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下子慌傻了。”差点忘了,阿枭就是北疆人。 他将冰凉的手搭在阿枭的侧颈,那里血脉跳动的速度丝毫不减,也没有任何冷却下去的趋势。 如此便不得不信鬼神了。 不是北疆族人,在这野林里,一滴雨就能被夺走生命,而北疆子孙什么都无需多做就能安然无恙。 “兄弟!兄弟?!” “快进军帐!如此已经够用!快进去,能塞几个是几个!”王诚卖力呼喊,他是个真性情的,喊着都是哭腔。 帐外的声音杂乱起来,陆棠鸢知道,是有人开始失温晕厥了。 空气中隐隐的怪味的告诉他祸不单行,瘴气似乎随雨而行,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怎会突然如此呢? 明明是父皇亲自监督祭司署勘察的天象,父皇博闻强识,虽说做不到与神联结,读懂所有天象,但天气这类有古籍循的,父皇样样精通。 是父皇亲口告诉他,这个月份是北疆百年一见的晴天月,是上天助他,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他这样一个攻占北疆的机会。 瘴气的活动轨迹图也是父皇亲手交给他,祭司署可以出错害他,他手下的探查兵也可以出错害他,但父皇怎么可能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想不通,甚至已经隐隐头痛,他封住自己的嗅觉穴道,攀着阿枭的肩颈,脸颊贴在阿枭的侧颈汲取温度,“阿枭,你可有头晕,腹痛?” 阿枭眼神清明,只是看着他满眼担忧,急地耷拉着眉眼,“殿下怎么了?” 陆棠鸢苦笑,嘴里的喃喃自语阿枭听不清楚,“亏得本宫总笑你是个贱种,本宫才是那个被神明弃之不顾的平民。” 从前出征南蛮,也不是没遇到过瘴气,却没有哪一次像北疆这般邪乎,才感知到异常,就浑身酸软,再也不能动。 想把天象踩在脚下的志向像个笑话,人啊,就是天命之下的蝼蚁,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好冷,阿枭,好冷 。” 他想要起身去看一看帐外的情况,想看看还有多少将士安稳存活,想看看这雨是有没有缩小的趋势,他们明日还有没有继续前进的必要和可能。 可他脱口而出的,只能是好冷。 他的脑子里想的足够全面周到,但是他的身体激发了求胜的本能,身体的求生欲让他顾不得别人,身体的求胜欲已将阿枭判断为他的救命稻草。 “殿下的衣服湿了,暖不过来,阿枭帮殿下换新的…殿下不怕。”阿枭也手忙脚乱,他以为自己需要面对的仅仅只有无眼刀剑,现在的情况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知道陆棠鸢冷了,他一定要紧紧抱着。 他以蛮力除去陆棠鸢所有的衣衫,没有旖旎心思,只想救人性命,可除去衣衫的一瞬,陆棠鸢被寒冷席卷,等不了一刻就张手去找阿枭的怀抱。 他身上也被淋湿了,冰得陆棠鸢打了个寒战,还是不肯放手,冰凉的手臂去搂阿枭暴露在外的脖颈皮肤。 “殿下…”阿枭吞咽口水,扯了被子把陆棠鸢包裹住,又在被子里把自己的衣物除尽,全心全意将温热全数渡给陆棠鸢。 他将陆棠鸢紧紧抱住,严丝合缝,却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冰凉,低头看去,陆棠鸢竟把他的红玉佩戴在了颈间。 他担心陆棠鸢现下的状态,却又忍不住高兴,忍不住趁人之危的恶劣心思,怀抱越勒越紧,陆棠鸢都开始张开嘴一并呼吸。 也是这一张口,叫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一横吻在了陆棠鸢嘴上。 他以为陆棠鸢会皱眉,会推拒,甚至紧闭双眼做好了挨巴掌的准备,却没料到陆棠鸢贪恋他身上的每一寸温暖,主动迎合,与他唇齿交缠。 “殿下…” “阿枭救我。” 【作者有话说】 野林描述参考了云南哀牢山,大家可以某音搜搜短视频想象一下
第33章 狠心 阿枭盘腿将陆棠鸢抱进怀里,陆棠鸢的脸贴在阿枭的心口,被子蒙过头顶,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外露。 暴雨在暗无天日的野林中肆虐,不断地夺走他的体温,他又从阿枭的身体里汲取暖意,二者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叫他一刻也不敢分离。 突然的极寒天气躲得过,毒瘴却会穿过被子附着在皮肤上,渗入到血脉里。 不多时,他就感受到剧烈的头痛,这毒瘴好似有生命一般,深深钻入他的每一道旧伤,在身体各处催生新痛。 起初只是像寒夜里旧伤复发那样的刺痛,慢慢地,这种刺痛愈加深刻,几乎要让他回忆起在战场上被刀剑劈下的那一刻。 “阿枭,本宫的伤口好疼…” 他已经被毒瘴迷晕了头脑,疼痛感受得太真切,恍惚间以为自己的胸前真被刀劈开了一道,正汩汩冒着鲜血。 他的脑子已然混乱了,不知道毒瘴将他的记忆带到了哪一段,嘴里迷迷蒙蒙说着胡话,“阿枭别乱跑,躲在哥哥身后…” 阿枭的智力和记忆都被昭贵妃遗留在他脑内的那根银针死死封着,听了陆棠鸢的胡言乱语,也并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反应,只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便像收到命令一般把陆棠鸢搂得更紧。 他慌张之下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一个劲儿摩挲着陆棠鸢的后背,企图让他的身体热一些,再热一些。 他也成功了,陆棠鸢的体温的确恢复了一些,只是体温的恢复加速了血液的流动,也加速了毒气传满全身的速度。 愈发明显的疼痛让陆棠鸢身体蜷曲,像个婴儿一样被裹在被子里,被抱在阿枭的怀里。 在被子里躲藏着,疼痛无处发泄,就只能抓挠在阿枭的肩背,“阿枭、阿枭...” 禁足时,只有阿枭的绝对战力能给他安全感,现在鬼门关前,也只有阿枭的北疆血统能让他看到一线生机。 他还是搞不明白,事情是如何陷入了此种境地,明明一切都十分有把握,怎么就顷刻间陷入了万劫不复?明明都是父皇谋算好的,怎会除了差错? 昭贵妃是医女,为了在后宫险恶中保他周全,自小给他服用了许多奇药,一般的毒都奈何不了他,如今这毒瘴却能让他疼痛至此。 且他已然如此,不敢想象帐外那些没有奇药护体的普通士兵,已是何种惨状。 未战先衰,连他自己都要唾弃自己,若是消息传回陆临川那里,怕是要笑掉大牙了吧。 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正逐渐浸湿被褥,一旦被褥潮湿,就像刚刚被淋过的衣物一样,会迅速变得阴冷,阿枭体温再高也无力回天。 连呼吸都变得痛苦的时刻,陆棠鸢仍不放弃自救,他拼尽全力抬手,握住胸前红玉,拇指仔细摸索着,查看有无机关,有无藏有解药的可能。 反反复复摸了个遍,结果只叫他失望,这只是一款雕工精巧的红玉罢了。 “阿枭、阿枭…”他正攀抱着的人,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顶着后背,远离潮湿冰冷的被褥,贴近阿枭的温热,“有没有药,救我…” 他攥着拳纠结,现在的阿枭只是一个没有从前记忆的傻子,即使北疆真的有救命秘方,阿枭也不知道。 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这种时候最不能睡了,可他的体温在不断降低,疼痛在不断加剧,他就要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志。 他紧紧攥着拳,犹豫要不要把阿枭耳后的银针拔掉,上次斗虎阿枭重伤,服用神药,脸脑内的淤伤一齐治好了,甚至把封穴银针逼出体外。 现在,只要将银针拔出,阿枭就能恢复常人模样,兴许就能救他了。 可是,狼人阿枭会救他,北疆的正常人阿枭…还会救他吗? 若阿枭清醒过来,回想他的所有侮辱、伤害、利用、欺骗,是会依旧痴心忠诚,还是当场报仇雪恨。 他慢慢地向上伸手,向阿枭的耳后探去,甫一钻出被子,手指马上就变得僵麻,怕是再犹豫一秒,就要被冻得碎裂。 他心一横,捏住银针圆头,正欲忍痛蓄力,这只冰凉的手却忽然被阿枭攥住,飞速塞回了被子里。 阿枭语气里满是担忧:“殿下乖乖的,外面冷。” 陆棠鸢:“……”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他机关算尽得不到一丝出路,阿枭就天生能抵御瘴气和失温? 他好像一生都在被血脉困住,在皇城里,作为皇室的血脉被权势与责任困住,在北疆,因没有北疆血统而生死难料。 血脉、血统…血液? 陆棠鸢突然想到了什么,冒着失温的风险,猛地钻出被子,一口咬在阿枭的侧颈。 先是被寒冷席后背,而后由喉头开始发热,顺着滚烫的轨迹,他能够感受到阿枭的血液已经流至自己的身体何处。 他不是阿肖,没有常年用牙齿做武器,没有尖利的犬牙,就那样凭着强烈的求生意志,生生咬进了阿枭的血肉里,松口的那一刻,没有整齐的齿印和血痕,有的只是阿枭侧颈的一滩模糊血肉。 “殿下…阿枭保护殿下。”阿枭感觉自己的脖颈好疼,可是他都不敢用手去捂,也不敢擦眼角疼出的泪,他若松了手,殿下身边的被子就散了,殿下现在怕冷,他不能松开被子。 阿枭怕疼,但是阿枭要保护殿下。 “别动阿枭,你的血能救命,快穿好衣服随我来。”陆棠鸢浑身暖过来了,缠绕在旧疾上的毒气也没了耀武扬威的资格,他身着未干的外袍也不觉得冷,拽着阿枭出了中军帐。 暴雨已在洼地汇成一条溪流,因毒瘴和失温横死野林的尸体数不胜数,陆棠鸢直接将阿枭绊在地上,将阿枭血肉模糊地伤口摁进雨水汇成的溪流里。 “将士们!喝了这血水便可无碍!北疆神明奈何不了大崇将士,快!” 幸存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匍匐而来,沾了被雨淋湿后泥泞的土和青苔,像腐朽的僵尸一般汲取着阿枭的血液。 陆棠鸢的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阿枭反应过来后立即转头,看着陆棠鸢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可以救陆棠鸢,无论以何种方式,但其他人凭什么?他开始挣动。 陆棠鸢的力量远不如他,更何况陆棠鸢才刚恢复,他轻易起身将陆棠鸢的双手擒住,拥抱似的将这两只狠心的手背后。 他的眼圈疼的全是血丝,地上的士兵们还在贪婪地喝着他的单薄血水,他泡了满眼的委屈在眼眶里,“殿下,阿枭也疼…”你怎么就只管他们的疼?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第34章 拿捏 陆棠鸢看着遍野横尸,五万大军有没有剩下一万都难说,阿枭命硬的很,他又不是没有分寸,难不成还真能把阿枭的血放干吗? 如此危急时刻,真用阿枭这一条命去换几千将士的性命,都是值得的,何况只是放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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