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叹一声,伸手轻抚他的面庞,故作苦恼:“那这可让朕如何是好?朕不喜人近身。” 他微微俯身,温润的唇轻触我的掌心。 那一瞬间的感觉让我们都沉默了。他的目光坚定而炽热,仿佛能将一切消融:“臣之心,天下可鉴。” 他深深望进我的眼睛,带着满眼我看见也会忍不住避其锋芒的炽热。 虽有万千权谋在外,但在此刻,我却愿从此心跳和呼吸声彼此依偎,直到天明,甚至再不复醒。 “天下未定,臣愿做陛下的盾,挡风遮雨。” 顾行秋握住我的手,将之贴在他的胸口,我可以感受到他心跳的节奏,坚定而有力。 “起来吧,今夜,爱卿就不必再睡地下了。” 顾行秋展颜一笑。 帷幕落下,寝宫内一片宁静祥和。顾行秋轻声吩咐宫人熄灭殿内多余的灯火,只留下昏黄柔和的烛光。 帝袍缓缓滑落,我身上的重量似乎也随之减轻,只是心头仍横亘着这几日的事情,很不能入睡。 他便取过一面铜镜,细心地为我梳理着发丝:“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李玉山?” 我沉默片刻,如实回答:“不知道。” “陛下还是觉得他......” 顾行秋沉吟片刻,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他是冤枉的?” “我不知道,行秋,我总记起来昔日他站在金銮殿上请命时,那双眼睛看着我,我竟不敢和他对视。” 那时李玉山眼里的忠良如同实质,连帝王都为之震撼,好像大胤承他而起,老臣必会耗尽一生忠骨护佑。 “可李玉山是大周的忠臣,大周忘了,他与徐建元共事多年,左膀右臂,前朝肱骨,安知不会弃明投暗?” “不会,”我想都没想便否定了,“李玉山效忠的是百姓,不是王朝。” 顾行秋良久不言:“可那些地方官都已经指认,是受了御史大夫的手谕,开门放人。” “臣早说过此人奸滑,不堪重用,这人到底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力排众议也要保他?” “你也觉得我当初错了?”我看向顾行秋。 这人叹了口气,只轻轻将我扶躺下,覆上了柔软的锦被。 随后他起身吹灭了蜡烛,寝宫内顿时陷入了黑暗中,然而月光如水,透过月影纱洒进来,平添了一抹银白。 我侧身望去,只见顾行秋宽衣解带,身影在月色下愈发显得高大而神秘。 他轻手轻脚地躺到我的身侧,小心翼翼。 “臣只是不忍陛下烦忧。” 他说。 “嗯。”我轻声应道,闭上了眼睛。 我感觉到他伸出手臂,轻轻地环在我腰际,我身子一僵,还是有几分不习惯起来。 夜深了,宫殿寂静得只有我们二人的呼吸声和远处守夜士兵的巡逻声。 顾行秋的手臂仍紧紧地环绕着我,仿佛是唯一坚固的屏障,要将我护在他的怀里。 “顾行秋。”我轻声唤他,感觉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空旷。 “嗯,我在。”他的声音低沉而安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笑意。 我突然转过身,面对着他,月光下可以隐约看见他的轮廓。 “我总觉得在做梦。”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手掌开始轻柔地抚摸我的背,缓缓地说道:“那臣便也入了陛下的梦境了。” 我心下纠结片刻,还是狠下心来问:“你......如今如何看待皇兄?” 他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我。 半晌后他答: “前太子......有经世之能,然命途多舛。” 外面的风声似乎都远去了,我只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我侧身躺着,不知怎么的眼前突然有些模糊起来。 许久,我感觉到身后那人倾身过来,在我的发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睡吧,陛下。”他低语道。 我没有回应,只闭上了眼睛。 我总担心我一醒来,身后这人便会如同楼台泡影一般消逝,只留下我一心惘然,便总也不放心睡去。 细细想来这是我与顾行秋同床共枕的第四回。 前两次纯属欲妄使然,第三次却是在边关,他主动投诚。 只是那次却也不像今夜这般相拥而眠,当时他忽然表现的很正人君子。 尽管这人大庭广众之下把我从城楼上一路抱到了营帐,却也仅限于此,之后便在我榻旁打了地铺,只是不知为何,第二日醒过来,便见这人却睡在了我身侧,只是离我八丈子远。 也许今夜总要特别些。 我和顾行秋明争暗讽五年,从我继位后,便总觉得这人用鼻孔看我,恨不得立马把我从金銮殿拉下来让土里的萧承坐上去,总与我唱反调。 他从前兼任太子伴读,自然看我这个半路夺了皇位的人不顺眼。 我也就就着他这股劲儿,封了他摄政王,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因着身份的缘故,倒是有三百日,这人都会来宫里见我。 即位之初,朝堂纷乱,那几年我深觉烦不胜烦,便总召见他,直弄得他也烦乱不堪,方才心里顺畅,挥挥手让他回去。 如今朝堂上的事儿不多了,我又觉得这人对我几乎没个好脸色,才察觉这些年他似乎一直都有去看皇兄。 皇兄死在闽南,而他有意无意的,每次出远门,十次有九次都得“路过”此地。 思绪纷扰,原本极累,到了榻上却又睡不安稳了。 身后那人的呼吸隐约打在我的后颈,腰上的力道也不容忽视,我却没来由的想着,这人是不是也这般对待皇兄。
第30章 鹤氅试春风 夜色渐渐褪去,窗外的天际开始泛起微微的晨曦。顾行秋的呼吸依旧平稳而有力,我不想扰他,轻轻抬手想掀开被子。 只是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动作,手臂微微收紧,紧接着沙哑微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陛下?天亮了?” “还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我轻声回答。 下一瞬我又察受到他的下巴轻轻蹭在我的头顶,正是一种亲昵而又保护的姿态。 我又静静地躺了片刻,直到窗外的曙光越来越明显,便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坐起身来。 顾行秋也随即醒过来:“陛下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召内侍进来,俯身去够榻边的靴子。 他起身取来衣裳,动作不紧不慢,只简单穿了个衣便来伺候我,接过我手里的带子,我也乐得清闲,只抬了手让他弄。 “如今叛党悉数落网,朝堂上人人自危,兵荒马乱,臣只问一句,陛下要如何处置越辰逸?” 我刚要开口,便听见内侍说话:“陛下,公主在外求见。” 我心里一动,才想起经此一事,想必温姲那孩子定然吓坏了。 祁子安自小桀骜,对自己的亲姐姐尚且颐指气使看她不起,自然轻视这个女儿,从小便送了出去,眼下就连温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快让阿姲进来。” “哥哥!” 温姲朝我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腰:“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我蹲下来,心疼地擦去她眼角泪花:“抱歉。” 稚子无辜。 这孩子当初被祁子安用来设局引诱我,却终究是个肉饼也吃不上的孩子。 生母卑贱,连带着她也受尽冷眼轻视。 “温姲乖,等我回来,带你去水月亭玩儿,好不好?” “哥哥你又要去哪儿......”温姲揉着眼睛委屈道。 “哥哥得去应付那些老胡子,温姲乖,和阮姐姐先玩好不好?” 温姲撇嘴:“阮姐姐只会睡觉。” 这丫头又偏头朝我身后看了一眼,好奇道:“咦?这个漂亮哥哥怎么会在哥哥房里?” 我心里一跳,有些没来由的心虚:“他......” 温姲还小,这该怎么说? “回禀公主,陛下昨日召臣前来商议国事,天色太晚,陛下体恤臣子,便让臣歇在了殿里。” “哦,这样啊,”温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老脸一红,避开了温姲的视线。 什么国事要商量到龙床上去?! “漂亮哥哥,你的眼睛好好看啊!”温姲突然上前扯着顾行秋的袖子,“好像哥哥给我的那颗漂亮石头。” 我从边关回来时,给她带了那边特有的黑钻石。 顾行秋也笑了:“那公主去把皇后娘娘叫醒,一起看漂亮石头好不好?” “好!” 温姲眼睛一亮,随即一溜烟跑了出去。 “你当心阳君杀了你。”我笑看他,“她可不是好惹的。” 顾行秋挑眉,突然上前一步,直把我一步步逼到了案前,再也不能退。 便把手撑在我身后的案上:“说起这个,我还没问陛下,您和阮阳君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话间他微微朝我压过来,呼吸近乎喷洒在我的脸上,身上淡淡的香气若隐若现。 与紧绷的情绪纠结在一起,我突然有些无与伦次:“我,我和她......自然什么关系都没有......” “什么关系都没有?”他重复着我的话,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执拗,“恕臣孤陋寡闻,天子和皇后,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无奈抬头,目光与他相碰,“她父亲有恩于我,我和她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娶她是为了保护她,来日若她看上谁了,我还得风风火火把人嫁出去。” “真的?”顾行秋眉头紧蹙。 我颇有些无言:“你以为我对美人,真的没有半点要求么?” 阮阳君自己都说过,如今她那个样子,自己都不敢照镜子!我也逼着她减肥,可她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午夜梦回,我还担心他爹找我彻夜长谈。 我和阮阳君在一起的画面,就算是她身材还没变态那会儿,我都不敢去想。 顾行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收回手,退后一步。 “如果有一天,”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些难以抑制的情绪,蹙眉道,“皇后娘娘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呢?” 我微微一笑,揪住他的衣领,有几分强硬地吻上他的薄唇。 轻触即分,我舔了舔唇瓣,轻轻地推开顾行秋:“摄政王多虑了,”我轻佻地看他,“若有那一日,我当着她面亲你。” 他眼神突然慌乱,撇过脸去,绯色到了耳根: “说起来,温姲这孩子倒是心思纯善,难怪陛下喜欢。” “嗯,”我煞有其事的点头,欣赏着他耳后那抹春色,心觉终于扳回一成,只当没看出他的掩饰,应道: “倒是和他父亲不同。” ...... “启奏陛下,如今闽南之乱已除,前朝余孽尽数连根拔起,此战牵涉良多,民心不安,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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