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莫非决定给冬冬备个粥钵子带去。 就见他忙进忙出,一会铲煤倒灰装火盆,一会洗钵子洗米。等到了村长家,把钵子焖在火盆里,又能取暖又能煮粥! 而冬冬收拾了几样针线,打算去村里跟着人学做些针线,即是练手艺,也是练胆子。 他还摸了些大钱带上,今儿拿棉衣,要把钱付掉。 村里人这时也喝完了早上的粥,出门的出门,下地的下地,扎堆做活的也刚赶到了一起。
第123章 瓦山里麻种得不多,棉花收的更少,会织布纺线的人家也只有一两户人,常平县其它村镇也大抵如此。广阳过去就不同了,听说有些村成片成片的种着桑麻,家家都有织布机,一到冬闲,妇人们从早坐到晚,都是在纺纱织布。 而瓦山村的妇人手头上,更多的是些缝补活儿。 几个姑嫂婶子已经聚在兰婶家的角檐下,为家人缝制冬衣冬鞋。连良樱姊妹也和两个同龄的女孩在角屋开了一桌。 人还不多,檐下只点了一个火盆子,熏着热气暖暖手就够,顺便给大伙熔熔腊,烫烫针。 今日村长老夫妻已早早去了正武那边,清萍和清潭下地积肥,只剩徐巧扇妯娌三个在家。 王茶花起身说去把大伯子和小叔子换回来,让他们陪莫非夫夫说说话。 莫非忙摆手,自个两人又不是来走亲戚的,这一院的婶子嫂子,还怕没人陪着说话呢? 在场都是脸熟的,七嘴八舌都笑着说定要和他好好说话。 莫非安排冬冬坐到麻婶边上,自己去端火盆,引火盖灰,埋粥钵子,又问徐巧扇讨个多的凳子摆在冬冬边上,给他放东西。 几个没见过的都目瞪口呆看着他忙前忙后,再看看笼手端坐的冬冬,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冬冬也是如坐针毡,在家就已劝了又劝,说了又说,莫非只是不听,又怕他饿坏了,又担心冻化了。 莫非满不在乎,把东西都弄好才直起腰,对冬冬说:“我先去那边了,路过就来看你。你缺什么只管和嫂子们说。” 冬冬忙点头。 莫非脚还没抬出去,想起什么,又说:“那钵子你别端,灰盖得多,烫手!等我来。”走了两步,又回头说:“若是坐着不舒服了,你去玉婶院子找我,地方还记......” “你把人背上带走罢!”洪小芹忍不住笑骂出来。 王茶花捏着针笑得直抖,指着莫非说:“之前澄子说,他见了冬冬,走一步回三步,我还不信,哈哈,如今可真是......”她笑到说不下去。 别个也是笑得不行,都说没见过莫非这么粘媳妇的,捡栗子那回就看出来了。 莫非嘿嘿笑着,晓得冬冬面嫩不会说什么,于是解释道:“我是担心他不自在咧。他脸皮薄,嫂子们莫怪,也不要笑话他。” 徐巧扇挥手作势赶他:“不怪他,怪你!显得咱们这些人都是捡来的!” 莫非这才赶紧走了。 留下大松一口气的冬冬,红着脸也不敢看人,低了头去翻自己针线。 好在大伙也不是那么没讲究,年轻的要避嫌,年长的体惜冬冬,更有徐巧扇妯娌仨打圆场,大伙打趣他几句后,也就罢了。 冬冬等她们回倒东家长西家短后,逐渐自在起来。慢慢地,不但能跟着说几句,还有心讨教一二。 妇人堆了坐了个男子,是显得突兀,但冬冬长相白净柔和,脾气又好,相处起来,倒颇为新鲜。 对于他的请教,婶子们更是倾囊相授,恨不得手把手要教会他。 等冬冬上手自己慢慢琢磨时,姑嫂婶子们又会掉头说起相互间未完的话题,还会主动拉着冬冬谈论一二。 坐了一上午,冬冬着实学到不少实用的技巧:浆层和笋壳怎么叠,鞋底不容易湿又好扎针。针脚怎么走,纳的底好看又耐磨,鞋帮口怎么量,做出来又容易穿进去还服帖保暖,学问多得很哪。 他发现婶子们也挺有意思,有时并不需自己搭什么话,只管听着就行,或是点几下头,她们都当你是大大赞同了她的话,眉飞色舞继续说道起来。 相较冬冬这边的轻松,莫非可是忙得脚不沾地。 他推着独轮车跟在周大壮、莫一平后面,四处借大桌长凳。 摆酒席待客用的是八仙桌和长条凳,这两样东西并不是家家都有的。特别是八仙桌,又大又厚,摆在堂中极阔气,算得上是个贵重物件,有些人即便有,也舍不得借出去。 三个人满村转,借到就搬上车,独轮车装不下了,再推回刘木匠家的院子。 来回跑了六趟,加上独轮车上摆的,还差最后一张八仙桌,三个人也转到了莫丰收家。 大壮和一平一路小心翼翼瞄了好几眼莫非,他们也不想来,实在是村里借遍了,只剩莫丰收家还有桌子。 磨磨蹭蹭走到院口,还是莫一平年纪大稳重些,他上前去叫门。 莫非收了脸上的笑,把车子推近门口一点,莫丰收家的院子大,待会搬桌子的人能少走几步路。 说来也是好笑,莫一平十四五岁开始,常年在外做工,如今年近三十和妻儿老小回来,接着就分了家,住去了牛德宝的小院。分家没摆酒,夫妻又忙着打理旧屋和爹娘分的田地,日日黑天里出门,黑天里进门,住了两个月,村里竟是许多人看他都脸生。 莫家应门的是戚染花,她最近被排挤得厉害,更是没认出来眼前这黑脸歪肩的汉子是谁,当下唬了一跳。等瞥见他后面“凶神恶煞”的“短命鬼”,更是胡猜乱想起来,怪叫一声,“嘭”地关上了门。 莫一平差点被门拍了脸,反被她吓一跳,一脸迷糊回头看看另两位。 三人面面相觑,还是莫非反应快些,马上笑着说:“一平哥,她必是不认识你我呢,还是大壮哥去吧。” 戚染花怎么会不认识莫非呢?恐怕是见了莫非,做贼心虚吧,那二人想着。 莫一平想得更多,不认识自己却吓成这样,我难道长得像鬼? 他有些难堪,摸摸鼻子退了回来。 周大壮哭笑不得上前喊:“戚婶子,我大壮呢!正武今儿结亲,问你借张桌子用用。刚是一平哥,兴旺叔家的老大......”他说到后头有些不起劲了。 戚染花躲在门后,心砰砰跳着,最近因着大宝夫妻和二凤闹矛盾,她不时想起那个短命鬼。昨晚才做了个噩梦,梦到他又在自家大闹,一家人被他打伤不说,连屋带院也被搬走了,自己的大宝沦落成了花子...... 如今猛一看到人在眼前,还带着个怪样的汉子,噩梦仿佛下一刻就会发生——不好,“短命鬼”真的纠集了人手要来抄自己的家! 正胡思乱想,听到大壮的话,才晓得是自己吓自己。 她恼羞不已,更不愿见他们,于是门也不开了,隔着门回说:“哎!你上别家去问吧,家里要用呢!” 大壮气不打一处来,一个村的上门,好言好语同你说话,你这是把人当贼还是当匪呢? 想起戚染花的那些传闻,再看看她的做派,周大壮心里相当不舒服,于是故意大声同另两人说:“人家说了不借呢。一回两回的,叫帮忙,人没空,借东西,东西也没空!以后直接绕道吧,我是没脸上门了。” 莫非笑笑没接话。 莫一平却憋了一口气,很是捧周大壮的场,“看出来了!攀不起喽!” 少一张八仙桌,倒不至于吃不上饭,三个人干脆不找了,直接把车推回刘木生的院子。 院里非常热闹,刘木生家的姑嫂姨婶、郎舅叔伯们要来的都到了,正三五成群,扎成几个堆儿,谈天论地,说古论今。 三人把车停到墙边,莫非和大壮忙着卸东西,莫一平则跑去找总管莫村长回报。 莫村长在灶屋边的杂物房里,房里还有王淑玉和其他几个村里人。 莫一平当着众人的面,单把在莫丰收家“折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他并未提及莫非。 末了,他还故作诧异地说:“叔,可是我长了个贼样,见一面把人吓坏了?这桌子借不来,倒真是我的罪过!回头,要不要去赔罪呢?” 不但莫村长沉了脸,王淑玉等人也气得直哼。 李翠梅的大媳妇赵草穗吧嗒嘴说:“这人就是这样!早前大婶子还打算喊她来帮忙,还是我婆婆给拉住了,不然也得吃她一碗闭门羹。看来,是要去镇上做太太了,懒得搭理我们呢。” 莫小婶还很诧异:“不至于罢,许是误会呢?戚妹子一向怪热心的,上回我还在柳花妹子家门口,见她乐呵呵说,明年金水成亲,她必要去帮忙呢。” 柳花的儿子金水说好了亲事,媳妇的娘家人疼惜,要留闺女再过个年,所以开春才结亲。 王淑玉呸了一口,咬牙说:“想的什么好屁吃哦!你等着看,明年柳花上门去喊,她不是胳膊疼就是头风犯了!你自己吃过亏难道也忘了?” 孙巧巧也帮婆婆说话:“真是这样的,戚婶子前几天都还说要来帮娘烧灶呢,又叫我们缺什么只管上门去拿!” 莫小婶张口结舌,忽而想起当初长子清江要结亲,戚染花也是早早就说要来帮她铺新床,自己很是感动,扯了好几回菜送去。后来,她是怎么没来的?哦~~~她在清江成亲前一天说自己“红潮”来了,不利新人,所以自家没办法,紧忙着重新请人,好悬没耽误儿子的大事。 她喃喃把这事说了,还不确定地问:“难道、难道她只是逗我的?真不愿帮忙,就别开口啊......” 莫小叔打边上路过,停脚听了几耳朵,也是怒意上涌:“妇人真恶毒!” 他扔了手上的扁担,对着妻子愤愤地说:“你忘了?之前良松发烧,看来我们被她耍了好几回!” 良松就是清江的儿子,也是莫小叔两口子的眼珠子。 莫小婶想了想,恍然大悟,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第124章 莫村长看向堂弟,侄孙儿不过三岁,小病有过几回,他和妻子兰婶也只是过问几句,还不知其中有戚染花什么事呢。 兰婶早已等不及,拉扯莫小婶,让她说。 “就是一年前,我小松儿发烧,人都烧软了,我说去找你要个方子,路上遇到她,主动说家里有旧年的一副药渣,还能煎两碗水喝。” “我和老头子感激得不行,回家摸了几个蛋就去她门上拿,结果......” 莫小婶老实人被骗,一时还缓不过劲,说几句就哽住了。 莫小叔接了她的话说:“结果啊,她收了蛋假模假样进屋翻找,一会跑出来说,药渣没留意被老鼠啃了,好像掺了乌糟东西进去,怕给娃儿吃坏。那我们哪敢要?只得谢过她,才去嫂子你家要的偏方儿!” 药材值钱,乡下人家生了病,基本都靠自己抗,舍得买药的少之又少。即便药材买了回来,也不是煎了两回就舍得倒掉的,他们总会把药渣小心保存下来,以后再有差不多的病症时,就又拿出来煎水喝,一副药要煎到没了颜色才舍得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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