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活靠个把人来做,难哦!” 眼见天快黑了,几人收拢东西,齐齐下山。 莫非在山岗上驻足眺望北山脚,也不知冬冬一个人怕成什么样了?晚上可睡得暖? 夜里枭子叫起来,渗得人发慌,有时他都被吓一大跳,冬冬怎么睡得着哦?他隐隐有些后悔没让人一起来了。 因有了里长和莫清萍的话做底气,莫兴旺下午回来时还买了肉。 晚上这一顿,人人都能分到几大片,青蔬也是用的猪油炒,个个端着杂粮饭,吃得不抬头。 此时北山脚的冬冬,怕是有些怕的,倒也没莫非想的那么厉害。他早早洗漱上了床,关紧门窗,捂在被里,想着此刻的莫非在做什么?带的长衣可穿上了?吃的饱不饱? 莫非吃得闷饱,偷偷打了好几个嗝儿。 刚才莫清萍和他坐了一桌,说了在里长那里的事,莫非就晓得,这顿饭算在老爷们头上,吃了就是赚。 那还不得敞开肚皮,他恨不得把明后日的饭都装进肚子里! 吃过晚饭,按例,接下来就该哭丧了。 不过莫村长做主,不必折腾了,一没有道士班子,二没有亲属,哭什么丧呢?除了守灵的,其他人都回家歇着去! 晚上愿意留下来守灵的还有十一个人。 除去莫兴旺夫妻和做孝孙的四乐,就是清萍夫妻、黄大福、黄四福、刘木生、刘正行、刘癞子和莫非了。 清萍他们和刘正行、黄家堂兄弟俩都是替家里老人来的,而久不见人的刘木生会来,连他的堂侄儿刘正行都有些吃惊。 刘木生的出现,倒不显得莫非来得突兀了。 夜风凛凛,吹过小院,带着丝丝凉意,这十多号人烧了两个大炭盆子,就着灵前的油盏,在棺材两旁松松坐了。 刚开始还没什么人言语,有的忙着抽旱烟,有的拨弄着炭火,也有添衣喝水的,或是去给牛德宝加几张香纸。 慢慢地,枯坐太闲,先是刘癞子敲着烟杆叹气:“牛叔一辈子也是自己过荒的,可惜了。听我娘说,起头那会,村里老辈们是想帮他再寻一个婆娘的,有屋有地,娃儿一生,家业不又起来了?访了好几年,说一个他回一个,再后来,年纪上来了,几个老辈心也冷了,没人再给折腾。” 这个事,村里人没少谈论过,对于牛德宝,像莫非说的那样,大伙普遍都觉得他过于“独”了。 也不知是不是一直忘不掉前头的媳妇。 一圈都是小辈,又是在人家的灵前,不管认同不认同,听着的人都是默不作声。 刘正行也是性子活泼的,生怕又冷了场,自认白日里和莫非说过话,算是“熟人”了。于是拍拍莫非的肩,指指棺材,对他语重心长地说:“你看,后头怎么样,你,你们也想法子过继,或找个女子生个儿子呗,不然......是吧?” 大伙都看过来,在座的,眼见下一个绝户的就是莫非了。 莫非笑了,自己这个事,恐怕和牛德宝一样,全村人都惦记着呢。 他摆摆头,语气很坚定:“不想的。结契前就打算好了,我两个过着就行。” 也指指棺材,显而易见地说:“你们也看到了,有两个儿子又如何,是吧?” “额......”刘正行哑火。 确实,对牛德宝的父母来说,有两个儿子,却还是绝户断了香火。 其他人也被莫非的坚决惊讶到,看他往日的行事做派,恐怕是真决定好了。 莫清萍夫妻对视一眼,暗暗叹气。 黄四福咕咕哝哝:“啊!我爹还说,那个如果找不到,不如让他们赔个孙儿给你呢。你这样想...唉,算了,本来那边也不好。” 含含糊糊几句话话,在场的一半懂一半不懂。 不懂的那几个,望来望去,指着哪个能解解惑,就听莫非笑着说:“我不可想和他们扯上一丝一毫关系,哥哥你莫乱说,不然人家要掰扯我。” “不说了不说了,再不会说的。” 不懂的仍是一知半解,但听两人这样说了,也不好再问。 莫清萍若无其事笑着对刘木生说:“木生叔,许久没见你了。” 刘木生家也是一屁股的事,众人对他的好奇不比对莫非少。 刘木生摇摇头,看着就是一言难尽。 得,又是个撬不开嘴的。 徐巧扇拢着衣服,关切地问:“家里小三儿取名了没?长得那样好看,真怪喜欢的,这两天没去看,可睁眼了?” 莫非有些惊讶,孙巧巧就生了?这就是住得偏僻的坏处了,没人来和他们招呼,就两眼一抹黑。 “挺欢实的,随她哥哥姐姐,叫家喜。”别人问到小孙女,刘木生总算开口。 “不错,家欢家乐家喜......呵呵,和兴旺叔家几个倒像堂姊妹兄弟了。”莫清萍说。 莫兴旺家四个儿子,一字排开,叫一平二顺三喜四乐,浅浅一看,是挺像的。 他们夫妻笑起来,夹在爹娘中间的四乐下晌瞌睡过一回,这时精神抖擞的,听大人说话津津有味,也跟着“呵呵”笑。 刘木生只浅浅咧了两下嘴。 如此心事重重,看样子,这守灵是为躲清静来的。 莫兴旺家的婶子晓得什么原因,好言安慰他:“你和嫂子要放宽心,家里又不是没有,家欢都这么大了,是吧?婆媳拌几句嘴多的是,这时候,做长辈的多担待些,莫说她了,把身子熬坏了不值当?” 莫非有些听明白了,可能孙巧巧第三胎是个女儿,公婆恐怕有些不喜,婆婆说不定还见机找茬。 唉,这就不好了。玉婶平时瞧着还怪好的,怎么偏钻牛角尖呢,恐怕源头还在刘正武那里。 许多人家里都是这样,把女儿看得轻。孙巧巧生了女儿,悄无声息的,以至莫非两人一点风声都没有。 徐巧扇也说:“是呢,我前儿个去看,可怜眼睛都哭坏了。她又做不得主的......您和婶子好好说道说道,人养好了,再生几个不行?我看正文兄弟也是愁眉不展的,若是夫妻起了二心,日子都过不顺当了。” 后头这句真是说到众人心坎里去了。 在场几个也是巧,除了未婚的刘正行和四乐,剩下都是夫妻齐心的,于是,个个点头应和着,都来劝刘木生。 刘木生只得再次开口:“没怪没怪,我说着婆子呢。正文懂事,也没有怪的。” 兴旺婶子对徐巧扇夫妻感慨地说:“要说和顺亲睦,还真得看你们家。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当初给老大娶亲,我慌得跟什么似的,又怕他两个合不来,又怕我两个合不来。还是他爹说,比着村长和大嫂子就好了,人家怎么做的,我们就怎么做,总不会错。我一想,心里真就不慌了,这些年下来,老大老二家的,处得顺顺当当。前儿个,老大家的掉了一个,我们也只有心疼的,哪个还能怪她呢?将心比心,这事头上,最吃苦的还不就是咱们妇人?” “是是。”徐巧扇摸摸肚子,她吃过生育之苦,兴旺婶子也不是只怀了四胎,两个人心有戚戚。 男人们摸摸鼻子,低头烤手。
第103章 莫非随大流搓着手,幸好他和冬冬之间不会存在这些问题,日子清爽。 正在庆幸时,听徐巧扇叹着气说:“可怜我那妯娌,小心翼翼护着,热天辣地里都挺过来了,哪想得到,凉凉爽爽地锄个地,反倒......” 婶子又反过来安慰她,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莫非顿住了,徐巧扇的意思是澄子哥的......没有了?他慌忙看向身边的莫清萍。 莫清萍只微微点点头。 这种事家里没大往外说,村里哪家没经历过?更不会特意说给莫非二人听去,他们难道还能治回来不成? 莫非心里微酸,澄子哥白日里全在忙活他的事,脸上一点都没看出,不可能一点不在乎的吧? 还有村长,他们那么爱惜孙辈,难怪今日没见兰婶和王茶花过来。 莫清萍小声对他说:“没什么事,你们别担心。这两天家里松快些,就让她躺一躺,你澄子哥都没想太多,你也莫和他提了。” 莫非慢慢点头,没住村里的坏处又多了一点,不然平日窜门看望一下多方便。 话题始终在子嗣上打转,还都是些不痛快的。 刘正行有些坐不住了,喊四乐一起去小解。他两人一出门,屋里也没了话声。 莫兴旺去前头丢了几张纸,又剪剪灯芯,就见那俩小子哆哆嗦嗦跑进门,屋里又热闹起来。 “哎!你们晓得不?世财他娘前儿个和莫大娘拌嘴了!”刘正行屁股刚坐定,就神神道道开口。 “你又是哪里听的壁角?我昨个还看到大宝家那个往虎子院里去呢,姊妹俩见了面眉开眼笑的,哪像闹了嘴?”黄大福一脸不信。 “吔~~我亲耳听到的!再说,吵嘴的是婆婆,又没说是那姊妹俩。”刘正行受到质疑,恨不得站起来剖心明志。 他摊摊手,也不怕自揭老底:“我娘老早就说那两家凑不到一块,上工的事迟早要黄,想等着让我去捡呢。” 除了莫非和清萍夫妻,其他人都觉得这说法新鲜。 亲姊妹,两婆家,这关系多亲近的!村里哪个不说,大虎的活计天生就是给世财准备的,怎么说两家凑不到一块?又哪里看出人家迟早要黄? “娘叫我盯着,我就多看几眼喽,平日也没觉得有多大事。昨儿个看见大娘在山脚边锄地,世财他娘笑容满面过去,我就偷偷猫在石头后,想听听到底能不能黄。” “世财他娘可真会讲话,前头哼啊哈的说了一堆,把虎子哥夸得什么似的。我听了都有些飘,还想着,我娘真是小人之心,人家两亲家多好啊!我跟在屁股后捡什么?” “然后,就听戚婶子说,什么林铺的姑奶奶手头有个人,想相给世财他姐,正在打听着。乖乖!说那人一个月能挣一两多!亲娘诶,咋不让我捡个这样的活计呢!” 大伙也咂舌,二凤若嫁给这样的人,进门岂不是当少奶奶了! 在爱捞闲话这点上,刘正行和莫清澄一样,但他比莫清澄好的是,自己呜哩哇啦一通,有什么全说出来,不吊人胃口。 “莫大娘听了就和你们一样,又赞又恭喜。这时,戚婶子才说,打算中秋前让世财去一趟林铺,一是给姑奶奶送节礼,二是打听打听那户人家,所以要腾出三四天来。莫大娘一听就急了,说猪肉买卖就指着下半年呢,特别是中秋前和腊月里,世财这三四天,真腾不出来,不若让大宝夫妻走一趟。” “戚婶子看着就不高兴,说地里许多事,大宝夫妻实在走不开,不然她自己为何不去?家里就世财是个闲人,又说亲戚一场,你也得为我们着想,娃儿做了几个月,累瘦许多,也是打算让他去姑奶奶家吃些好的补补。日常里,只见别人吃肉,他汤都捞不着一口......乖乖,她是在埋怨莫大娘小气?世财真没吃过大娘家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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