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你比旁人了解我,当知我不会爱你,也不会爱任何人。我便省去那些惺惺作态,与你开门见山。” 她冷静如常地提出一个交易:他助她换了无寿阁的主人,她帮他救昏迷的阮棂久。 唐少棠:“……” 秋海棠的冷漠与疏离,唐少棠并不意外。 她是什么样的人,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任他再蠢钝也不至于一无所觉。 在得知她身份的刹那,他就想通了一切。 他那位喜怒无常心思难测的师父——婵姨,原来从来都是两个人。 两个人,却几乎权力相当。 秋海棠在楼里的行动虽不说完全自如,却也非处处受制。楼中人皆知,秋婵是楼主唯一信任的幕僚。既然秋婵才是楼主,那换句话说,其实秋海棠才是秋婵唯一信任的幕僚。 受如此重用,怎会事事无能为力?连自己的儿子也完全照顾不了? 她分明知道少时的唐少棠心底的支柱是什么,以她的蕙质兰心,又能有多少次机会多少种婉转的方法能在他经历绝望前救回他的心。但她没有,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她无动于衷,放手当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她是他的娘亲,却也不是他以为的娘亲。他不奢望从她那里获取什么,只没来由地觉得当夜的风格外寒凉刺骨。 唐少棠:“先救人,再谈交易。” 哪怕这个人对自己无半分母子之情,他们依然可以交易。 秋海棠嫣然一笑:“爱恨两面,你可想清楚了,你虽想救他,他却一样可能会恨你。” 前一刻,她还在劝说唐少棠答应交易,后一刻,她又摆出慈母之姿,说着戳心的提醒。 唐少棠没有搭理,只微微偏头,望向客房的方向。 他听到了动静,知道客房内的人已经醒了。 秋海棠也随着他的视线转眸,沉默片刻后轻笑道:“陪娘演一出戏吧,为了让你顺理成章地回到他的身边。” 末了,她观察着唐少棠的脸色,又补充道:“你也不必对他心生愧疚。他当初骗你一次,如今你骗他一回,岂非公平得很?” 唐少棠:“……” 从回忆中抽身,唐少棠倏忽抬眼,问阮棂久。 “你,想当无寿阁阁主吗?” 阮棂久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给问住了,他迟疑了片刻,回过头,坦荡道:“我就是无寿阁阁主,从你我认识之日起,我便是了。” 似是答非所问,似是意有所指。 ----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码到一半没撑住睡了,今天再补一点字数。 4k多好像就是我的极限了,ε(?ο`*)))唉。 离Happy ending不远了!
第149章 你我(5) 阮棂久答完,正对上唐少棠凝重的脸色,在本就寒气逼人的晨雾笼罩下,看着就像跟挂了霜似的。 阮棂久:“?” 我说错话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答复或许不那么令人满意,却一时摸不准问题出在哪里。 “怎么突然这么问?” 唐少棠摇摇头,打算就此将话题揭过,阮棂久却突然起了穷追猛打的兴致,他朝唐少棠踏出一步,逼问道:“说。”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 唐少棠绷着脸,穷尽毕生所学,终于想出个不用说谎,也能成功绕开了真相的说法。 “因为……我对你好奇。” 好奇不假,他确实很想知道无寿阁阁主的位子,对阮棂久而言是否重要。 “对你”二字跟长了手似的在阮棂久心头挠了下,他觉得痒痒的,清了清嗓子道:“咳,只是好奇?” 唐少棠:“……” 阮棂久冷静片刻,理了理思绪后问:“你是不想跟我去无寿阁?” 这么想就很容易理解了,无寿阁那个鬼地方,是个人都不会想去。 唐少棠:“也不是。” 按他与霓裳楼楼主之约,虽要拖延些时间,但无寿阁这个地方,他还非去不可。 阮棂久又改口问:“你不希望我是无寿阁阁主?”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其实没有意义,无论唐少棠如何回复,他是无寿阁阁主这一身份都无法改变。 阮棂久直视唐少棠的双眸,自掘坟墓般问道:“你希望我只是阿九?” 唐少棠这次没有含糊其辞,而是难得狡黠一回,反问:“你可以吗?” 阮棂久懂了,愕然半晌,问:“……你在考验我?你想让我二选一?” 是传闻中那种撒娇的问法? “我和无寿阁,你选哪个?”的意思? 唐少棠真诚地摇摇头,答非所问道:“我运气不是很好。” 阮棂久:“?” 唐少棠:“从小到大,凡是我心仪的,向往的,都会与我的期待背道而驰,没有例外。” 他怎么可能去考验谁,他从来不曾被任何人坚定地选择,他甚至根本没出现在别人的选项里。 “我是说……”意识到自己一时多言,唐少棠支吾道,“我明白你是无寿阁阁主,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成为我的目标。道理我懂。所以我不是想让你——” “?”阮棂久两只手同时拍在唐少棠的肩膀上,拍得他有些疼,收住了话头。 阮棂久注视着他的眼睛,打算重新交答卷。 “有例外。” “?” 阮棂久:“听不懂?” 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 阮棂久郑重道:“我说,我会成为例外。” “……” 唐少棠瞳孔微颤,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阮棂久的话他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这些字背后承载的分量,却压得他有些迷茫。 阮棂久含笑道:“这么说你可能不信,毕竟我之前选过一次无寿阁了,但我暂时也没有别的法子来证明。”他说话是洒脱肆意,目光却始终落在唐少棠身上,活像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 唐少棠默然片刻,抬手握住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倾过身,一字一顿道:“是你说的,可别反悔。” 轻轻一拽,横在两人之间的距离,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 有人千方百计想拉近彼此距离,也有人费尽心机想逃得越远越好。 曲娟娟就是后者。 曲娟娟:“我怎么这么苦命。” 此时她正在逃命的道路上匆匆赶路。 上回这么没形象的逃命还是为逃离霓裳楼的眼线,这回则换成了蓑衣翁。 自她从飞鸽传书的密信得知蓑衣翁参与剿灭霓裳楼,接着就被蓑衣翁抓住,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谁知,上天竟开了眼,给她留了生路。 这蓑衣翁摆出一副和善的模样,只跟她打听唐少棠的事。 于是她捉住救命良机,将自己告诉过阮棂久的事,都一一复述给了蓑衣翁。 “他不会和唐少棠的娘有不可言说的关系吧?” 她至今记得自己提起唐少棠的生母海棠时,蓑衣翁脸上的表情。震惊过后,竟还残存着挥之不去的柔情与痛心。 她喃喃自语:“这二人铁定有不得了的关系。” 她虽当时没敢问,心里却已经认定,唐少棠就算不是蓑衣翁的儿子,也一定是蓑衣翁故人之子。还是关系暧昧的故人。 故而当她后来在赵府亲眼见蓑衣翁好声好气地与唐少棠说话时,她还一度以为对方会道一段往事,上演一出感天动地的认亲场面。 结果,他们惊天动地地打了起来。先动手的是唐少棠,蓑衣翁必须自卫,曲娟娟可以理解。 但打着打着,曲娟娟就觉出不对劲来了。 两人都没打算手下留情,这是要往往死里打。 曲娟娟行走江湖经历虽浅,可也见过不少江湖人。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为了比个高低,哪怕是同门手足亲依然能打得你死我活。 这大概就是豪迈江湖客的世界吧,她不懂,也懒得懂。 她只觉得,若比武后两人都活着,一场绝世高手的比武自或许能传为佳话,但若是死了呢? 当事人真能心里无牵无挂,在往后的日子里活得潇潇洒洒毫无负疚? “唉。” 也不知是他们太无情,还是她多愁善感。 她只知道,蓑衣翁在明知唐少棠身份的情况下还能毫不留情下重手,那对自己这个毫不相干的人,在无利用余地之后,岂会留情? 该说的都说了,只剩下杀人灭口了。 所以她非逃不可。 逃跑嘛,一回生二回熟,她趁着蓑衣翁随亲信的几位高手去追碧青与鸯儿的当口,马不停蹄击倒毫无准备的看守逃了。 “他们人呢,本姑娘追这么久都没追上?” 逃,自然不是漫无目的逃,她故意往回逃,追的是唐少棠与阮棂久。 何府的火场她不敢闯,蹲外头等他们出来,谁知这二人一出何府就改道走小路,步履如飞,比马跑得都快,追得她精疲力尽。 她曾经一直以为,阮棂久对唐少棠虚情假意皆为利用,在霓裳楼几乎覆灭后,唐少棠定会成为弃子,难逃悲惨命运。但她今日所见,却颠覆了她的想象。 虽然说青梅竹马太矫情,但她确实是与唐少棠一同长大的。在霓裳楼,她见过形形色色人与唐少棠相处。但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包括婵姨和楼主在内,会像这位阮阁主今日所做的一般,挺身而出,截断唐少棠与人搏命时的杀招。 那可是要命的杀招。任这位阁主再怎么骄傲自负,也完全没有必要涉险去硬接那二人的对招。 等二人分出个结果,坐收渔翁之利不好吗? 或是暗器伤人,造成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不容易吗? 再不济,依唐少棠的性子与他的情分,他直接下命令不就得了? 若是换做婵姨或者楼主,不过就是或责备一句他擅自动手,或夸奖一句的他杀得好。 怎么放任他随心而动,还要事后费力亲自冒险去阻他。 但或许就是在那一刻,曲娟娟突然理解了。 为什么唐少棠看“阿九”的眼神会不一样。 这位无寿阁阁主,原来看唐少棠的眼神也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把唐少棠当成可以施令的人,没有什么准与不准,对与不对。唐少棠想出手,便让他出手,结局非自己所愿,大不了出手阻止而已。就是连出手阻止,在击开唐少棠时,也为了不伤到人而冒险撤了大半招。 曲娟娟自己就习武,知道在那样千钧一发时撤招的风险。 但阮棂久就是毫不犹豫地撤了,仿佛他一开始就只是为了虚张声势逼退唐少棠,从未想过伤他分毫。若不是唐少棠也同时撤了招,这位自负的阮阁主恐怕就不只是后来脸色苍白那么简单了。 曲娟娟有些艳羡的想:如果“阿九”对唐少棠这样的好都只是逢场作戏,全是假的。那这份足以以假乱真的虚情假意,已经胜过唐少棠二十多年从霓裳楼所得的“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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