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冬冬出来,忍不住凑到他脖颈里闻了一下,闹得冬冬脸更红,才牵着他到桌边,小心安排坐下。 将剩余的两个馒头推过去,莫非说:“家里只有馒头,中午能吃好些。” “嗯,这就很好了。”这是实话,冬家一年也吃不上几回馒头,稀粥都不敢敞开肚子喝。 莫非见冬冬的手也往杂粮馒头里伸,于是板起脸,端起细面的碟子说:“你不吃这个?那我丢了。”作势扬起手要往地上倒。 冬冬被唬得一跳,这样的东西丢了,岂不是要天打雷劈?他紧忙扯住莫非的袖子,急急说:“我吃我吃。” 莫非这才递给他,又指了指食橱说:“里头还有三斤多细面,我特意买了给你做吃的,你若不吃,我就丢出去喂虫,仍当是你吃掉了。” 冬冬愣愣地看着莫非,见他表情严厉,不像唬人,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只得像个做了错事的娃儿犟不过大人,先低了头,弱弱地回了声“嗯”。 莫非这才满意。 ......莫清澄一直说他左性得厉害,他也是被逼的啊,实在是不擅长“温柔全解”。 冬冬仍是只吃一个小馒头,喝几口汤就饱了。 莫非吃得快,看着冬冬放下筷子,就把最后那个细面馒头两口吞了,喝光碗底的汤,一边起身收拾,一边给冬冬安排活儿:“我来洗碗,那边橱里下面一层有蒜子,你倒一碗出来,还有边上的干椒全拿过来,别用手抓,仔细辣手。” 冬冬认真听他说完,这才跑去把干椒和蒜头用碗倒了,拿到锅台上。 锅里冒着热气,莫非正把台架上的砧板、刀子等物件一并拿过来洗,腰上还扎了一件旧衣当围裙。 冬冬环顾四周,并未找到什么菜,于是问他:“可是要烧什么?我去菜园拔些菜来?” 莫非手脚麻利地拿着丝瓜络擦洗东西,盘算着八十户一家一碗菜,他定的两个小桶估计装不下这么多。 听到冬冬问话,于是扭头指指卧房,说:“你把卧房门后那个桶拿来,我待会和你细说。” 冬冬快步去把桶拎了出来,普普通通的一个水桶,里面干干净净还没用过,但是放在那个位置,显而易见是做出恭用的,是要他挑了洗锅水去浇地? 莫非打了瓢水把桶晃晃,清了里头残留的木屑渣滓,就和小水桶摆在一块。把锅里的脏水都倒进外头破缸里,重新打了大半锅水,盖了盖子,又去灶口添了两块柴。
第46章 冬冬帮着把洗好的碗筷放回橱里,见莫非把蒜子倒在桌上像是打算剥蒜,赶紧过来。 莫非说:“你把蒜头扒散就行,我力气大,我来搓皮。” 冬冬又是“嗯”一声,坐到旁边凳子上扒蒜。 “这屋你也看到了,就两间房,小得很,我一个人,几天功夫就建起来了。原是打算接了你过来再建的,后来你家说要留几天......我估计你累得很,且我没有地种,闲着也是闲着,就胡乱做起了。”莫非一边搓着蒜,一边向冬冬解释,“建屋没花什么钱,就是添置东西花了点。” 冬冬沉默着,光盯着莫非听他讲。 莫非也抬头看着他,脸上难掩黯然。 眼前的冬冬削瘦至极,往日水灵的双眼如今黑沉沉,尽是忧愁,苍白的脸上透出点青色,哪怕自己如此轻声细语,他始终带着惴惴不安。 莫急,人已是自己的了,自己一定能把他养好的。 心有点痒,又想亲亲了,他凑过去头去。 冬冬的脸一点点红上来,偏到一旁。 莫非忍不住笑了,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一口啄了上去。 冬冬愣愣闭上眼,手掌的蒜子被握得铁紧。 也许是一口气憋得太久,莫非一离开,冬冬就剧烈咳嗽起来,轮到莫非吓了一跳。 他慌忙擦擦手,小心拍着冬冬的背,“哎呀,我,可是我......我不闹你了,喝水不?” 冬冬额头青筋乍起,咳得停不下来,起身奔到外头,“哇”地吐了出来。 莫非跟出来,搂着冬冬的腰,又急又气又悔:“我大意了,莫不是着凉了?或是馒头坏了?我扶你去歇着。” 冬冬吐出来后,咳嗽就没那么厉害了,但人喘得不行。 莫非狠狠掐了自己几把,叫你只顾自己舒服!根本不体谅人家身子不好!又后悔把时间排得这么紧了,这要再去村里一圈走下来,人还能行? “不,咳...不是,我、我只是,只是呛了气。可惜...可惜了刚吃的。”冬冬反倒羞愧起来,气都还喘不匀,就闷着头想去墙边拿扫帚。 “可惜什么,害你吐了,一点也不可惜。”莫非一把抢过扫帚,扶着冬冬回屋坐下,先倒杯热水过来,“你坐着,我再去给你弄点吃的,吃完去床上歇。” “不吃了不吃了,我喝些水就好。不是说有事要做,我做得来的,不用歇。”冬冬缓过劲来,起身恨不能蹦几下,好给莫非看看。 “......”莫非骑虎难下。送菜不像其它的,若强行不叫冬冬出面,才真会伤到他。 他暗自咬牙,按了冬冬坐下:“好吧,咱们早点回来歇着也行。你喝些水,一会有肉菜来,再吃。我去把外头收拾了。” 冬冬两腿还在打摆,本就虚得厉害,昨晚又被莫非折腾半天,这一通咳下来,胸腔肺腑感觉都空荡荡了。他抖着手端起杯子啜了几口热水下肚,人才渐渐活过来。 莫非铲了灰出去,先细细看了冬冬吐出的东西,只是些馒头渣和青菜,才放下心。 他又盖又扫,清理干净秽物,心中极为懊恼,不敢再随意动手动脚了。 回到桌边,小心翼翼查看冬冬,见他脸色虽还是潮红,却比刚才要好看一点,慢慢吁了口气,老老实实剥起蒜皮。 冬冬也舒了口气,莫非不赶他去歇就好。 莫非接着之前的话说:“我们成亲是一件大事,我和村长——就是帮我们撮合的那位,商议了一下,烧些肉菜,再带着馒头送去村里。咱们一家一家上门,每户分一碗菜和几个馒头,算是公告喜事。虽说大家未必都能打上交道,但是带你去认认人,以后从村里走,总算是个熟脸。” “这样是简陋了些,按理家中要摆酒的,只是平日我和村里人少有来往,住的又远......”说着又看向冬冬,怕他觉得太轻慢了,或是不想去村里露面。 冬冬却很平静地点头。 莫非能向他解释,那是看重他,他并不觉得被怠慢。 至于去瓦山村露面,必定要被人看稀奇说笑话,那是逃不掉也避不开的,而他根本觉得无所谓。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想法和态度伤害不了自己分毫。 在小河村就已经历过无数回,早就锻炼出来了。 “这样很好的,大家伙儿都轻省。”冬冬回道。 见莫非神色还是有些不好,他也不藏着冬家那点破事了,低头道:“真的,这样很周到。冬旺...冬旺娶的媳妇,昨日你见到了吧?他们也没摆酒,更未送什么酒菜给乡亲们”。 他抬头一言难尽地说:“我娘还带着他们夫妻一家家上门讨礼钱。” 可笑的是,三个人出去半天,钱没讨回一分,骂倒挨了不少。 弟妹赵大梅居然能坚持走完最后一家,甚至回来后,还和王新杏一起骂骂咧咧,说别个小气...... 冬冬真是佩服不已。 赵大梅是王新杏从娘家访来的,不过三天功夫就住进了冬家。 冬旺甚至接都不愿意去接,是她自己跟着王新杏走到小河村的。 这么看来,她和冬家三人真是绝配,现在一家四口应该非常合得拢了。 而自己,往后山脚小院才是家了。 来到这儿不过短短半天,所得的重视与爱惜远超从前的二十多年,也出乎他的想象,他岂能不识好歹呢? 莫非点点头,冬冬没说出口的话,他懂。 他低头到怀里去摸钥匙,嘴里说:“家里东西不足,是村长帮我们准备肉和馒头的,马上要送来了,你去拿些银钱出来。” 冬冬听到他说‘拿些银钱出来’,还当莫非以为他带了现银做嫁礼什么的,脸瞬间涨红。他可只有光溜溜的一个人,昨日穿来的那套衣服和草鞋,如今想绑都绑不上身了。 正呐呐不知怎么说,见莫非摸出一把钥匙递过来,才晓得自己又误会了,一时颤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莫非见他这样,先是不解,继而马上反应过来。 他将钥匙塞到冬冬手里,轻声说:“我晓得的,你放心。” 晓得什么,又放心什么,他没说,可冬冬莫名也懂了。 他起身背过去,不愿莫非见到自己的狼狈。 虽然自己所有的不堪都在他眼里了...... 莫非也站起来,虚搂着他说:“钱在台几下的抽屉里,去拿二百五十文出来,一会你付给澄子哥。” 他伸手轻推一下,冬冬这才低头去了。 眨巴几下眼睛,勉强看清了路,到卧房找到莫非说的抽屉开了锁,里面有个罐子,捧在手里还颇有分量。 打开一看,有四五个小银角子,其他都是大钱。 想到莫非给冬家的五两,做屋和添置东西应该也花了不少,这些年他一个人做得有多苦,才攒下这么多。 冬家四口子都是壮年,种着上好的田地,可从他记事起,全家手头就没留住十文现钱,每年收成上来,缴完税只够喝粥了。 田地里他们好歹还记得要留些种子,可园子里的菜,往往是等不及长大就吃得精光,根本等不到长老,存不下菜籽。 从前到了季节,冬冬还会去问相熟点的人家讨几颗苗,一回两回人家愿意,年年如此,季季都来,哪个还有这好心的?即便愿意给,嘴上也要嘟囔几句,冬冬年纪稍大点后,脸皮反倒薄了,再也不管了,索性一家都不吃。 村里有些人家,每年还能卖一点余粮,时不时拿些菜啊蛋啊,或是养的鸡鸭什么的,出去兑些散钱,补贴家用。 他小时也曾上山寻菇子下河摸鱼虾,想置换些盐吃。冬永兴见了,只跳起来骂:“瘟丧的,只惦记吃,不见拿来孝敬你老子!” 他眼里的每一文钱最后都要变成肚里的酒水。 正想着往事,就听院子外边有人大喊大叫,冬冬吓了一跳,不知是谁,也听不清喊的什么。 他不敢把钱拿出来,把刚数好的又推回抽屉里上了锁,赶紧出去,还把卧房的门带紧。 来的正是莫清澄,他推着个小车,拉了两筐馒头,一大罐子菜干和十斤猪肉,从家里出来,爬到这里累得够呛。 猛一见莫非的大院和新屋,又想起刚大哥喊他送菜,说的什么“莫非今日结契”,真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还没见到莫非人,就在外面呜里哇啦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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