舌头,听见动静不情不愿地收起了弹舌的怪声,揉了揉自己的脸,站了起来。 他目光往下一扫,赶车的车夫已经一溜烟跑不见了,只有一群人虎视眈眈,将马车团团围住。 他们手上各执五花八门的兵器,摆出蓄势待发的架势。 这不像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有备而来。 一人上前一步,霍霍挥舞着手中寒光凛凛的长刀,震臂高声呵斥:“无耻小贼,还不把等闲剑交出来!”
第153章 你我(9) 张世歌小心翼翼地将轩窗推开一条缝,偏头往外偷瞄。 “?” 奇了怪了,他们人还没到品剑大会呢,怎么就又有人上门来讨剑了? 难道是早有预谋? 可谁又知道他们会来品剑大会? “……” 一丝莫名的不安爬上心头,张世歌转头看向阮棂久。 阮棂久敲完车顶就闭目假寐,一副对周遭动静漠不关心的模样。 张世歌:“?” 天降黑锅,换作平时阮棂久早炸了,当场怼几句那还是客气的,直接动手送人归西才是本分。 但这回阮棂久八风不动地窝在马车里,既不显露好奇,也丝毫不生气,实属反常。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很想问阮棂久的打算,偏又碍于连青山在场不好发问,只能静观其变。 马车里静悄悄,外头却热闹得很。 “就这么个年轻的小白脸?没搞错?” “我们一路寻来,怎会弄错?” “被捉走的人呢?” “废什么话,直接上马车一搜便知!” “不可轻举妄动!”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还没动手,人群就先七嘴八舌吵起来。混乱的场面与唐少棠想象中的略有不同,他似乎是被这吵杂声扰乱了头绪,愣了会儿神,没说话,也没动手。 听得外头吵吵嚷嚷,连青山坐不住了,他对车厢里的阮棂久说:“想必是误会一场,我去与他们好好讲讲道理。” 一个转头翻身下了马车。 他颇有曾经一派之长的气势,大步一跨,朗声道:“我乃北望派连青山,马车上皆是我……门中弟子。我等虽是为等闲剑而来,却尚未有幸一睹其真容,诸位口口声声讨剑,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一番礼貌说辞,听众却不买账。 “连青山?没听说过啊,北望派?哪个北望派?” “笨蛋,等闲剑的那个北望派啊!” “等闲剑怎么就成了北望派的了?不是龙师傅铸的剑吗?” “不是这一把,是上一把等闲剑!池峰岚的!” “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池峰岚似乎确实出自一个名不经传的门派。” “多年没听过了,不是已经没了吗?” “还在的吧?就是听说弟子没什么出息。” 被人当面折了北望派面子,连青山的脸色不好看,他勉强端着稳重的态势,却在听得有人议论“弟子”时突然破了功,忍不了了。 “连某人不才,未能将北望派发扬光大,然我北望派门中弟子绝非如诸位所说那般不堪。各位无凭无证便信口雌黄前来讨剑。我好生与汝等说理,汝等却当面数落我门中弟子。如此多番挑衅,可是想问一问我手中的剑?” 连青山年轻时是个火爆脾气,在外的名声虽不如师弟古怪,却绝不是个好说话的温吞性子。随年岁增长如今已温和许多,乍一看似乎是个待人和善的老前辈。但他当年既会因败于问名客郁郁寡欢最终决定金盆洗手,想也知道必不是个愿意忍气吞声的软柿子。 现在有人竟不识好歹,当他的面数落他最心爱的弟子们,是可忍孰不可忍? 连青山气吼吼地撩起袖子把剑往地上一杵,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态度。 张世歌隔着帷帐都能感受到连青山的怒意。 “……” 师父您老人家刚金盆洗手没几日怎么就要跟人动手?说好的讲道理呢? 无奈之下,他二话不说下了马车劝阻,企图当个和稀泥的和事老,暂且稳住一触即发的混乱局面。 人都走光了,剩下阮棂久一个独处,马车登时就宽敞起来。 阮棂久表面镇定如常,心里实际也烦躁得很。 唐少棠说要来品剑大会取剑,他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但这剑的影子还没见着呢,上来就是一拨如此露骨的栽赃陷害,未免扰人兴致。 霓裳楼想做什么? 以等闲剑的名义,引得各门派高手围攻他? 难不成还打算乱棍打死他不成? “汪汪!汪汪!” 两声犬吠盖过芜杂的人声突兀地响起,由远及近。 一身着兽皮衣的棕发中年人领着三头“凶犬”从人群中冒头。 “我养的崽子们自小辨识百毒,对毒极其敏感,它们嗅着毒物的气味而来,绝对不会搞错!” 他口中的崽子,便是围在他身边的三头犬。 一头黑色大犬裹着纯银盔甲,昂首挺胸,显得雄壮凶猛,威风凛凛。 一头杂毛中犬系着带血的绑带,似乎是受了伤,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少了些唬人的气势。 一头绒毛柔软的小狗,喊得最是大声,腿脚也最是利索,穿过人群就向马车奔去—— “大宝别去,危险!” 名唤大宝的正是最小的那只浑身雪白滚圆的土狗,生龙活虎,奔跑起来像个被人拍打的毛绒皮球。 唐少棠本能地挥鞘要拦,想将“凶犬”击飞,临到近处目光正对上那一团和气的小圆脸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硬是愣了一瞬。 只一瞬,就给了大宝可乘之机,只见它灵活地蹬在唐少棠肩膀上,借力一跃越过他,留下一个灰扑扑的脚印,于空中打了个圈径自扑向了马车。 这一扑,就不偏不倚地扑进了阮棂久的怀里。 阮棂久:“……” “汪汪!” 大宝叫唤着向阮棂久吐口水,见阮棂久无动于衷,便要低头咬他手背。 阮棂久跟大宝大眼对小眼半晌,拦住它蹬鼻子上脸的爪子,低头问:“寻着毒来的?” “汪汪!” 阮棂久曲指弹了弹大宝那跟眼睛一般大的黑溜鼻尖,道:“鼻子还挺灵。” 他反手一拎,跟提着布袋子一般将狗拎在手上,下了马车。 一出马车,就见着外头人山人海五颜六色。他揉了揉太阳穴,莫名觉得天光眨眼,人群也闹眼睛,心情又差了一分。似是察觉出他的不悦,他手中的大宝突然停止了挣扎,低低得呜咽了一声。 阮棂久哭笑不得:“……” 又凶又怂。 这是演得哪出闹剧? 他蹙眉瞥一眼手中突然乖巧的小狗,一时颇为无语。 “……” 这狗是闻出我与十文身上带的蛊毒才将人引来的? 这群人不是霓裳楼的手笔?不是早有埋伏? 莫非,是同样带毒的无寿阁中人抢了剑? 无寿阁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这么会挑时间找死? 难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冤枉唐少棠了? 那我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他看都不看唐少棠,十分霸道地一把将狗塞对方怀里。 阮棂久慷他人之慨,道:“送你了,当赔礼。” 唐少棠:“?” 两手得空,阮棂久向后招手,吩咐道:“十文,把人找出来。” 我要宰了那个敢跟我抢剑的东西。 十文砸吧一下嘴,闭目感受四周起起伏伏的风。嗅得一丝常人无法探子的气息。 他抬手指了个方向:“那里。” 阮棂久:“走。” 说走就走。 两道鬼影突入人群,横扫而过时带起的劲风吹得人东倒西歪。没有刀光剑影,只有人徒手从人群中撕开一条路,强行闯了出去。 唐少棠放下怀中的大宝,抬脚就要追——却被狠狠咬住了腿,走不得。 “……” 只耽误了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再望阮棂久和十文时已经瞧不见人影了。 唐少棠久久地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胡言乱语小剧场: 阮棂久:走。 唐少棠:又不带我? 感谢在2022-02-12 20:58:51~2022-02-13 22:5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朵朵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你我(10) 眨眼已有两人突出重围跑了,人群骚动,一部分原本抱肘围观静观其变的也终于安耐不住,提着家伙眼看就要围上来。 张世歌不退反进,在连青山长剑的护持下搅起了浑水。 “我师兄们擅长追踪术,他们都带路了,大家还不快跟上!” 他指着阮棂久离去的方向,当真催促起来。 这话一出,听得众人一懵。 带路? 他们不是跑路?是带路? 张世歌:“你们方才说有人被捉怎么回事?救人如救火,赶紧啊!我们边追边细说!” 他说的情真意切,还夹杂几分道理,听着颇有些说服力。 “师弟你手下留情,都是误会!”说话间,张世歌还不忘回头叮嘱自己“师弟”千万别把人打伤了。 他口中的师弟不是别人,正是先一步下了马车的唐少棠。 人群中总有些性子急躁的,不等张世歌说完就已经动起手,连青山亲自出手拦下几个嘶吼着冲上前的。而唐少棠剑未出鞘,只转腕将四面而来的暗器一一原路击回,顺便附加了点力道,足以让贸然出手的人再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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