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安红豆转身走到门口,“孝昌他爹,那张麂皮毯子你放到哪里去了?” 于是安红豆在这间屋子找被子,何有光在另一间屋子找毯子,找齐了,何有光帮忙送去后殿,扶桑跟在后面,端着一碟香喷喷的绿豆糕。 他早就饿了,偷吃一块绿豆糕,外酥里嫩,甜而不腻,十分可口,他不禁想到银水做的美味糕点,忽生一缕乡愁。
第149章 扶桑回到了澹台折玉身边, 就像鱼儿回到了水里。 澹台折玉正在庭中舞剑,扶桑跟了他这么久头一回见,脑海中登时冒出些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之类的溢美之词, 至于剑法如何, 扶桑一窍不通,不敢置评。 澹台折玉没停, 扶桑和何有光便没打扰他, 前后脚进了屋,扶桑把绿豆糕放在八仙桌上,见桌上有炉,炉上有壶,壶嘴正喷吐着白烟。 何有光把怀里抱着的被褥放到床上, 见草席外露,便想帮着铺床, 扶桑瞥见,忙道:“有光叔, 你别管了, 我来就行。” 何有光自然遵从:“好,那我就下去准备午饭了。” 扶桑跟着他出门, 顺便道:“有光叔,以后如若我和殿下起得太晚,你和红豆婶不必等,先用早饭就是。” 不管扶桑说什么何有光都只管应“好”,即使他不会那么做。 扶桑停在门口,目送何有光离开, 又静静欣赏了一会儿澹台折玉舞剑的英姿,被“咕嘟咕嘟”的水声唤回屋里。 扶桑先把茶壶里的旧茶叶清理干净, 再添入新茶叶,然后拎起铁壶,将沸水倒入茶壶。铁壶的提梁上密密地缠了一圈细麻绳,以防烫手。 泡好茶,转而去铺床,他现在做这些事得心应手,很快就搞定了。 扶桑站在床边,手里拿着那块麂皮毯子,仔细端详。毯子不大,约莫和婴儿的襁褓差不多,正面是绒,反面是布,既防水又容易清洗,正合他心意。有了这块毯子,就算再失禁也不怕了,这两天好几次他都差点…… 正出神,一双手悄悄地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旋即他便落入一副散发着热意的胸膛里,扶桑受到了小小的惊吓,心跳漏了两拍,脱口唤道:“殿下……” 澹台折玉垂下头来,在他耳边道:“还叫我殿下?” 扶桑瑟缩了下,他最受不了澹台折玉在他耳边说话,温热的吐息洒在耳廓上的触感那么微小,却又那么强烈,那种痒酥酥的感觉直往心里钻,实在难耐。 “叫殿下叫习惯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而且……白天当着有光叔和红豆婶的面,我只能叫你殿下,总是改口也怪麻烦的。”扶桑微微偏头,“白天我还是叫你殿下,等晚上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再叫别的,好吗?” “别的?” “玉郎,夫君,哥哥……你想听什么我就叫什么。” 澹台折玉轻笑一声,道:“好,都听你的。” 扶桑向他展示手中的毯子,道:“有光叔帮我找的麂皮毯子,那个的时候把它垫在下面,就不怕把褥子弄脏了。” 澹台折玉笑着夸赞:“你好聪明。” 扶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夸“聪明”,忍不住“嘻嘻”笑了两声,笑完又觉得自己在冒傻气,抿着唇不吭声了。 澹台折玉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抱着扶桑,耳鬓厮磨。 过了好一会儿,澹台折玉松开扶桑的腰,道:“走,去喝茶,你应该多喝茶,少说话,嗓子才会好得快。” 从起床到现在,扶桑的嗓子一直是哑的,澹台折玉作为罪魁祸首,心中当然有愧。 喝茶不能在屋里喝,澹台折玉一手拎着茶壶一手端着绿豆糕,扶桑拿着两只茶杯,去了无尽亭。 无尽亭被山壁、房屋和竹林包围着,阳光照不进来,是整个后殿最阴凉之所在,在这里吃饭、喝茶、看书、下棋都是极好的。 扶桑端着一只绿釉杯啜饮两口,果然觉得山泉水泡出来的茶格外甘冽可口。他放下杯子,看着坐在右手边的澹台折玉,慢条斯理道:“殿下,我方才把脏被褥送下去,顺便和有光叔聊了几句。有光叔告诉我,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成亲早,已经给他添了两个孙子,小儿子前年才娶妻,去年十月给他添了一个孙女,兄弟俩共同经营着一家小酒楼,就在鹿台山二十里外的永平县。虽然仅仅相隔二十里,可有光叔和红豆婶要守着行宫,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和家人团聚一回。后儿个就是端午了,我就想着,可不可以请周将军派人去一趟永平县,把有光叔和红豆婶的家人全都请来这里,让他们一起过个节,你觉得呢?” 那块绿豆糕让扶桑想起了银水,泛起了淡淡的乡愁——在他的心里,京城就是他的故乡,皇宫就是他的家——确切地说,那座名叫“引香院”的四合院才是他的家。 他和家人相隔几千里,今生可能都无法团聚了,如果能看着别人阖家团圆,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好,”澹台折玉不假思索道,“就按你说的办罢。” 扶桑早知道他会答应,却还是喜不自胜,眉飞色舞道:“谢谢殿下!等吃过午饭,我就去找周将军。”顿了顿,他忽又改口:“算了,我懒得跑,还是写张字条,让门口的守卫转交给周将军好了。” 澹台折玉将扶桑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把扶桑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他抓住扶桑放在桌上的手,真挚道:“扶桑,这座行宫是我一个人的牢笼,你不用为了我刻意限制自己的自由,我希望你能经常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风景,如果你想,就算是离开鹿台山也可以,但别走太远,别忘了我还在这里等着你。” 喜悦之情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酸涩。 扶桑起身坐到澹台折玉腿上,依偎在他怀里,软声道:“我要黏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什么自由、风景我都不稀罕,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澹台折玉捏着扶桑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澹台折玉深情款款道:“我也是,只要有你就够了。” 不知是谁主动的,唇瓣一碰到一起便难舍难分,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吸附在一起。 过了许久,趁着换气的间隙,扶桑气喘吁吁道:“要不要回房?” “不用,”澹台折玉哑声道,“忍一忍就过去了。” 扶桑道:“可我不想让你忍。” 澹台折玉双手捧着他发烫的脸,柔声道:“可我不想让你疼。”
第150章 端午那天, 扶桑和澹台折玉难得早起。 其实也不算很早,金灿灿的阳光已经透过花窗洒落在桌案上,案上多了一只孔雀蓝釉花觚, 亦是澹台云深留下来的旧物, 昨日才从库房里找出来摆在这里,觚内插着一束扶桑从无尽亭后的山壁上采摘的野花。 扶桑在澹台折玉怀中醒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 澹台折玉就先亲过来。 厮缠半晌,扶桑抓住最后一丝理智,哑声道:“不行,再不起就起不来了……” 澹台折玉的脸埋在扶桑胸口,瓮声瓮气道:“起这么早做什么?” 扶桑道:“你忘了么, 有光叔和红豆婶的家里人今天要过来,说不定他们这会儿已经上山了, 我们不能耽误他们阖家团聚的宝贵时间。” 澹台折玉在香-香软-软的玉兔上蹭了蹭,随即抬起头来, 道:“你先起, 我要缓一会儿。” 扶桑了然一笑,蜻蜓点水地在他唇上亲了下, 率先起床了。 先依照今天要佩戴的香囊颜色挑选服色——香囊是安红豆亲手缝制的,里面装着艾草和菖蒲——扶桑的香囊是青豆色,他挑了件有墨绿镶边的荼白色圆领袍,澹台折玉的香囊是秋香色,扶桑给他挑了件苍青色交领长袍。 穿戴整齐,扶桑又从桌上拿起一根五色线, 让澹台折玉撸起袖子,边往他左腕上绑五色线边道:“红豆婶说了, 这根五色线要戴满一个月,到六月六那天才能摘下来,扔进溪水里,就可以送走疾病和灾祸。” 澹台折玉从不信鬼神,对那些迷信之说更是嗤之以鼻,可现在,他由衷地希望这根五色线真的能保佑扶桑无病无灾。他拿起另一根五色线,认认真真地绑在扶桑的左腕上。 打开门,直面朝阳,扶桑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顿觉心旷神怡。 举步来到院子中央,弯腰端起铜盆,盆中浸泡着五种树叶,他记得好像是核桃叶、柳叶、竹叶、枣叶和桃叶,泡了一整晚,水都变绿了。安红豆告诉他,用五香叶泡过的水洗脸,不仅可以免于蚊虫叮咬,还可以让皮肤变好。 把铜盆放在面盆架上,将树叶捞出来丢掉,扶桑掬一捧绿澄澄的水凑到鼻端轻嗅,而后作陶醉状:“真好闻……殿下,你闻闻。” 澹台折玉低头闻了闻,微笑道:“确实好闻。” 扶桑道:“红豆婶说要把铜盆放在月光照得到的地方,这盆水不仅浸润着树叶清香,还吸收了日月精华呢。” 澹台折玉道:“难怪有诸多好处。” 洗过脸,扶桑端着铜盆去了浴房,又转去卧房,拿上搭在龙门架上的麂皮毯子,返回浴房。 这块毯子并不如扶桑以为的那般好用,躺着或趴着的时候还好,跪着的时候就不太行,主要是他的问题,他不像澹台折玉那样在某个瞬间一泻如注,而是沥沥拉拉地流个不停,就好像用石臼捣药时,捣一下就出一点汁,捣得越狠就出汁越多,而且很容易溅得到处都是。不过这个问题也很好避免,他们又不是非得在床上不可,在床边站着,或者在椅上坐着、在桌上趴着,反而比在床上更加剌激。 绒面用湿手巾简单擦洗就干净了,扶桑拿出去晾晒,路过那片沙坑,心头蓦地一黯。玄冥是初一那天早上跑出去的,到今天已是第五天,它大概不会回来了。狸奴本就是从野兽驯化而来,扶桑只当它回归山林,做回了一只无拘无束的野兽,只有这样想他心里才会好受些。 澹台折玉已经开始晨练,先绕着庭院走几圈让四肢活动起来,从扶桑身边经过时,他自然而然地牵住扶桑的手,让扶桑陪他一起走。 刚来行宫那天,澹台折玉的步态还略显迟滞,这才没过几天,他的走姿已愈发从容,可见勤加锻炼比按摩更见效,也可能是厚积薄发的缘故。 走了七八圈,又一起练了两遍五禽戏,何有光和安红豆端着早饭上来了,离开时安红豆顺便把要洗的衣裳带下去。 早饭是清粥小菜和煮鸡蛋,两个人津津有味地吃完,扶桑收拾好碗碟送下去,不多时又和何有光一起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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