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胥黎无辜道:“这是天大的误会啊!沙依格德殿下与简大人来到勾昌境内后,我正要去喃兀城把你带来与他们相见,就发现你已经先一步跑了出来,哎,只能说阴差阳错吧。 “幸而小王子你福大命大,半路上得救了,也没有把疫病传染开来,不然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向曛漠王交代了。话说回来,冤有头债有主,绑架你、谋害你的人都是尼赫迈亚,我不过是个被他利用的、不知情的倒霉蛋罢了,是被他欺骗了呀。” 他这张嘴极为伶俐,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勾昌王更是有心偏帮自己人,听到这里就顺势下了结论:“果然,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尼赫迈亚,以圣教长老之名四处为恶,真是亵渎神明。不知他此时躲到哪里去了,若是让我找到,定要把他抓来,交给神使大人处置!” 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时机,沙依格德上前道:“那正好,我们事先得到密报,说尼赫迈亚就躲在勾昌六城之内,劳烦陛下帮我们搜寻一下。斩草要除根嘛,赫胥黎大人也是受害者,相信你对此是乐见其成的。” 赫胥黎愣了愣,附和道:“那、那是当然。” 他与尼赫迈亚的那些交易见不得人,此刻压下心虚,琢磨着若是真的找到此人,该怎么先下手为强…… 勾昌王有点郁闷,心说怎么又往自己身上揽了件麻烦事。这师徒俩来了没多久,又要找莫名出现的沙匪,又要找鬼祟躲藏的罪人,他都快把勾昌翻个底朝天了。 *** 且不说勾昌王如何烦恼抓匪找人的事,简生观又尽职尽责地去勘察丝路了。 拜厄斯还有些体虚,他就没让这孩子跟着,自己在砂革城外的驿站找商队询问,例如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丝路的,每年运多少货进莫贺延碛,路上有什么困难和需求,老路和新路各有什么优缺点,问起来十分详细。 简生观刚出稷夏边关那会儿,路过积吾、勾昌、犹然、撒罕,也想这么问问的,可惜人家商队看他是个须发皆白的邋遢老头,以为是什么疯子或者骗子,压根懒得搭理,如今整个莫贺延碛对他的名号如雷贯耳,有叫他丝路使者的,有叫他简神医的,还有叫他神使大人的,无不带着尊敬,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问完了第三个商队老板,简生观去往下一个驿站,正巧碰上了同样来到这里的沙依格德。 沙依格德唤道:“师父,累不累?过来就歇会儿,喝点牛乳茶吧。” 简生观不累,但还是坐了下来,他问:“你今天没去找你那位前任?” 周围歇脚的商人全都支棱起了耳朵。 前任?什么前任?曛漠王储的前任……不是西奥多家的萨琳娜吗? 沙依格德叹道:“师父,你能别这么计较了吗?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唔,确实,听说萨琳娜嫌弃他时不时疯病发作,毅然退婚,选择了撒罕的亚尔曼·伊顿,哎呀,这里头的复杂关系啊…… 简生观道:“行了,不用解释,先把他找到,你才能跟他真正有个了断。” 找到?萨琳娜不是就在撒罕吗?什么了断?难不成……曛漠王储与她还藕断丝连!那亚尔曼岂不是绿成了草原? 沙依格德无奈地说:“我知道,尼赫迈亚罪无可恕,但我与他毕竟有那么一段孽缘,我会好好想想怎么处置他的。” 嗯?尼赫迈亚?不是萨琳娜吗!等等,尼赫迈亚长老是沙依格德殿下的前任?他们两人……到底……有什么孽缘? “什么!你跟尼赫迈亚搞在一起了?你真的疯了吗!”驿站帐篷的门帘掀开,有一个身穿红色克林国服饰的青年闯了进来,替围观群众问出了心声。 沙依格德显示一怔,而后大笑着迎上那个人,与之勾肩搭背,惊喜道:“阿浮!我的挚友!你什么时候来的!” 名叫阿浮的青年笑说:“我?我是在你和尼赫迈亚有那么一段孽缘的时候到的。” 这话一语双关,既是说刚才之事,又是说二人最初相遇之事,旁人听不懂,却一下勾起了沙依格德年少时的回忆。什么搞在一起的话当然是开玩笑,没人比阿浮更了解他与尼赫迈亚的关系了。 不管周遭的人如何一头雾水,沙依格德拉着阿浮介绍:“这位是我师父。” 阿浮看向简生观,浅褐色的眼眸兴味盎然:“知道,我此番一进莫贺延碛就听说了,你大张旗鼓地拜了个师父,简先生是位神医。” 简生观仔细打量着他,这个“阿浮”他听沙依格德提过多次,词条也在不断更新。 “这里人多口杂,我们去别处叙旧吧。”沙依格德道。 “我以前常来这个驿站,跟我走吧,三里外有个石屋酒馆,是经营这里的老板娘开的,专门招待往来客商,可以去那里聊聊。”阿浮提议。 简生观没有异议,跟着来两人去了酒馆。 *** 不得不说,勾昌人确实会做生意,驿站、酒馆、粮食和水的补给,应有尽有,犹然从前也是有这些的,只是荒废多年,如今想重拾昔日辉煌,有些举步维艰。 石屋酒馆这会儿人不多,老板娘给他们上了瓜果点心,还有馥郁甘甜的葡萄酒就退下了,留给他们方便说话的地方。 沙依格德与阿浮又热络地聊了几句,对简生观说:“师父,你最近不是在找人了解新旧丝路的各种消息吗?可以问问阿浮,他人脉广,知道的也多。” 简生观看着阿浮,却没有问丝路的事,张口就道:“你不就是上回抢了卧狮晴眼的沙匪首领吗?”他又看向自家徒弟,“你俩早就暗度陈仓了吧?” 沙依格德、阿浮:“……”
第61章 布局 阿浮露出一副茫然的神色:“什么沙匪首领?”而后关切地望向沙依格德,“我刚到砂革城,还不清楚情况,你的货物被抢了吗?” 沙依格德为他解释:“我奉命出使,日前被一伙沙匪劫掠,他们抢走的曛漠进献给稷夏的珍宝卧狮晴眼。” “好猖狂的沙匪,竟敢劫掠使者队伍!”阿浮忿忿道,“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头,我定要帮你找回珍宝,出了这口恶气!对了,碰上这等穷凶极恶的匪徒,你没事吧?” “没事……”沙依格德瞥了眼简生观,“有师父照顾着。” “若是以前,我才不担心你应付不来,不过听闻你这两年身体不好……” “行了别装了。”简生观忍不住打断,“我这双眼虽不及阁主本尊那般敏锐,却也没有老眼昏花。当日天色昏暗,你蒙着面巾,看不清面容,但身形骨骼不曾加以掩藏,我身为神医,擅于辨人筋骨,自然能一眼看穿。 “这……身形相似之人也有很多吧。”阿浮垂死挣扎。 “乔装沙匪首领之时,你刻意压低的嗓音说话,然而你出身克林国,有几处特殊的语调难改乡音,这个也能听得出来。”简生观再举一例。 “丝路上来往商贾众多,口音混杂,兴许那沙匪也会说克林国的话?”阿浮继续辩解。 沙依格德试图劝阻:“阿浮,你……” 阿浮抬手打断他:“简先生还是太过武断了吧。” 简生观喝完了杯盏中的葡萄酒,起身去拿酒壶,见阿浮的杯盏也已空了,顺手给他斟了一杯,指尖微微擦过他的杯沿。 给自己斟满之后,饮了两口,简生观说:“我这徒弟身手还算不错,我记得那夜刺了沙匪首领胸口一下。当时给他治伤的时候,我也顺道查看了他双刺上的血迹,刺得不深,不至于伤及心肺,但棘刺形状特异,要想痊愈,恐怕也得耗上个把月。” 阿浮饶有兴致地说:“简先生是想让我解衣自证?若我胸口有未愈的棘刺伤口,便坐实了我的沙匪身份?” 简生观道:“本来是需要再佐证一下的,但现在不必了。”他用布巾擦干手指,“方才取了你杯沿的一点唾液,跟那夜我徒弟武器上的血迹比对了下,基因是一样的,肯定是你了。” “鸡音?那是什么?”阿浮不解。 “总之是我这种神医才能解锁的秘密,你只需要知道自己被我拆穿了就行。”简生观淡淡道,“也就是闲着无聊,测着玩玩。” ***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了,阿浮讪讪道:“你这师父……当真神通广大。” 沙依格德却难以置信地指着说:“是你?没想到竟是你做的!” 阿浮喝酒的手停在半空:“啊?我……你……” 沙依格德痛心疾首:“阿浮,你到底为何这么做?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最好的兄弟,你为何要在我背后捅上一刀!枉我这几日奔波劳苦,到处寻找卧狮晴眼的下落,在你眼中,我这狼狈的模样一定非常可笑吧!” 好在多年的默契让阿浮迅速领悟,他急忙背锅接话:“我……我只是不忍见你……独自承担如此重任?与其……与其让你遭遇他人毒手,不如我来……” 简生观放下杯盏,看向自家徒弟:“你是挺可笑的,这时候装什么无辜。” 阿浮:“……”我夹在这对师徒之间图什么? 眼见自己装不下去了,沙依格德道:“我这不是怕师父你怪我欺瞒么?那阵子天天有人来找麻烦,想抢卧狮晴眼的盗匪一拨接着一拨,连累师父也只能离我远远的,否则难免被殃及。我实在给烦得不行,估摸着阿浮正好途经此地,这才与他联手搞了这么一出。” 简生观颔首:“我知道,表面上卧狮晴眼是被沙匪抢走了,实际上一切都在你的控制之中。阿浮不过是代你暂为保管,只要珍宝不在你的手上,这一路自然太平许多,那些混在其中想取你性命的杀手也失去了掩护,可谓是一举多得。所以我为什么要怪你?” “我瞒着师父,让你白白担忧了这么久……” “放心吧,我从来没为这些事担忧过。”简生观直言,“卧狮晴眼本来就与我无关,只要你不出事就行。反正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样,下毒、囚禁、刺杀——只要还剩一口气在,我就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有什么好担忧的。” “师父……”沙依格德心中感动。 “真羡慕啊。”阿浮终于插上了话,他搡了搡自己的挚友,“这么厉害的师父,能不能让我也拜一拜?” “滚滚滚!你以为我的师门这么好进吗!” “别这么小气嘛,我还想学学那个什么鸡音……” 两人混闹了一阵,见时候不早了,阿浮起身告辞:“我回去了,商队里还有许多货物要清点。对了,那个什么稀世珍宝放我这里也很烫手,你打算什么时候拿回去?” 沙依格德道:“不急,眼下还是放在你那里更稳妥。让勾昌王再帮我清一清沙匪,多挡掉一些不必要的人祸,省得他老把心思放在我师父身上,为了丝路改道日日絮叨。你这一趟也要往稷夏去吧,那就过了积吾再还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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