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程岁杪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开口询问,声音里还带着刚刚醒来的懒怠。 陆岌微笑着看向他:“今夜你怕是睡不好了,先起来吧。” 因为他的话,程岁杪瞬间清醒过来,他知道,陆岌要等的事恐怕已经发生了。 他猛然起身。 手忙脚乱刚穿好自己的衣服,在下一刻有人轻轻叩了门在门外回话:“公子,人到了。” 程岁杪疑惑了,门外的人既不是木团也不是木圆,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好。” 陆岌只回了他一个字,然后转头看向整个人还泡在疑惑之中的程岁杪。 问他:“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出去?” 程岁杪经过了短暂的思考和挣扎,很快做出了决定:“我跟你去。” 他要跟陆岌出去看看外面的人是谁,他在等什么事情发生,又及,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好。”陆岌慢条斯理起身,在他面前张开双臂。 程岁杪一开始还以为陆岌是要让他抱抱自己,后来会意,这是在等着他伺候自己呢。 他有段时间没伺候陆岌了,但也没生疏,帮他穿衣束发,理好配饰,看他风度翩翩的样子,有一瞬间还是迷了眼。 但很快清醒过来。 具体说来,大概是在他迷迷糊糊跟着陆岌出门,看到那举着火把扎在陆府明显是军队的人以后。 为首之人着粗布麻衣,木簪,脸上抹了煤灰似的脏兮兮的,与陆岌比较起来,陆岌的身份似乎都要比他高贵些。 但那人负手而立,站于所有人身前,见到陆岌,原本严肃的表情立刻染上笑意:“然疏。” 程岁杪跟在陆岌身后,更搞不清现在的情况了。 一开始他以为若是与军队扯上关系,那恐怕来的会是二皇子司贤,但来人不是司贤。 他又以为那是司贤的下属,一人之下颇得信任的那种,但对方开口就唤陆岌的字,看起来身份没有那么简单。 再看陆岌对来人的态度,那人更像是主子。 这么多人像是有备而来,纵然陆府被堵得水泄不通,但军人们训练有素,没发出多少声响。 程岁杪离得近,听陆岌对那人说:“三皇子一定累了,我让人带您先去歇息片刻。” “好。” 陆岌随手指了个人,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程岁杪才反应过来先前就是他叩的门。 “三皇子,请跟小的来。” 程岁杪懵了的思绪又炸了一遍。 三皇子? 陆岌不是跟二皇子有关系吗?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三皇子? 他越来越看不清楚这件事了。 陆岌跟木团木圆吩咐了几句,其他人都被悄悄安排到了府中各处。 等程岁杪好不容易镇静下来,随着三皇子而来的那些人,都成了陆府的家奴模样。 一夜之间,陆府看起来什么事都没发生,可内里与之前已然是天差地别。 三皇子带着心腹们无声无息潜入陆府,将陆府原有之人纷纷囚禁起来,对外只称陆老爷得的是疫病会传染,故而关门闭户以防万一。 程岁杪这时候才知道陆岌背着所有人做了多少事,绝非一日之功。 他们每日待在安苑,听着外面的消息被一条一条递进来。 三皇子突然失踪,京城大乱,皇上早朝时倒地不起,陡然暴毙。 太后扶持二皇子登基为帝。 程岁杪不知道陆岌是什么用意,二皇子登基,看起来,陆岌是扶持三皇子的。 眼见是输了,陆岌和三皇子司辛这个当事人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二哥地位稳固之时,不会放过你的。”司辛调笑着,陆岌轻蔑浅笑:“恐怕他等不到地位稳固之时。” 司辛在陆府住着这段时间,已经知道程岁杪和陆岌的关系斐然。 程岁杪常常借故躲开,但司辛总让他在跟前待着,陆岌不说什么,程岁杪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违逆。 司辛并不让程岁杪伺候他,只说看出了他们之间闹了矛盾,做个顺水人情帮忙撮合。 “然疏帮了我不少,他倾心于你,是你的福气。” 程岁杪敢对陆岌不敬,却不敢违逆皇子,只好答“是”。 奇怪的是,程岁杪只道自己是个小人物,司辛却好像还知道他和隋雾的过往。 “隋磬云倒是个可用之才,也很忠诚,但他那儿子,唯司贤马首是瞻,等我登上高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他的。” 司辛说这话时,程岁杪非常肯定他的目光若有似无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吾主是真龙天子,想用谁,惩治谁,自有您的道理。” 程岁杪看不得陆岌对谁毕恭毕敬,对方是皇子也不行。 他猜测,跟二皇子在一起的时候,陆岌可能也是这个样子。 反了二皇子,跟着三皇子,二皇子却登基为帝,看起来一切已然尘埃落定,程岁杪既担心又害怕。 陆岌这是把整个陆家放在火上烤。 程岁杪不知道为什么新帝此刻还没有对陆家做下处罚,但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陆岌站错了队,自己想逃也晚了。 他的战战兢兢被陆岌看在眼里。 深夜二人单独相处之时,陆岌从身后环了程岁杪在胸前,问他:“你怕死吗?” 程岁杪能从后背感受到陆岌的心跳,稳健有力,他愈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怕。” 程岁杪老老实实回答:“少爷最起码应该答应我,在这之前,放我出府再见家人一面,确认他们无恙后,我会回来和少爷一起赴死的。” 陆岌在他身后闷声笑了起来,偏头将下巴搁在程岁杪脖颈出,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脖间。 “我答应你会和你一起去见他们,就不会食言,放心,岁杪,你不会死的。” 程岁杪不解,这段时间他不理解的事情太多了。 他转过身,与陆岌面对面。 “三夫人和三少夫人皆有孕在身,老爷身体抱恙,几位少爷被你囚在陆府,四小姐和五小姐回来探亲也是你安排的吧?无人能与你为敌,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是吗?” 陆岌没有答话。 程岁杪问:“其他人我姑且不论,三少爷可是真心对你,你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吗?” 陆岌轻轻抚摸他的脸:“这府中,我除了你,谁也不在乎。” ----
第92章 杀人 程岁杪根本不信陆岌说的话,只觉得他是在狡辩。 对自己的家人不在乎就算了,平时也没看出来他跟父亲关系有多好,但他连陆崇都不在乎,程岁杪感受到了唇亡齿寒的危机感。 他连陆崇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自己。 陆岌看出了程岁杪对自己的不信任。 “放心,她们都不会有事的,你忘了么,李肆渠和杜韫都还在陆府。” 程岁杪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他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一切的?” 陆岌没有立刻回答他。 程岁杪以为他不会回答了,闭上眼睛准备强迫自己入睡,又听到陆岌的声音。 “从我决定跟他们同归于尽开始。” 程岁杪的心被他的言语狠狠砸了一下。 陆岌微笑着轻轻抚摸他的脸,像往常一样,像他已经做过千万次那样。 “你放心,我如今的想法已经改变了,因为你。” 程岁杪还呆愣着:“为什么……”如此偏激? 他没说完,而陆岌误会了他的意思,答道:“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 程岁杪不知道该说什么,垂下眼睛。 他早知道自己对陆岌的了解太少,眼下才发现过分少了。 程岁杪以为陆岌只是跟自己的家人并不亲近,现在看来,他对他们还有浓厚的恨意。 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让陆岌产生跟谁“同归于尽”的想法呢?程岁杪实在是想不到。 “睡吧。” 陆岌的手依然像平时一样放在程岁杪腰侧,轻轻拢着,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 程岁杪还是想拼一把:“虽然现在看来更不可能了,但是,你能让我去见见我的家人吗?” 不等陆岌开口,程岁杪承诺:“见过他们,确认他们没事以后,我就会回来的。我发誓,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我绝对不会再做让你不高兴的事,哪怕让我跟你一起死也可以,你知道我说的是真话。” 陆岌却还是拒绝了他,轻轻摇头:“现在不行。” 他的语气很温柔,但在程岁杪听来,如恶鬼低语。 “岁杪,他们在京城,很安全,我们总会见到他们的。” “陆岌。” 程岁杪恶狠狠开口打断他:“你现在做的事是谋逆,我跟在你身边,一定活不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会的。” 陆岌的语气丝毫没有变化,“我答应你,等这件事结束,我就跟你一起去找他们。” 他放在程岁杪腰间的手缓缓用力,默默收紧:“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程岁杪深吸一口气,气到不行,直接把陆岌的手甩开。 “我已经开始讨厌你了。” 他转过身,不再关心陆岌的表情和他的任何情绪转变。 不知过了多久,程岁杪又听到了陆岌的声音。 “我很难过,岁杪。” 那是你应得的。程岁杪这样想了,但斟酌了好久还是没忍心开口说出来。 “总有一天,你会像以前一样喜欢我的。” 程岁杪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你让我死前都不能见家人一面,我就那么一个愿望,都不能完成,还指望我喜欢你,做梦。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闭上了眼睛。 即便没有闹到他们身前,程岁杪多少也能猜到陆府其他人的态度。 对外传言陆老爷身患恶疾,陆府有疫病感染风险,但这个借口不能永远用下去,程岁杪好奇陆岌和司辛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在那之前,各个院子里的主人都要求见陆岌。 司辛还安慰他:“你为本宫做事,此时或许会受些委屈,但以后,他们都会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陆岌只答是,然后去见了两个人,一个老太太,一个陆崇。 程岁杪都只陪他走到门口。 见完老太太的陆岌一侧脸颊泛红,程岁杪瞧得真切,那分明是掌印,但陆岌不仅不气反而看起来心情舒畅,就像报了什么仇似的,而见完陆崇的陆岌,则一路上面色阴沉。 程岁杪从此得知,陆岌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祖母。 但也撒了谎,他还是挺在乎陆崇的,只是他自己不承认。 程岁杪嘴硬心软,纵然陆岌不说,他还是去煮了个鸡蛋帮陆岌热敷。
122 首页 上一页 77 78 79 80 81 8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