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如陆棠鸢,又何尝不是自欺欺人,他哪能看不出阿枭的变化。 从前跟阿枭说话都费劲,如今他在夜深时同阿枭吐苦水,阿枭眉眼间都是担忧和心疼。阿枭能听懂的多了许多,多到越来越难蒙骗,多到需要他每时每刻扮演爱人。 只是,那夜的屈辱他还是无法接受,所以他不想。 他知道阿枭早不是那个能用言语唬住的痴儿,他得用拥抱,用亲吻,用温热的躯体。 他不想,他装不知道,一直到今日再也装不下去。 阿枭拧着眉,伤心之外多了些气愤,“殿下,我要去告诉皇帝,我听得见,也会说话,我要告诉他,你知道昭贵妃和大祭司,我把你的秘密都——” “你去啊!”陆棠鸢突然大吼了一声,众臣逼他,父皇逼他,苏家逼他,现在连一个畜牲都可以威胁他。 “本宫都说了,本宫给苏小姐安排了偏院,我们有名无实,等大军启程就只有我和你两个,你还想要本宫怎样呢?现在去父皇面前拒婚求死吗?”陆棠鸢颤着下巴点头,“行啊,你这么喜欢死,那你杀了我吧!” 阿枭被陆棠鸢打骂的次数,早就无法计量,他根本不在意,但这一次,却赶紧隐隐不同。 那是陆棠鸢愤怒后掩盖的无助,坚强后掩盖的委屈,强大后掩盖的软弱。 这些太微不可察,阿枭读不懂,但他读懂了不同。 他的眉头渐渐松开来,眼泪也忘了流,“殿下...”
第30章 私情 阿枭力大无穷,陆棠鸢哪里能制得住他。 阿枭轻易便挣脱了陆棠鸢的压制,他坐起身,搂住因他的突然动作而向后仰摔过去的陆棠鸢。 他抱着坐在怀里的人,明明涕泗横流的人是他,他却轻柔地拍了拍陆棠鸢的后背。 “阿枭保护殿下。”他抓着陆棠鸢的大臂,叫人脱逃不得,“殿下随我走吧,我们逃出宫去,没有人可以找到殿下!” 可陆棠鸢觉得怪,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如此相对而坐,如此怀抱桎梏,恍惚间总让他想起那个夜晚。 他不理会阿枭的傻话,一个劲儿地想要挣脱,双膝跪在两侧使不上劲,大臂又被阿枭抓着动弹不得,他寻找着还有什么部位可以用作武器,可又做不出那种上嘴咬人、用头撞人的丢人事,只得认命地坐在阿枭腿上。 他把脸侧向一边,“你既然已经明白本宫的难处,就不要再无理取闹,一切都是做戏,本宫会同苏小姐说清楚的。” 他在心里笑话阿枭想要带他远走高飞的想法,若他是真的和阿枭两情相悦,倒是舍得下荣华富贵,远走天涯。可他要的不是情情爱爱,他要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要的是把天象踩在脚下。 他要站在最高的位置,把一切都踩在脚下。 他没有转回头,只是瞥阿枭一眼,“放开。” 阿枭的脑子开始不够用了,他不想要陆棠鸢同他人结亲,才一哭二闹三上吊,可现在陆棠鸢还是要和别人结亲,怎么氛围就像是事情解决了一样?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能做到的就是不放手。 陆棠鸢见势换了说辞,“阿枭,本宫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难道你要本宫随你离开去吃野草,啃野兽吗?” 他一直在尝试挣脱阿枭的手,只可惜他武艺高强,杀敌万千,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也只是蜉蝣撼树。 他脱力,腰背一垮,“本宫生活的地方就要有山珍海味,就要能穿金戴银,就要配珠饰满宫。你什么时候能做到了,再说带本宫走的事情。” 阿枭瘪嘴。如果说此前他想要征战北疆,是因为要保护陆棠鸢,要听陆棠鸢的话,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想要一些功名了。 他想要挣到足够多的财宝,挣到能够让陆棠鸢甘心随他离开的财宝。 他并不觉得陆棠鸢是在为难他,从前狼王也总是让小弟们上供一半食物给它,他亲眼见过狼王将那些贡品围在自己的妻子身旁。 那时候狼王的妻子卧在最高的石台上,太阳照在它身上,浑身都柔软而光亮,那是他第一次学到“安逸”二字。 他得有足够的东西,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的妻子,才有资格让妻子和自己站在一起。 “那你现在就去和苏小姐说清楚,苏小姐也愿意的话,你们才可以做戏。”阿枭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于是做出了让步,委屈地诉说自己的顾虑,“要是她不同意,要是她和我一样非要和你睡觉,那到时候怎么办呢?反正你现在就要去,你还要带我去,我要亲眼看着他说,不然你总骗我。” 明日就是婚宴,没有提前去见新娘的道理,更别提此时三更夜半,见街道里的狗都不合乎礼数。 可是陆棠鸢应下了,“好。”他受够了与阿枭的近距离接触。 都不用过完一生,冲动之下为阿枭疏解药性这件事,绝对会是他一生中最愚蠢、最屈辱的事情。 偏偏是他自愿,谁也开罪不得。 他好恨,恨阿枭在那夜逼他睁眼、对视,叫他印象那么深刻,只要离得近些,就会从内而外的灼热起来,静不下心谈判争取,一次次吹亏妥协。- 苏府的戒备再森严也不能奈何陆棠鸢,带阿枭潜入绰绰有余。 京中府邸建造都有规制,他轻易就找到了苏小姐的院落,到底要顾及男女有别,他正思索着如何不冒犯苏小姐地进门,就听里面传来了杯盘洒落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一个女子,对抗不了任何都敢同你私奔,我敢说就敢做!你又在犹豫什么?苏木,你究竟是胆小如鼠还是虚情假意,我当真是辨不清楚了。” “小姐三思。”屋里头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比苏小姐要成熟许多,但蕴藏在言语见的颤抖还是清晰可闻,“苏木只是府里的下人一个,无官职无家底,感念苏大人仁慈,从乞丐堆里选中我,才得以有今日温饱,小的不能忘恩负义。” 苏小姐笑了起来,尖刺的声音同陆棠鸢初见她时判若两人,与其说是富贵小姐,不若说是个疯妇,“你倒仁义了,所以那些山盟海誓算什么!我在你心里有算个什么!咳...!咳...!” “小姐莫要动气。” “不用你假惺惺!” “小姐...小、苏自霖!你的咳疾苏府已供养不起,入了九王府,什么珍稀药材没有?你以为我愿意送你上别人的花轿,你以为我不想同你一走了之?”方才强装稳重的男人再也压不住哽咽鼻音,“我想你好好活着,也想苏大人仕途顺遂,才不算辜负,是我窝囊, 给不了你想要的。九殿下是陛下最得宠的皇子,昭贵妃失势都不能动摇他,你嫁与他比同一个下人私奔好得多。” 屋檐之上,穿着夜行衣的陆棠鸢用手肘怼了怼身侧的阿枭,“听见了吗?人家被选中的下人都知道报恩,送主子去和更合适的人成亲,你呢?” 阿枭总在这种时候聪明地过分,“可你不是从一群人里选的我,是我杀光了他们,自己来找你的。” 陆棠鸢:“......” 一时语塞,陆棠鸢白了他一眼,自己跳下屋檐。 也是巧了,苏小姐也怀着别样心思,遣散了守夜的下人同苏木私会,便利了陆棠鸢的潜入。 他不想搭理阿枭那茬儿,直接推开了苏小姐的房门,“叨扰了,苏小姐。” 屋内的两人循声望去,惊吓之余立刻下跪,那苏木跪在苏小姐身前,挡住苏小姐大半个身子,正欲开口解释。 “不必了。”陆棠鸢伸手挡了一下,靠在门框上,不去越矩看苏小姐半眼,“苏木作为随嫁仆从,同苏小姐一起入本宫府中,本宫结亲礼后将前往北疆,你们在府中好好生活便是。” 原先他还觉得委屈了苏家小姐,做自己有名无实的妻子,即使再锦衣玉食,也终究是被耽搁了。 他本想着,苏小姐病弱,过几年找个由头让她假死于府中,给她换了身份,自由半生也好。 现在倒是省了这份心。 苏小姐闻言跪直了身子,“既然殿下已经知晓,我苏自霖敢作敢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嗯?苏小姐以为本宫在讽刺你们吗?”陆棠鸢往屋外探出半个头去,抬眼看房檐上蹲坐的人,“你倒是下来啊,已然如你所愿,还闹什么脾气。” 阿枭一跃而下,在狼群生活的经历让他不用轻功就能跳跃轻盈,他顾及外人,努着嘴给陆棠鸢摆口型:“是我自己来找你的,你不可以拿我和别人比较。 陆棠鸢心说你都把我堂堂九皇子,逼到偷听别人墙角的落魄地步,还要什么这那的。 他把阿枭拽近了些,让苏小姐能看到这黑漆漆的夜里,另一个黑漆漆的人。 陆棠鸢:“苏小姐,这是你的同道中人,一听本宫要同别人结亲,就闹着要同本宫私奔。” 苏小姐坚毅求死的眼神多了几分震惊,原来九殿下真是断袖,而且那人不就是斗虎胜出的傅枭吗? 她对傅枭的印象是徒手斗虎浑身浴血的可怕模样,太像一只野兽,无法将他与九殿下联想在一起。如今再看,那个徒手斗虎的野兽,面目还有未曾褪去的少年模样,眼里含嗔带怨的,颇有些娇媚气质。 看着身穿夜行衣的两人,她终于信了九殿下的话,“多谢九殿下成全!” 陆棠鸢松了一口气,抬手拍拍阿枭的脸颊,“你可满意了?” 阿枭难掩喜悦,却还是装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口型道:你明天还不是要同别人行结亲礼。 “那你还要本宫怎样?你与苏小姐差这么大身量,本宫还能让你穿上嫁衣替她行礼不成?” 阿枭突然红了耳根:殿下不用那样,洞房就好啦。 陆棠鸢:“你说什么?!”
第31章 成亲(一更) 还有外人在,陆棠鸢不想在这里继续说这些丢人事,要不是别无他法,他绝不会在第三人面前给阿枭一个名分,就连落月与王诚面前都不会。 他背手转身,走出门外,“苏小姐早些歇息吧,身体要紧,明日本宫会命人去宫中请太医到我府上,府上的银钱,苏小姐随意。” “殿下大恩,小女定此生不忘,日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殿下尽管开口。”苏自霖伏地跪拜,虽因身体虚弱声音不大,但语气里的坚定不容置疑。 “你只管扮好本宫的妻子,堵住那些用断袖来议论本宫的嘴。” 言罢不多废话,给阿枭使了一个眼色,双双隐匿进夜色中。 晨光初露,宾客满院,天子亲临。 当朝九殿下的婚宴,是整个京城排面最大的,一直到过了子时,最后一位宾客才带着酒气扶墙而出。 不少人是真的恭贺九殿下终于觅得良人,但没有人知道,新娘并没有被抬入九殿下的寝殿,而是在近处的另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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