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棂久,这是我的名字。 ——也是你要杀的无寿阁阁主的名字。 一笔一划,字字诛心。 阮棂久:“如何?” 他随手撕下一页纸,蘸墨落笔,写成后伸手将之摊在唐少棠面前。 墨迹未干,泛黄的宣纸上,跳出几个圆滚滚的大字,瞧着竟有几分憨态可掬的模样。 唐少棠从回忆中抽身,看着眼前的字眸光微亮,问:“写的……是我的名字?” 几乎要贴上他鼻尖的宣纸上,“唐少棠”三个字跃然纸上。 阮棂久:“……” 没多想…… “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脑海里就浮现出你的名字。 唐少棠细细咀嚼着对方的话,似乎尝到了甜头,回忆里的阴霾烟消云散。他将册子摊开在阮棂久面前,问: “你可认得这字迹?” “字迹?” 阮棂久又凑近瞧了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握笔的时间不长,见过的手抄本上的字迹来来回回又都是厨子同样几个人的手笔。让他分辨别人的字,那是在为难他。 好在唐少棠并非有意为难,顺着话解释道:“看笔锋与收尾,与那日洞中墙壁上的字,当出自一人之手。” 阮棂久一点就通:“是蓑衣翁要找的人?” 他什么来头,能接触蓑衣翁视作生命的名册? 而他将名册随随便便刻在石壁上,让人瞧见,又有什么用意? …… 楚告天独自在寺庙附近搜寻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的踪迹。他心说主持是个跛腿的老人家,按理不应当逃得这么利索,莫非人已经走了许久?亦或连跛腿只是伪装? 其实,北望派众人入住庙院客房后,他们或多或少与这位寺庙的新主人闲谈过几句,对他也非毫无印象。他们有的听他怀念过云游四方的老主持,有的听他闲话家常感叹香火萧条。 而身为北望派的代掌门,楚告天自知阅历尚浅,责任重大,处事往往更为小心务实。所以其余的师兄师妹与老僧只是闲谈,他则与老僧商议正事——租金。 无论对方表面装得多么顾念旧情,收银子时候却是无比老实,丝毫不顾忌上一任主持的情面。当时楚告天就已经隐隐约约觉出不对劲。只不过北望派败落后,他们习惯了来自周遭的奚落讥笑,只当这又是一个势利小人罢了。谁会料到,他竟还可能是杀人埋尸的凶手? 楚告天不愿就此放弃,于是沿着曲折偏僻的乡野小路又追出一里地。寒风突然凌冽起来,他在风中顿足,蓦地望向一处枯黄的稻草堆。 他闻到了血腥味。 他一步步走向田埂,挑剑拨开厚厚堆叠的稻草。 “!” 一位紫衣女子倒在血泊里,早没了呼吸。 覆在她脸上身上的稻草,像是谁给她留下的最后体面。 …… 寒江边,客船头。 碧青拂去沾上衣袂的枯草,恭敬道:“禀楼主,玉湘未能成事,业已身陨。她要杀的老僧躲进了赵府大院。里头护院众多,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府邸,属下不敢轻举妄动,特来回禀。” “嗯,老僧是如何模样?”秋海棠示意鸯儿给碧青递上纸笔,由她将所见描于纸上。 片刻后,秋海棠便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原来是他?” 碧青:“楼主认得此人?” 秋海棠:“自然,他是从前的蓑衣翁之首。” 碧青:“!” 秋海棠徐徐道:“师父曾带我见过此人一面,当时他还不是蓑衣翁之首,不过是个心思狭隘的龌龊鼠辈,武功不怎的,卑劣的手段却是层次不穷,令人大开眼界。以他之能,若不是靠着手足兄弟的扶持,断不会有后来的稳坐高位。他的兄长归天后,蓑衣翁便大不如前,他会有如今的落魄,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传闻,这位曾经的蓑衣翁之首折磨人的手段狠毒非常。落在他手中的人,若是未死,必疯癫发狂。 池峰岚会成为今日的蓑衣翁之首,必在他手下挨过生不如死的苦楚…… “鸯儿,你带人与碧青同去寻他。途中若有人碍事,除掉便是。等你们找见了人,不得听他花言巧语。” 她盯着手中画,轻描淡写道:“替我,撕了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1 22:35:56~2021-11-23 22:3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朵朵 5瓶;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将见故人(8) 阮棂久一时兴起挥毫泼墨写了人的名字差点就糊人脸上,对方却不怒反悦。阮棂久甚感欣慰,认为自己这回献丑献得值当,以后定要多加练习时不时写个长篇大论哄人开心。 折腾完私事,该说回正事。 阮棂久问:“那天石壁上的字,你还记得多少?” 他当日心不在焉,石壁上的字没记下多少,无从探究名册的线索。 唐少棠微微前倾,从阮棂久手中接过笔墨,指尖相错时,无意间沾上对方手指的温度——是暖的。 “记得,我写给你。” 唐少棠的字清秀挺拔,一丝不苟,瞧着十分赏心悦目。阮棂久从旁一言不发地欣赏了好一会儿,方才指着几行字,开口断言。 “这几位……他们是不是蓑衣翁的心腹我不清楚,但一定不好对付。”阮棂久指尖轻轻敲打的几个颇为眼熟的名字。 唐少棠:“你认得?” 阮棂久摇头,说:“我虽没与他们打过照面,但这几个人都列在无寿阁待杀名单上好多年了,老阁主那个鬼东西也不敢轻举妄动。想必他们如今还活得好好的。这样的人,若真是蓑衣翁的人,那我可真是小瞧了蓑衣翁藏污纳垢的本事。” 唐少棠:“你怀疑名单是假?” 阮棂久:“聪明。” 我一说就懂。 唐少棠:“……” 阮棂久:“留下这名单的人,大费周章故弄玄虚一场,怕是巴不得仇人找到它,然后按图索骥,顺着这假线索去找死。” 毒瘴,死尸,欲盖弥彰又藏头露尾的。 阮棂久环顾四周,随意翻了翻屋内的物件,喃喃道:“这老和尚一点也不老实啊,肯定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既然天不收……”他转眸笑看唐少棠,邀请道:“我们去收一收?” 吃了北望派的饭,顺手替他们跑趟腿,也算两清了。 唐少棠:“好,听你的。” 唐少棠生在霓裳楼,并没有受命去做过什么助人为乐惩奸除恶的好事。 当一个好人,做一些好事,与他而言,仿佛是在看着被河流断开的另一方世界的奇妙景象,那里的人与他不同,遵循的规矩、认同的对错也大相径庭。 阮棂久亦是如此。 无寿阁的老阁主不会教导出个乐于助人的善人。他也从未随心所欲地主动替旁人出头,多管闲事地去惩奸除恶。 毕竟,若论奸恶之徒,他无寿阁中人一个也逃不掉。 但他们二人走到一起后,在被周遭善意包围的时候,却会默契地想试着去走另一条有阳光照耀的路,过另一种人生。 仿佛那条道路尽头的风景,不会是万丈深渊下的累累白骨,而是安稳平常,相携到老的细水流长。 …… 正巧,许久不见的杨大夫也在寻路走,寻的是去官府的路——他要去报官。 此前在兰萍县虽已身陷危难时常身不由己,他却始终没想着要报官。 一来是找茬索命的都是江湖人。江湖人嘛,多是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这群人官府一般管不了。只要事情闹得不够大,就按弱肉强食的江湖规矩来解决,若事情闹大了,便得请正道武林的盟主,各帮各派的领袖来主持大局。而他一介大夫,一条贱命,可请不动这些大佛。 二来是有碧青在场,她死而复生,武功高强,想必与诸事有所牵连,轻举妄动怕会害了她。 但此刻不同,他报官要告的不是武林中人,而是无良富贾——何季永。 论起因,得从白天说起。 他告知唐少棠落花意的功效后,便催着没眼力劲儿杵在院子里盯梢的张世歌一同离开,好给一些时间唐少棠静思。 张世歌被他连拖带拽拉出院子后,却突然想明白了,一改最初不情不愿的勉强态度,乐呵呵地邀请他上馆子吃饭,说是为表感激之情。 杨沐廷替他们忙里忙外张罗大半日,一直没吃上饭,摸了摸饿瘪了了的肚子,确实觉得饿了,便爽快应下了。 到这,事情尚且进展顺利。 两人有商有量的点了几个小菜小酒,客客气气的寒暄了一会儿,等菜上来了,也是边聊边吃,其乐融融。 张世歌:“杨大夫,这酒兑水兑水得厉害啊,小弟先去趟茅厕,回来再找店家说理去。” 杨沐廷平时不饮酒,也分不清桌上那壶浊酒是否掺了水,不过既然张世歌说了,他就姑且了信了,连看送菜的小厮眼神都多了几分怀疑。 没想到才过了半个时辰,就该轮到小二给他脸色看了。 杨沐廷小声问小二:“你们的茅厕,离得很远吗?” 小二:“不远啊客官,下楼拐进院子就能瞧见。” 杨沐廷又问:“里面可有人?” 小二:“应该没有吧,客人想去茅房?不嫌弃的话,由小的来带路?” 杨沐廷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去去就来。” 小二看着杨沐廷仓皇的身影,问:“客官,怎么不见您那位友人啊?” 杨沐廷闻言僵直在原地:“……” 他可能跑了。 小二:“小的看着壶里的酒剩的不多了,再给二位来一壶?” 杨沐廷:“好吧……” 杨沐廷心里发虚,越看越觉得小二是在怀疑他们吃了霸王餐想跑,这是在借上酒的名义试探他呢。 为了虚张声势,他只得又坐回位子,还硬着头皮又叫了一壶酒,然后独自对着一桌的美食唉声叹气。 “张老弟,你可得赶紧回来啊。” 他身上没带几文钱啊。 杨沐廷宁愿相信张世歌掉茅坑里了,也不希望他已经金蝉脱壳。 只可惜,他磨磨蹭蹭食不知味地又吃了半个时辰,在食肆二楼来回张望也始终未见张世歌的身影。 无可奈何之下,原则分明从不赊账欠债白吃白喝杨沐廷只得靠本事吃饭了。 于是乎,当日,一座不起眼的食肆二楼,多了个吆喝着给人把脉看病的江湖大夫。 一传十十传百,杨大夫竟在食肆临时开了张,接待了一下午的问诊人。 这些人多半是平时瞧不起大夫的穷苦百姓,见他在食肆瞎吆喝,不像个要收重金看诊的名医,便来碰碰运气问问病痛,身上也没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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