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珉褪了鞋子,盘腿坐在床上,问:“这两日玉门一行,算得上顺利,墓也找了,杨涧山的嘱托也算顺利完成了,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林师说:“不妨去城中逛逛,游遍了玉门再回龙夷城。” …… 林师和刘景珉行至城门大道上时,突然间,城门处闯进一匹疾驰的骏马,马上驮着一人,手绑在缰绳上,摇摇晃晃的。 城门守卫阻拦不及,被他硬闯进来,冲进城内大道,惹得路人纷纷尖叫着退避三舍。 危险!林师腾空而起,抓住那人马上的缰绳,刹住了马上要冲进人群的马,大声问:“怎么回事?” “急报!急报!”那人浑身是血,已然是声嘶力竭,“传玉门城府,胡军突袭!龙夷城被困!请求粮草支援——!!” 有人已经小跑着去玉门城府传令。 刘景珉的脸色陡然间变得很差,他皱着眉头:“龙夷城被困,起码已经过了两天。” 廿信和李自离都在龙夷城内,叶语安也在。 林师肉眼可见地焦急起来,语速都快了许多,他问:“那就是说,我们临走两天,还未到玉门,龙夷城就被困了?” “别急。”刘景珉按住林师的手,轻声安慰道:“李平寇将军和廿来迟副将都在龙夷城内,还有西北军主力,不会有事的。” 刘景珉抬起头,目送着那位浑身是血的信使被送进城中的医馆,不知他一路上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死里逃生,才到了玉门的。 “我们前脚刚走。”刘景珉的眉头愈蹙愈深,“甚至连那位叫乌图尔的胡人泄报,也仅仅过去了半个月,胡人来得太快了。” 林师转身欲回客栈牵马:“我们须得快些去。” 刘景珉跟在他身后。 “二位!”申五此时匆匆赶来,他披着外衣,连胳膊都还没来得及伸进袖子里去。 他身后跟着一名小厮,牵来三匹马,申五跨身上马,急道:“玉门城府已经接到了消息,粮仓已开,不多时就会起运。” 他长喘了一口气,带着些焦急,又因为太久没曾上过战场,以至于夹杂着紧张,他道:“我同你们一起去。” ……… 李自离站在城楼上,外面黑压压一片骑马的胡人兵,敌将领兵队正为首,放声大笑:“李自离!开城门脱了裤子投降,我且饶你一命!” 底下的胡兵哄堂大笑。 李自离依然站在那里,俯视前方,依然面无表情。 廿信抱着头甲站在他身侧,压低声音对手下吩咐:“让弓箭手准备。” “回大人,备好了。” “投石车也准备,城内的粮草还能撑多久?” “够全城人五天,已经派信使前往临近城镇请求支援,往南至渭城最多需两天,往西至玉门最多要三天,往东飞沙镇更近一些,仅需一天,但胡人在要道把守的概率极高。” 廿信点点头:“只要往一个地方的信使能够顺利到达,粮草便不是问题。” 叶语安站在更靠后的位置,怀里挎着一个小布包,是临走前苏柳木给她做的小药包,她脸上一反常态,也看不出什么表情,细看手紧握拳头,有些发抖。 廿信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回后方去,找州刺史府,安生呆着,等你师兄的消息。” 叶语安仰头,瞳孔因为神色而显得乌黑,她说:“我能打,能上前线。” “听话,快去。”廿信不由着她,“拿着你的药包退至后方等前线伤员,这是军令。” 叶语安这下没有了异议,转身往城楼下去。
第50章 守城 “随行队转移群众!龙夷守城军死守东城门,先锋营守南门,廿来迟,你带领狩阙营守北门。”李自离盯着前方,目不转睛,道,“报戍营随我守主城门。” “弓箭手准备——!!”城头上报戍营指挥官的看见了李自离的手势,扯着嗓子嘶喊:“放箭!!” 万箭自城墙上齐发,如雨下,城门下传来敌方骑兵因痛苦而发出惨叫声。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突厥将领在骑兵方阵后方,立于马上,胡乱抓了把胡子,帽檐下的一双眼睛愈发阴郁。 这座城在边境线上,只要夺下这一座城。夺不下这座城,他的草原儿女就要饿一冬天的肚子。 这场仗背水一战,是入秋时落荒而逃后的卷土重来,但区区一座边境小城,不需要大费周章围城而攻,只需用一番奇袭,就能轻松拿下。 以龙夷这座城站稳根脚,再不论往东或是往南,都更容易推进。 这是计划中的。 但不在计划中的,令他没想到的是,西北军的两位大将恰恰就在这城中,而西北军的主力也随驻扎于此,甚至在外围建起了校场。 军报有误。 是己方出了内鬼。 还是对方混入了探子? …… 天气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有些闷。 城楼上吹起突呜呜的号角声,城四方起了狼烟。 城外的干草垛不知被哪方的箭矢点燃了,呼啦啦烧了起来,连到一片,火光冲天。 有指挥官向李自离报告战况:“他们的轻甲兵试图攀城墙,源源不断,滚石已经下了,城门一时半会撞不破。” 李自离点点头,问:“廿来迟那边怎么样?” 那指挥官是个年纪长一些,留着胡子的中年人,他抱拳低了低头,答道:“敌方分布在北门的兵力不多,廿副空闲之余派人去城内搜捕混进来的贼人了。” 李自离又点点头,指挥官看着他的脸,读不出他脸上的情绪,是担忧还是愤怒? 指挥官又只听他这位上司赞扬了一句:“廿副将安排周全。” “北门地方兵力薄弱,不如开一条路来疏散城中百姓。”一旁的军师一手在城防图上画了个圈,指向一点,“同时支援粮草能顺利进城,哪怕城破,能保证蛮子屠城时的最少伤亡。” “狩阙营从北城门突围,随行队一同进行百姓转移。”李自离一字一句道,“屠城?有我守在这一刻,屠城他想都别想!” 指挥官应了声去领队了。 “最坏的打算,若是城破,将损,西北军与龙夷守备军全军覆没,那就派人去把粮仓烧了。”李自离看向军师,“他们是冲着过冬的粮食来的,不能让他们带走一粒米。” 多带走一粒米,明年的大齐边防就要难过一分。 “情况不至于如此严峻。”帐里的军师姓徐,不管是戍边还是打仗,已经跟了李自离许多年了,曾经也是一名文官,李自离想不通为何,他偏偏要来边地吃沙。 徐军师看着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统帅将军,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您已经为大齐打了这么多胜仗了,总还是习惯于做最悲观的打算。” “他们有备而来。”李自离自小在西北同这突厥蛮子打交道,对他们的计划可谓是信手拈来。 此时廿信也回了营帐,他一边弯腰掀开帘子迈进来,一边摘下头甲,听见他们在谈论此事,也插话进来,解释道:“深秋这场仗他们不打赢,腊月一到,直至明年二月,都不是狩猎季,草原上粮食产量跟不上温饱需求,蛮子骑兵必将元气大伤。” …… 叶语安蹲在毛草临时盖起的檐棚里,给手中的绷带打了个结。 其实目前为止伤亡的将士送来的不多,只一些被流矢射中的,被火苗燎伤的;更多的是惊恐害怕的老妇,趁乱被歹人割伤的青年,还有四散奔逃时摔倒擦伤,与母亲失散的孩童。 简单包扎一下后,叶语安从药包里掏出一块糖,放在那孩子手掌心中。 再之后,出了檐篷,就由西北军随行队带去临时安置点里。 第三天时,廿信带领的狩阙营在北门破出一条通路,趁着夜色,城中的百姓提上大包小包的随身家当,若说大包小包,有的也不过是几套过冬的衣裳和粮食,塞在包袱里显得鼓囊囊的罢了。 他们在西北军的掩护下匆匆出城往东去。 就在此时此刻,南城门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顷刻间黄土滚滚而来,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南城门被撞开了!! “给我死!”顶在最前的西北军将士一枪刺穿冲在最前面的蛮子兵。 接着一个又一个,蛮子兵鱼贯而入。 “顶上!!后面的顶上!”有人在喊。 军帐中很快有前线士兵来报:“李将军!南城门破了!” “知道了。”李自离即便是此时,也很稳得住气,“先锋营坚持守住,当务之急先转移百姓。” “城…被破了?”凉州刺史一行官员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他们只是来接见陵南王,随着陵南王一道参观演武大会的!哪怕是一群人缩在龙夷城府内,门前还挡着个谷余,也完全躲在屋内瑟瑟发抖。 谷余也一脸不可置信,更让他担忧的是,主子和林公子究竟有没有接到龙夷城被困的消息。 千万在玉门好生待着,不要回来。 …………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林师骑在马上,紧握缰绳的手已经爆出了青筋,刘景珉紧随其后,生怕被落下一步,额头即使迎着寒风也淌出了汗,看上去更是焦急。 申五跟在后面就要慢一些了,他一方面离队之后就没怎么跑过马,再一方面,他又要看顾后面的支援粮草,眼瞧着前面两人骑在马上像是不要命一般疯跑,急得直擦脑门上的汗大喊:“你们跑那么快,李自离他突围不开城门,我们也是进不去的!!” “慢点,林长兮!”刘景珉一着急,就顺嘴喊了林师全名,他喊:“夜里路不好赶,荒郊野岭说不定还有散落的蛮子兵或者野兽,你莫要离我太远!!” 林师忽然慢了下来,刘景珉以为他听进去了,但林师的目光显然没有落在他身上,刘景珉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远处有点点火光。 “那是什么。”林师颇为警惕的望着那处,心头涌现出不好的预感,“是其他城的支援,还是蛮子士兵?” “此地城镇之间相隔甚远。”刘景珉也看见了那处火光,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明显,“其他城镇的支援不会在和我们一样的方向上,要么是遇到了困难,要么是敌人。” 林师看了片刻,道:“过去看看。” 刘景珉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心道,这话照性格来说应该是他的台词罢? 林师见他半晌没说话,侧目看了他一眼,方才严肃紧绷的表情一瞬间软化了不少,他轻声解释道:“我配了剑。” “不需要你出手。”刘景珉勉强在这重压的氛围下扯出一个半笑不笑的表情来,后又回身向靠后些的申五招呼道:“我们先去一探!” 离得近了,发现是四个人升起篝火,在烤兔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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