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院门被推开了一缝,一个小脑袋探进来:“我赶上了么?” 刘景珉见到这只莫名其妙闯进来的小家伙时就知道是谁来了,显然认出来的不止他一个——叶语安兴致勃勃地挥挥手:“文若!” 傍晚时分,林师坐在窗前,托着腮,注视着谷余,叶语安和刘鸢三人在院子里研究爆竹。 城里的街道上早已劈里啪啦一阵乱响,三个人还是没研究出所以然来,林师在一旁笑着拍拍一旁同在看热闹的刘景珉,说着:“你快去帮他们瞧瞧。” 刘景珉长腿一跨,从窗户翻出去,撸起袖子加入进去:“我看看怎么回事啊。” 苏柳木端着刚刚出锅的饺子路过,轻声抱怨了一句:“好烫。” 那外头的烟花很快被刘景珉解决了,爆竹先劈里啪啦响了一阵,又点了烟火。刘景珉“功成身退”,后退了几步,退到林师窗前。 他看着林师烟火中闪耀的眼睛,心中都不自觉地流出几分热意。 林师也托着腮看着他,不急不慢,笑意盈盈地,像是等着他的下文。 烟火炸开的那一瞬,林师像是不想等了,抬手手勾住刘景珉的衣领,于是一人在窗内,一人在窗外,窗内那人先一步给他了一个蜜意浓情的吻。 “百废俱兴,万象更新!” “年年有余,岁岁安康!” 叶语安和刘鸢这一喊,把伙房里手忙脚乱的廿信和李自离都喊出来了,廿信拿手抹抹脸颊沾上的面粉,冲苏柳木嘿嘿一笑,遭到苏大夫略带嫌弃一眼。 “你何时变得这么大胆了?”刘景珉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从前有旁的人在,你连靠都不愿多靠近我一分的。” 林师这才觉得气血上涌,脸颊燥热,但木已成舟,他也只得移开视线,轻哼了一声,答曰:“今时不同往日。” 刘景珉喜道了几声好,又多凑近了几分:“那我的愿望便是你日后皆是如此。” 林师装傻:“如此什么?” 刘景珉牵过林师搭在窗沿上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认真真:“愿你岁岁年年,皆如此般,安康,喜乐,圆满。”
第46章 民风淳朴 “真是。”刘景珉边走边抱怨,“好一个民风淳朴的边陲小城。照这样来看,他方才那一番说辞保不准全是编的,这碑上又没写谁的名字,还不是说谁是谁?说不定找着另一个人,又是个什么其他的将军侯爷的。” “十二侯军倒是确有其事。”林师用食指点着下巴思索道,“我倒觉得事是真事,只不过此人意图有些过于明显罢了。” “喂!说什么呢你!” 突然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带着暴怒的情绪。林师转头一看,是一个敞着胸襟,满脸胡茬的大汉,手里举着把榔头,看样子是路过的本地人,此时恰巧听见了刘景珉的那一番抱怨。 “你说谁是假的,十二侯军鼎鼎大名,钟将军以身殉国,哪有你这样,你这样满口喷粪!找打!” 说着一边举着胳膊,喊着:“吃我一榔头——” 一边向两人奔来。 林师:“???” 他这一喊,原本街道两旁寥寥不多的行人也纷纷侧目过来,甚至有人窃窃私语:“就是他?” “什么人敢侮辱十二侯军?” “听说是长安来的。” 刘景珉也被吓了一跳,他转头左看右看,很显然也在状况外:“这是什么情况?” 他边说着,一边不明所以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备战。林师忙又按住他的手,把他欲出鞘的剑给按了回去。 林师压低声音急言:“你别真要和他打罢,你要真一剑下去,他一个平头百姓怎是你的对手?” “那怎么?真要乖乖等他给上一榔头......” 刘景珉突然不说话了,他和林师对视两秒,两个人不约而同一点头:“跑!” 两人一个急转身,拔腿就跑。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脚下是尘土飞扬的沙土地。刘景珉拉着林师的手,在城里七拐八拐,左绕右绕地跑了一会。没成想不仅没甩掉那农户,甚至身后追的又加入了几个人,甚至有些声势浩大起来。 林师正思考若是眼下停下来解释一番会发生什么,就听一旁刘景珉喘着气,突然问:“我怎么突然发现,我们这一路来一直在跑?” “此话怎讲?” “长安灯火庆典那日被刺客追杀在跑,平康坊带着杜云中被小曲儿追杀在跑,眼下遇见个庄稼汉,也要跑,我们也太窝囊了罢?” “......”林师沉默了片刻,“那应该不是庄稼汉,玉门城这种地方长不了庄稼罢?” 刘景珉被他此言反驳惊呆了片刻,大声问:“重点是这个么?算了,先人所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林师和刘景珉初至此地,人生地不熟,再怎么跑,在这城内也绕不过本地人。两人连跑带轻功,好一阵,总算勉强瞧不见那榔头汉的影子。正要停下来喘口气,忽然街边窜出一个人影来,扯住林师的右臂往屋里拉。 林师冷不丁被拉了个趔趄。 刘景珉:“什么人?!” “二位。”那人影有着沙哑的嗓音,和一口与众不同,听不出什么口音的中原官话:“二位快往这里来躲躲。” 这不知从哪来的好心人,瞧着倒是比林师和刘景珉还要急,三下五除二把两人拉进屋里,嘱咐着将他们藏在了柜子后面。 刘景珉猫腰蹲着,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同林师咬耳朵:“这儿看起来像个酒家。” 周围有两三张桌椅,眼下不是饭点,堂里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那好心人挡着门前,冲追来盘问的人说了几句“发生什么事?”“他们从门前跑过”“小事化了”之类的话。是没听过方言,应是本地的,林师听得懵懵懂懂。 好心人几句说完,便打发走了那怒气冲冲的追兵,他回身被手关上门,霎那间阻绝了门外过于曝晒的阳光。 刘景珉的警觉似乎从一进门就没有打消过,此时更甚,连手也放在了剑柄上,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说话很有分量。” 好心人拍拍手,将手中的抹布放在桌上,随意扯了张椅子坐下,还温和地笑了笑:“现在安全了。不好意思,边陲小城的人就是比较......淳朴,其实心眼不坏。” 林师回想方才被追杀的情形:“?” 刘景珉就更直接了,他反问:“淳朴?” 那人轻咳了一声,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形容不够恰当,但也想不出其他合适的词来解释了,索性摆正神色自我介绍,道:“我名叫申五,家中排行老五,幸会。” 虽然此人有些可疑,但目前来说算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林师也报以微笑回礼道:“林长兮,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刘景珉倒是依然有些戒备,但也自报了家门:“刘文易。”
第47章 落雪无痕 听到他的名字,申五的神色明显一惊,转瞬即逝,随即又柔和下来,道:“我听闻二位是自长安远道而来?” 他瞧见了两人拿直勾勾的眼神看着他,又忙解释道:“啊,小城么,就那么些人,消息传得快,二位莫要疑我。” 刘景珉接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说来奇怪,这玉门城里的人听说我们是长安来的之后,和见了鬼似的,唯独申公子这般盛请,方才出手相助,算是与我二人有恩。” 他抱了抱拳,继续道:“若申公子不介意,晌午寻一处地,我请上一顿好菜。” 申五摆摆手,道:“恩情谈不上。至于好菜,实不相瞒,别看我这小店门户简陋,可也算是这玉门城内数一数二的馆子,出两个菜也谈不上费事。心意申某领了,刘兄想问若是想问我何事,也不必大费周章,尽管说来罢。” 他倒是瞧上去诚意满满,又先回答了刘景珉的第一个问题:“此地边境小城,大多生活在这里的百姓都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见了外乡的生面孔自然多多留意一些。至于我么......年轻的时候背井离乡,也到京城办过事,见了你们便自然比旁人亲切些了。” 话说至此,刘景珉也不再绕圈子了。更何况眼下除了面前这位申五,一时半会也再没有其他更好的途径去打听杨衫嘱托的事情。 于是林师将信纸展开,说明了此番进玉门城的来意。 “杨衫?”申五听后喃喃自语了一句,“原来是他……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刘景珉冲他警觉一瞥:“怎的?申公子认识?” 申五含糊了一句:“谈不上认识,早年四处乱闯荡,结识得人多了,也从旁人口中听说过他的名字。” 合情合理,刘景珉便也没有再刨根问底下去,只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末了,林师问道:“除去城中那一座碑,玉门城内可是还有其他的墓?” 申五想了想,两手交叠,拇指相搓,笑道:“确实还有一处,但肯定不是你们要找的了。” 他不打算细说,还未等林师和刘景珉两人心生疑问,便扶着桌子站起身,招呼道:“走吧,我们回石碑前,我同二位慢慢说。” 申五出门前,又随手带了一壶酒。 先前追着林师和刘景珉一通跑的百姓已经散去了,街上的路人又恢复成先前那样,变成三三两两,神色匆匆的样子。 “该从何说起呢?”申五叹了口气,道,“就从......新从长安来的,那个姓史的太监说起罢。” ...... “报——” 坐在沙盘前,钟北一身玄甲,见来者闯入营帐,连忙起身,问:“如何!” “敌人后退五十里,损失过半!眼下已经退回了他们地界之内,我方突击小队乘胜追击,取得敌将首级!”来者是钟北的手下,正单跪抱拳,仰起头,掷地有声道:“大捷!” “好!”钟北一拍案,几日来一直紧皱的眉眼都瞬间舒展开了,“今年冬天他们大抵是不会来了,兄弟们这些日子都辛苦了!今日把好酒都拿上来!明日一早便回程。” 监军这次换了个姓史的太监,也一起跟来了前线,就是说话听着怪声怪气的,教人格外不舒服。自打他来了,营内上下将士多数都对他抱怨连连,钟北已经听下面将士打了不下十次报告了,都说想揍他。 眼下大捷来报,史诵却还是那副怪声怪气的模样,他捏着嗓子,乐呵呵道:“钟将军,敌人才撤退五十里,皇上的意思是,还是先静待几日,等确定了这敌人不敢再犯,再打道回府也不迟,否则传出去,好像我们折兵退返了似的,你说是也不是?” 钟北卸了最外层的厚甲,心道,这究竟是圣上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他却也不好明说,只好皱眉:“史大人,你也瞧见了,这几日北风起得多了,约莫来看不出两天就要下大雪,这上面不让回,那粮食几日前就已吃紧,后方的支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呢,总不能让我的兵饿肚子白白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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