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葬在哪里?”齐骞不想承认齐婉已经去了,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已经信了。 穆清道:“那处是个破庙,我也不知地处哪里,只知从京城朝阳门出来一路往东约莫四五日的路程,她就葬在庙后的银杏树下。” “多谢。”齐骞说着,向后撤了一步,朝穆清深深做了一揖,哽着声音道,“多谢公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穆清忙要把人扶起,可抱着齐绥又不好动作,只能向旁边避避,他轻声道:“齐大夫不必如此。” 齐骞摇头:“你是姐姐的救命恩人,就是我齐家的救命恩人,应该的。” 穆清本来想把齐绥直接交给齐骞,趁齐绥睡着,留下他便悄悄离开,免得舍不得,只是看着齐绥安然的睡颜,再加上齐骞几番挽留,最终还是决定多留几日。 便是离开,也该同齐绥好好道别,尽管他还是个不知事的孩子,只是没想到,这一留就是小半月,眼看着便入秋了,穆清也不敢再耽搁。 这晚,给齐绥沐浴完,抱着他躺在床上,穆清再次给他讲起了齐骞,讲起了齐家,齐绥已经差不多接受自己是齐家的孩子了,只是任穆清说破嘴皮子,还是不肯改口叫他叔叔,每次穆清教他喊“穆叔叔”,齐绥跟着就叫“爹爹”,叫完了就咯咯的笑,把穆清搞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给齐绥讲完齐家,穆清问他:“齐均是谁?” 齐绥立刻道:“外公!” “王秋水呢?” “外婆!” 齐绥的外公外婆在一次瘟疫中为了救人双双殒命,只留下齐家姐弟相依为命,却不想最终只剩下了舅甥二人。 “齐骞呢?”穆清心下叹息,还是接着问。 “舅舅!”齐绥的眼睛亮了亮,齐骞也对他很好,他很喜欢齐骞。 “齐婉呢?” 齐绥停顿了一下,才道:“婉婉,娘亲。” 他当年不过是个婴儿,哪里能记得齐婉那么多,只是穆清之前常常对他提起他的娘亲,不过那时穆清还不知道齐婉的名字,如今回到齐家,齐骞更是经常提起,慢慢的,齐绥脑海中也逐渐有了母亲的样子,却又忍不住想,为何自己的娘亲不在身边呢? 穆清见齐绥记得这么清楚,摸了摸他的脑袋:“绥儿真棒。” 齐绥笑弯了眼睛,他抓着穆清的头发,道:“清清,爹爹。” 穆清失笑,他点了点齐绥的鼻尖,纠正道:“是叔叔。” 齐绥不满,又去纠正穆清:“爹爹!” 穆清见齐绥坚持,叹了口气,放弃挣扎,转而说起了离开的事情:“绥儿,叔叔离家多年,家中还有祖母,如今你回到家里,叔叔也能放心离开了,日后你就跟舅舅一起生活,叔叔也会常常回来看你,好不好?” 齐绥不说话,只是眼中迅速蓄了眼泪:“爹爹不要我了吗?” 穆清忙把齐绥抱起:“怎么会呢?只是叔叔也要回家陪伴家人啊。” “那我不能跟爹爹一起吗?” 穆清道:“绥儿也要陪伴家人啊。” 齐绥想了想:“那带舅舅一起!” 穆清失笑,齐家在济州几十年,哪里说离开就能离开,何况自己回家,带上齐绥和齐骞又算怎么回事呢? “你呀!”穆清见实在说不通,也不再说了,只道,“绥儿,你只要记住在叔叔心里,你永远是叔叔的孩子,叔叔很爱你。” 齐绥立刻破涕为笑,他抱着穆清撒娇:“我也爱爹爹。” 把齐绥哄睡,第二日一早,穆清趁着齐绥还没醒,便带了栾鹤舟准备离开,若是齐绥醒了,恐怕又走不了了。 洗漱完,收拾齐整,穆清带栾鹤舟便去向齐骞告别。 齐骞没见到齐绥的影子,问道:“不跟绥儿说吗?” 穆清摇头:“昨夜已经说过了,绥儿不依,倒不如直接离开,免得割舍不下。” 齐骞本想说割舍不下不如留下,可想到穆清家中尚有祖母在,自己又岂能厚颜留人? 他让穆清稍等了下,回屋取了个包袱出来,是他给穆清准备的盘缠还有些吃食。 穆清刚要推辞,被齐骞摁住:“穆兄恩德,总要让我报答一二吧?” 穆清也不好再推辞,便接了下来。 送穆清他们出了大门,齐骞还欲再送,被穆清拦下了。 “绥儿还在睡,你留下照顾绥儿就好,不必再送了。” 齐骞回身看了一眼,又看向穆清,轻点了下头,朝穆清作了一个长揖:“穆兄,保重。” 穆清还了一礼:“保重。” 穆清带着栾鹤舟去租了辆马车便离开济州往江陵去了,只是还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似有人呼喊。 叫停马车,穆清探出窗户去看,却见身后一辆马车飞速奔来,然后停在他们面前,接着马车帘子一掀,齐骞抱着哭成泪人的齐绥钻了出来。 齐绥乍一看到穆清,立刻朝着穆清伸出双手要抱,嘴里不住喊着“爹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齐骞把齐绥交到穆清怀里,又钻回马车取了行李包裹,便让驾车的仆从离开了。 穆清边哄着齐绥,边看着齐骞的这一番动作,不禁愣住:“你这是……” 齐骞笑道:“绥儿一醒来发现你不见了,赤着脚便往外跑,拦都拦不住,索性我便带着他一并跟来了,还望穆兄不要嫌弃。” “怎会?只是你不是还要……”齐骞之前说过,要带齐绥一起去接齐婉回家,若同他一起岂不是耽搁了? 齐骞道:“如今绥儿记挂你,我也不好带他同去,不若先送你们回去,我再去接姐姐回家,待安顿好了,我再去接绥儿,有你照顾绥儿,我也放心。” 穆清低头看着怀里的哭得凄惨的孩子,叹了口气:“也好,那我们走吧。” 齐骞上了马车,几人便一起往江陵去了。 一路缓行,走了半个多月才到了江陵地界。 看着熟悉的风物,穆清不禁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 到了镇上,穆清先找了间客栈让大家住下稍作休整,待第二日精神抖擞回去,也不会让老太太忧心。 第二日,穆清带着一行人回到穆家村,眼看着就要到自家的屋子,却被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富丽堂皇的宅院给镇住。 穆清左右看了看,确认自己没有走错,这确实是自家的位置,莫不是换了地方? 他刚准备下车去问问,却见院子里出来两个小丫头,这两个丫头穆清见过,是当初皇后那座园子里伺候的,曾服侍过他。 穆清瞬间白了脸色,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聂昭还是不肯放过他。
第39章 “大叔,往前走,别停。”穆清放下窗帘,低声对车夫说。 车夫依言打马离开,继续往前走。 站在门前的丫鬟看着远去的马车走远,直到消失才回过神来。 一旁的丫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疑惑道:“青竹,怎么了?在看什么?” 青竹摇摇头,眼中透着几分迷茫,她看向身边的丫鬟,呆呆道:“青菊,我刚刚好像看到穆公子了。” 青菊愣了下,顺着青竹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一辆青棚马车逐渐走远。 “是那辆车吗?”青菊问。 青竹点点头,青菊立刻追了上去。 她们被安排到此处,除了照顾穆家老太太之外,也是等穆清的消息,近三年的时间,她们没有得到丝毫穆清的消息,她们甚至怀疑传言是真的,也许穆清真的死了,可是她们又不敢这么想。 她们始终记得那年冬天在庄子上陪他们堆雪人,带她们看花灯的少年,哪怕与他此生不见,她们也不希望他再不属于这人世间。 “等等!等等!”一路疾赶,青菊跑的气喘吁吁,总算是追上了。 她不停拍打着马车车厢,车夫紧勒马疆,看向追来的青菊,疑惑道:“怎么了?” 青菊没有理会车夫,她目光灼灼的看着窗户,声音都在抖:“公子?” 穆清身子僵住,他没想到被看到了。 他不敢动,他不知道青菊到底笃定是他,还是只是猜测。 正这么想着,青菊又问了一句:“公子,是你吗?” 穆清松了口气,青菊应该是没看清,他绝对不能露了踪迹。 青菊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回应,又问了一句,声音都带了哭腔:“公子,我是青菊,是你吗?” 齐骞在一旁坐着,外面的人他不认识,定然不是找他的,难不成是找穆清? 他看向穆清,只见穆清紧抿着嘴,脸色有些苍白,他虽不知穆清和外面的姑娘是什么关系,但至少现在看来,他并不希望和外面的姑娘相认,他撩起一点帘子,只露出自己小半张脸,温声道:“姑娘找谁?” 青菊看着面前这张全然陌生的脸,心重重沉了下来,她张了张嘴,颓然道:“失礼了,是我认错人了。” 她缓缓退到一旁,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拖着步子往回走去。 齐骞放下帘子看向穆清,他想要问,只是想到还有外人在,又默默闭了嘴,何况这事是穆清的私事,他同穆清不过君子之交,又岂能随意探听他的私事呢? 车夫一路缓行,眼看着就要出村了,有些疑惑道:“公子,马上就要出村子了。” 穆清道:“回镇上吧。” 车夫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雇主发话了,也没再多问。 待回到客栈,穆清又犯起愁来,如今他先得想办法打听下情况,为什么聂昭身边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她们何时来的这里,他奶奶现在是什么情况,又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情。 万一他奶奶知道他和聂昭之间……穆清不知道老人家该有多失望。 如今穆达不在村中,他贸然去打听只会打草惊蛇,可若是找其他人,难免会泄露踪迹,实在是不太安全。 穆清想了想,如今能问的只有陆博衍了。 陆博衍是穆清的发小,是穆清老师的孙子,当初穆清的父亲便是为了救溺水的他而死。 他比穆清虚长几个月,因着对穆清的歉疚,对穆清很好,穆清起初对他很有敌意,只是随着相处,在穆清心里,早就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哥哥。 只是不知陆博衍如今在不在县城,当初他进京参加科举,陆博衍曾说三年后他便会去找他,如今秋闱成绩已出,不知道陆博衍是不是已经进京了。 思虑半晌,穆清将目光转向齐骞:“齐大夫,不知能否请你帮个忙?” 齐骞点头:“穆兄请讲。” 穆清道:“县里有一个云锦书院,书院有一位叫陆博衍的学生是我朋友,我如今不方便去寻他,不知可否请你帮我送封信给他?” 齐骞道:“定会送到。” 于是穆清一行人转道往县城去了。 到了县城,穆清先找了家客栈住下,给陆博衍写了封信交给齐骞,齐骞便往云锦书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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