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带着一壶春酿,李大人嗜酒,怕也馋了。” 越辰逸的眼眶瞬间便红了:“是。” “陛下太过心软了。” 越辰逸走后,顾行秋从帐后出来,行至我身旁,握住我的手。 “好凉。” 我缩了缩,却有些痴恋他手心的暖意,迟迟没有抽回来。 “朕的天下,不是一个探花郎能倾覆的。” 越辰逸生于穷苦之家,四壁萧然,父母因病疫相继而亡,垂死之际,是李玉山救他,悉心教导,助他考取功名。 不论如何,我想赌一赌他的一丝良心。 “陛下就这么饶了李玉山?” 顾行秋皱眉,“前朝的人,陛下终究要小心。” 顾行秋不知李玉山与我的关系,不免疑虑。 “爱卿这么一说,可有办法帮我劝降徐建元?” “陛下......” 顾行秋皱眉道,“臣是认真的。” 我望进他的眸子,道:“朕也是认真的。” “陛下不可太过任性。” “这不是有王爷么?” 我睨他一眼,笑道,“王爷为我定国安邦。” “陛下连臣的桃子都不吃,现在倒是什么脏活累活都让臣干了?” 说起桃子,我心里发虚,示好道:“还有么?” “没了。” 顾行秋面无表情, “你都吃了?!” 我大惊,“没有给我剩一个。” 顾行秋看我一眼,略带责怪:“陛下想什么?数量太少,陛下又迟迟不来,最后被皇后娘娘看见,一并拿走了。” 被阮阳君拿了?那八成是早没了。 我暗叹一声,默默道一声可惜。 却听顾行秋一笑,从我案上的格子里拿出了什么,递到我面前。 “臣给陛下藏了一个。” 是一个桃子。 红艳诱人,看起来就鲜甜多汁。 我眼神一亮,刚要伸手去拿,顾行秋却将桃子举高,似笑非笑道:“陛下,臣的桃子可不是白给的。” 我挑眉看他:“你要如何?” “陛下......亲我一下?” “就这样?” 我反问,随即在顾行秋错愕的眼神里面无表情地亲了他一口。 “......” 顾行秋摸着唇角,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趁机拿过他手上的桃子,咬了一口,果然很甜: “谢过顾卿了。”
第38章 夕殿下珠帘 顾行秋偏过头,轻咳一声:“陛下喜欢就好。” “对了,”他急忙转移话题,道:“陛下,臣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商。” “哦?何事?” 顾行秋道:“陛下,崔鹏昨日来见我,要我替他引荐,说是求见陛下一面。” “崔鹏?”我微微皱眉,我零星有点印象,却有些记不起来。 “就是那个有七十二房小妾的丝绸商人。” 我恍然大悟,总算记了起来。 “陛下曾在永州救他一命,这人回去后立马献了五百万两黄金充盈国库,陛下那几日烦忧,便也没怎么在意,是臣处理的此事。” “崔鹏在商界颇有声望,此次他亲自前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我挑眉看他,心照不宣,道:“既如此,便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崔鹏便被内侍领着,垂头走了进来。 他一见我,便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草民崔鹏,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显然是有些紧张。我挥手示意他免礼,淡淡地问道:“崔鹏?” 他连忙回答道:“正是草民。草民冒昧前来,还望陛下恕罪。” 语气中充满了谦卑和恭敬,似乎有些畏惧。 他身着一袭华衣,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硕大的木盒,盒子里盛满了璀璨夺目的珍珠和宝石。 “陛下,这些是草民的一点心意,请陛下笑纳。”崔鹏一边说着,一边恭谨地将木盒递上前来。 公然行贿啊。 我扫了一眼那些珠宝,一看便价值连城,心下不禁感慨。 也算是充盈国库了。 这崔鹏不愧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出手如此阔绰,哪日我若是不当皇帝了,倒是很愿意去当个商人,周游各地不说,还有钱有美人。 我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他又道道:“昔日草民被叛党所掳,多亏陛下派人相救,今日特来叩谢。” 崔鹏又朝我一拜,道: “草民当日多亏了陛下,才能虎口逃生,感激不尽......” 他开了腔,又开始倒了一大堆陈词滥调的恭维话,听得我有些头疼。 终于,在他说完一段后,他犹豫片刻,似乎欲言又止。 顾行秋见状,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崔公子,陛下时间宝贵,还请直言不讳。” 崔鹏闻言,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叩首,道:“陛下,草民此次前来,是听闻互市一事,草民入资牙行多年,听闻陛下有意扩大商行,想从各地之中选人任商帮行主,以通商贾,特来举荐一人......” 我微微挑眉,问道:“哦?举荐何人?” 崔鹏深吸一口气,道:“草民举荐崔鹏。” 我微微挑眉:“你可知,互市一事非同小可?” 崔鹏点头,道:“陛下开通互市,来往商贾百姓多有裨益,草民因陛下而兴,因互市而起,自知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草民虽出身微寒,数年来于商事却是如鱼得水,颇有建树......”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抬眸细细打量着崔鹏,轻敲扶手。 崔鹏絮絮叨叨一通,抬起头,目光如炬:“......陛下,草民若不能胜任此职,愿受万死之罪!” 我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崔鹏,你既然有此信心,朕便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要知晓,这商帮行主的位置,可不是好当的。” 崔鹏见我这就答应了,喜不自胜,差点没从地上跳起来。 他再次叩首,红光满面热泪盈眶,声音铿锵有力:“陛下放心,草民一定给陛下赚的盆满钵满!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 我挥手示意崔鹏起身,道:“既如此,朕赐你金印紫绶,即日起,你就是我大胤互市商帮的行主。” 我微微一顿,警告道:“你的一举一动,也都代表着我大胤颜面,切莫让朕失望。” 崔鹏激动地接过金印紫绶,深深一拜:“谢陛下隆恩!” 我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此人好色,陛下不怕他不堪大任么?” 我理了理袖子,慢条斯理道:“听闻此人七十二个女人,有七十三个......都姓顾啊?” 顾行秋闻言淡淡一笑:“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既然如此,臣也斗胆,向陛下举荐一人。” “爱卿但说。” “前吏部尚书通敌,位置空缺,臣认为,都给事中仲长卓,可担此重任。” “仲长卓?此人有何才能,能胜任吏部尚书一职?” 我故意道。 “仲长卓大人在吏部任职多年,公正无私,刚正不阿,极具才干。” 顾行秋道。 我正打算坐着慢慢听来,此时听罢,怪异地看向他,奇道:“这就完了?” 顾行秋一脸镇定自若:“完了。” “你......”我鼓励道,“你不再向朕......多替他谄媚几句?” 顾行秋蹙眉:“此人确有才能担此重任,又何必多说。” “......” 行吧,我有些可惜,却也欣然同意,“允了。” “不过......” 我看向他,欲言不言。 “怎么?” “你得陪朕去一趟皇陵。” 父皇仙逝之后,母妃便如同一朵凋零的兰,默默地守在皇陵,也不见人。 如今我得偿所愿,近日心里便总生出一股强烈的愿望——得带着他去看看父皇。 人死不能复生,若是父皇承龙脉护佑,还有一缕魂魄存于世间,如今去能气上一气也是好的。 来日我事了了,再亲自 杀了萧随,提着他的头去祭祀师父他老人家,这一生便也圆满了。 便是一个清晨,露水还挂在外头的柳枝上,光透过叶缝洒在微湿的地面上。 我带着顾行秋穿过宫廷中曲折的回廊,走过了长长石阶,踏过斑驳的青石板,轻衣简行,到了皇陵。 我们下马步行,自一片广袤山脉远远望去,见群峰耸立,如龙脉蜿蜒。 山脉之巅,云雾缭绕,仿佛仙境一般,晨光透过云层,洒在皇陵上,使得整个陵墓显得那么庄严肃穆。 确实壮阔巍峨。 只是我死后定然不会葬在这儿。 陵墓的石阶笔直而陡峭,仿佛直通天际。石阶两旁雕着各种神兽图案,苍松翠柏环绕,绿意盎然。 阵阵松涛声,仿佛是陵墓中先人的低语。 那儿有个佛堂,我先带着顾行秋去了佛堂。 她的背影显得有些孤独,仿佛一尊静默的画像。 我轻轻喊了一声:“母妃。” 她转过身来,我窥到了她脸上流露出的讶然,她微微点头,目光柔和了许多,走过来细细打量着顾行秋。 然后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眼中含着泪光,却只说了一句:“好。” 顾行秋恭敬地行了一礼:“拜见太后娘娘。” 他有些紧张,我默默地想。 咸初十七年,父皇病重。 那日我进宫,见他躺在龙榻上,面色苍白而憔悴,昔日的威严也已然消退。 皇位之争那时候愈演愈烈,五王夺嫡争的激烈,想必他也有所耳闻。 不巧那时我因着种种缘由也看上了皇位,临了,便也只能进宫见他一面。 是时太子乃皇后班华所出,身份尊贵,自幼便受父皇宠爱,又才情出众,本应是皇位的不二之选,奈何皇兄死了。 那时活着的皇子,也只剩了我和萧烨,还有被我囚起来的萧随。 德妃谷氏那时因二皇兄死了的缘故,恨极了父皇,便联合母家想逼宫夺位,亦被我囚了起来,连带着萧烨也不战而败。 那日我去见父皇的时候,自然也向他禀报了这一消息。 父皇混浊的眸子动了动,也只是努力张口,说了句:“谷霓思......好,好极了,好极了......” 他又看向我:“珏儿啊,你看,如今,你可算是前路坦途了......咳咳咳......” 昏黄的烛光摇曳,父皇如同泛黄的旧纸,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 他的嘴唇干裂,微微张开,似乎在低声在唤着什么,我凑过头仔细听,他在说:“能不能......能不能让朕......再见一面你母妃......” 他的胸口起伏不定,每一次起落都在昭示着生命的流逝。 宫殿内一时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喘息声和偶尔传来的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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