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杪有些心动:“这样甚好,我想自己给他一封信。” 陆岌笑着拒绝道:“不行。” 程岁杪顿时灰心了:“为什么?” “岁杪,你与我关系斐然,隋雾对你是什么感情尚不明了,你与他通信,我会介怀,也会难过。” 程岁杪:“……” 明晃晃摆出醋瓶子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且我与他本不该通信的,既然是为了让你好受些,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想与他说什么,可以告诉我。” 程岁杪丧气地垂下眼皮:“算了,我不想让少爷为难。” 他揉了揉脸:“也不想让你介怀难过。”程岁杪说:“我不给他写信了。” 陆岌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程岁杪想。 陆岌变了,虽然平日里还是温柔地笑着,但分明有什么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还强词夺理。 他看不惯程岁杪总是跟木团木圆说话,也不愿意从他嘴里听到其他人的名字。 陆岌似乎一点点地,撕下了自己温和的外表,想让程岁杪看到他的真实内里。 担心他被吓到,厌烦自己,可是却没有停下对他展露真实的自己。 程岁杪愈发不安。 他总觉得,如果完整地看到陆岌的真实样貌,自己就走不了了。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有问题,却都不会问对方有什么问题。 陆怀茵的婚事还没定下来,陆崇的婚事先定下来了,跟裴朝芩。 裴家父母再次上门,带来了两位德高望重的宗族亲老,称陆崇和裴朝芩两情相悦,姐妹嫁到同一家,其实是喜事,又说裴朝芩幼时是被过继到二老膝下的,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与裴朝颜也不是亲生姐妹,只是情同姐妹,故而也不会让陆老爷颜面有损。 此话是真是假无从得知,但陆予棋确实找到了合适的台阶下来。 并且陆府大多数人已有传言,裴朝芩和陆崇木已成舟,陆老爷不答应也没别无他法。 只是那并非亲姐妹的话,不知道是裴家一家之辞还是有陆老爷跟着一起出主意。 再次见到陆崇,他清减了不少。 陆岌向他道贺,陆崇耷拉着眉毛瞅他:“你就别挖苦我了。” “至少是抱得美人归,三哥不亏。” “可被人算计总是心里不好受!” 程岁杪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出去了。 陆岌也没拦着。 春雨一场接一场,已经快到初夏了。 院子里的花都开了,开得灿烂,程岁杪想离开这里的心愿愈发强烈。 陆崇和裴朝芩的事于大多数陆家人眼里,就像他和陆岌之间的问题,在他们两个心里一样。 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却谁都不拆穿。 这样下去不行。 程岁杪暗暗想,这阵子露出的马脚太多,陆岌恐怕早就生了怀疑他的心,得重新让他信任自己,才能成事。 虽然程岁杪主动避嫌出去,但在陆崇离开后,陆岌还是把陆崇告诉他的话一五一十地又讲给程岁杪听。 陆崇一开始是对裴朝芩有意,但并未到情根深种的地步,裴朝芩向他示好,陆崇没有拒绝,裴朝芩便下了猛药,等陆崇回过神来已然为时已晚。 “三哥说,一个裴朝芩还不足以让他失了智,忘了她姐姐是自己的姨娘,但……清醒时已经铸成大错,再也回不了头了。” 程岁杪听完久久不言语,陆岌问他在想什么。 他其实没怎么想陆崇的事。 他在想,陆岌这样详细地讲给他听,是不是因为陆岌也觉察到了他们除了聊别人的事,便无话可说了呢。 “三少爷会取裴姑娘做正头娘子吗?” “这么大阵仗,自然该是如此。” 陆岌指的是硬是改写了裴朝芩的出身的事,明明是亲姐妹,模样相似,远远瞧着,说不定还会看错,但几人这么囫囵运作一番,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 “可三少爷现下看起来是恼了裴姑娘,就算成婚,会对她好吗?” 陆岌笑:“就算眼下还是浓情蜜意,依三哥的性子,转过头便会看上别人,实非良人。” 见程岁杪沉默不语,陆岌道:“无论如何,这也是裴二小姐自己选的路,她觉得陆府是个好归处,姐姐进得,她也进得,自己总算达成所愿了。” 陆岌像是俯视着所有人,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程岁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诚然那些人那些事都和陆岌无关,他也确实没有必要插手。 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陆岌对任何人都没有怜悯之心,他反而会觉得设下陷阱的人得偿所愿了。 程岁杪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这显然是个多事之春。 还未入夏,陆府里又出了一件大事。 可笑的是,还跟裴家有关。 裴朝芩和陆崇的事几乎已经算是尘埃落定。 若说起这件事情里最生气恼怒的人是谁,除了陆予棋陆老爷,其实还有一位—— 苏乔乔,裴朝颜的外甥女。 她削尖了脑袋想出人头地,接近隋雾无果,又把算盘打到了陆家。 挑挑拣拣,觉得病秧子陆岌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没有亲生婆母,还活不长,纵使寡妇不好听,但好歹保了她一世的荣华富贵。 可惜,跟陆岌的事也没成。 没想到她这边一事无成,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一举把陆崇拿下,直接当了陆三少夫人。 苏乔乔快气疯了,见裴朝颜因为裴朝芩的事整日郁郁寡欢,担心被她发觉,只好关起门来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丫鬟雀儿身上。 雀儿为了自保,跟苏乔乔主动提出了一个想法。 兵行险着。 只是真的是雀儿的想法还是苏乔乔自己病急乱投医,或是谁祸水东引教了她们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某天深夜里。 苏乔乔打听到了那晚陆予棋独居在别院,便拿了美酒美食,跑去自荐枕席。 陆予棋不是个好色之徒,但苏乔乔回头说认为这雀儿分析得在理。 二夫人年纪大了,老爷早对她没了兴致。 三夫人身怀六甲多有不便,而且近日府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如果苏乔乔乖巧伶俐一些,能做个四夫人也未尝不可。 苏乔乔说自己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她当然想当正头娘子,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没有那样的机会,陆崇内院的主母定下了,陆岌又明显不上钩,她就把主意打到了陆予棋头上。 陆予棋让人把苏乔乔带到秦婧北面前的时候,苏乔乔衣衫轻薄,妆容凌乱,看起来已经快被吓死了。 ----
第84章 见过 秦婧北纵然气急,也还端着主母的款儿,没有当场发作,把如何处置苏乔乔的权利交到了一家之主手里。 然而虽然陆予棋气得不行,偏又不敢告诉裴朝颜,前阵子裴朝芩的事已经让她身心憔悴。 程岁杪对陆予棋接触不多,但莫名觉得陆老爷这样举棋不定更大的原因还是裴朝颜肚子里的孩子而非裴朝颜本人。 苏乔乔的事很快传遍了陆府,各个院子的人都知道了,唯独瞒了裴朝颜,陆老爷下了铁令,谁要是惊扰了三夫人,就要了他/她的命。 陆予棋让苏乔乔自己去跟裴朝颜辞行,一刻也不能留,须得马上离开。 至于用什么理由让她自己想,若是被裴朝颜看出来,她必得付出代价。 程岁杪听说,陆予棋和秦婧北都承诺了若苏乔乔再不出现在陆府,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过。 她可以若无其事地回家,还能嫁人,她家不在芸城,这些事不会打扰到她以后的姻缘。 可若是被裴朝颜看出什么来,闹出什么事,那就怨不得她自己犯了错,只能自己承担后果。 苏乔乔到底没有真的跟陆老爷发生什么。 可如果她不能做到悄无声息地离开,她自荐枕席的事会被传得沸沸扬扬。 陆家并不会让她进门,她的后半生就算是彻底毁了。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没人知道苏乔乔是怎么跟裴朝颜辞行的。 结果就是,上位不成反被驱逐。 好在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没真正掀起什么大的风浪。 虽然陆老爷下令全府上下不能再议论苏乔乔的事,但他自己也清楚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 所以以让裴朝颜安胎为由,几乎是把她囚禁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去照顾的下人也知道该怎样管住自己的嘴免去灾祸。 接二连三的事情频发,能感觉到陆老爷对三夫人的感情越来越淡。 程岁杪想,如果不是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恐怕那一腔怒火和怨气就会发到她身上。 “他不会的。” 陆岌语气中的笃定让程岁杪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岁杪,知道将两个人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是什么吗?” 陆岌坐在桃树下看着他,程岁杪一时晃了眼。 几场春雨后,花开遍地,微风裹挟着馥郁的香气,经久不散。 陆岌身上的药味已经越来越淡了。 “是……感情?” 陆岌笑了,轻轻摇头:“小傻瓜,将两人仅仅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才不是感情,而是……把柄。” “把柄?” 程岁杪听不懂,但他没有多问。 陆岌这段时间常常这样,若有若无地抛出一些东西让他接住,让他云里雾里猜来猜去,却又不解释。 程岁杪已经习惯了。 有几位相熟的小姐挽着手走过,看到陆岌,纷纷停下,偏过头窃窃私语地说笑。 程岁杪瞥了一眼,心里有些吃味。 生命岌岌可危的时候脑袋只会想着该如何活下去。 现在这个时候,明明知道了陆岌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些什么是,该想办法逃离陆岌身边,可看到他被别人觊觎、喜欢,竟会心生怨怼。 程岁杪烦透了这样的自己。 他意识到自己对陆岌似乎动了真情是在几天前。 秦婧北难得到安苑探望陆岌,说一位做玉器生意的李掌柜有位独女,瞧上了陆岌,秦婧北想帮他定下那门亲事。 程岁杪就在门外听着,指甲把掌心都掐破了。 等秦婧北离开,程岁杪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指甲缝里全染了血。 陆岌当然没同意,他不仅搬出了之前那不堪入耳被传的甚广的借口,还说了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娶任何一个女子都是害人。 秦婧北是被气走的,连带着还剜了程岁杪好几眼。 他跟陆岌的事,似乎在很多人那里都已经不是秘密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程岁杪突然想到,或许这也是一个成事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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