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杪拉住了陆岌的手,以为会是冰冰凉的触感,没想到还挺暖和。 陆岌借力站了起来,还是不说话。 程岁杪一开始以为陆岌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看着他平静的表情又不太像。 陆岌并不松开他的手,哪怕现在没什么人了,程岁杪还是觉得不妥,轻轻挣了挣,但不知道陆岌哪儿来的力气,他根本挣不开。 “少爷。”程岁杪小声叫他:“你先松手,我扶着你走。” 陆岌看着他缓慢地摇了下头,像耍赖一样。 程岁杪也没办法,只能让陆岌牵着走,但把他们紧握的手藏在了陆岌的斗篷下,希望不要被别人看出来。 隋雾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现在也没再下。 “少爷,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陆岌不回答,现在也不看他了,低头看着黑漆漆的路。 又走了一段,程岁杪发觉不对。 陆岌的手比平时暖和,人看起来是清醒的,可实际上似乎是迷迷糊糊的。 程岁杪停下脚步,陆岌仍旧拉着他的手,也乖顺地停了下来。 还用那双水一样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程岁杪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了,他盯着陆岌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抚上了陆岌的额头。 温度似乎确实如他所想有点儿高。 他又顺势摸了摸陆岌的脸颊,也是烫烫的。 如果不是冻坏了发烧的话…… 程岁杪看着陆岌清凉的眸子,鼓足勇气微微垫脚将鼻子凑到了陆岌唇边嗅了一下。 “该死……” 程岁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三少爷就坐在你旁边,你喝酒他拦都不拦一下的吗?!” 陆岌仿若没听懂,耳尖微动,脑袋偏了偏。 程岁杪叹了口气,难怪一路上奇奇怪怪的也不说话,原来是喝醉了。 他……陆岌喝的那些药……他能喝酒吗?不能吧? 实际上程岁杪也不太确信自己的判断,他没有见过陆岌喝酒的样子,陆岌一直在喝药,其他人似乎也都默认了他不能喝酒,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该喝的不该喝的,喝都喝了。 都怪陆崇! 程岁杪微叹一口气,稍稍退后了一些,陆岌所有奇怪反应有了合适的解答,还是让他松了口气的。 接下来就按他的意思拉着手赶紧送他回去吧。 “嗯?唔!” 程岁杪的思绪还在游离,脚跟刚刚着地,身体才离陆岌远了些,发现他把自己的手放开了。 可是就在下一刻,那只自己牵过的手突然揽住了程岁杪的腰,狠狠把他带向另一个方向。 紧接着,程岁杪的双唇贴上了陆岌微凉的双唇。 还在惊愕之时,他感觉到了嘴唇上微凉的湿润。 ----
第51章 夜行 等程岁杪和陆岌回到安苑的时候,天空中又悠扬地飘起细碎的雪沫。 然而程岁杪对这一切无知无觉,木团刚好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迎了过来。 等陆岌被木团领着回到房间,程岁杪还呆呆地站在门外回廊上。 木团出来了,他还维持着之前的模样。 “怎么了?”木团凑到程岁杪身边发问:“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程岁杪方才如梦初醒,“没有。” 可他的嘴唇因为开口说话而上下触碰之时,那种濡湿微凉的感觉又回来了,挥之不去。 木团奇怪地盯着他看:“那你还不打算歇息吗?” 歇息?程岁杪看向那扇已经被木团顺手关好的门,心脏加速跳了起来。 和陆岌共处一室…… 程岁杪甩了甩脑袋,强行要求自己暂时把一切抛诸脑后,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完。 “少爷喝酒了,好像喝醉了。” 程岁杪的脑袋被冷风一吹清醒了不少,他讲出了陆岌和陆崇让他和长溪暂时离开的事,说:“……我没看着少爷,不知道他喝了多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实际上他更想问的是—— 要不要去请大夫? 木团恍然似的笑了:“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六少爷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怪怪的? 程岁杪眼皮一跳:“什么意思?”从木团的语气来看,陆岌以前难道也喝醉过吗? “没事,虽说六少爷最好是不要碰酒,但他喝也喝不了多少,你看他身上都没有多少酒味儿,一点点没事的。” 程岁杪嗓子有些干了:“六少爷喝醉酒之后,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吗?”例如乱亲人。 实际上他更想问的是,等他清醒过来之后,还会记得那些事情吗? 木团一脸迷惑:“不会啊,六少爷只要喝一点点就会醉,但他醉了就只会像刚才那个样子一样一声不吭,等他酒醒了就正常了。” 程岁杪无语凝噎。 合着陆岌平时喝醉了也不发酒疯啊,难得的这么一次就被自己给撞上了。 或许是因为陆岌喝醉的机会不多,所以才没那么多机会犯错呢? 他是不是把自己认成是别的什么人了? 还是没觉得自己亲的其实是个活生生的人? 程岁杪心里有点儿乱。 木团问他:“还不赶紧去洗洗好好休息一下?” 程岁杪似有难言之隐,想了想,这事不能先斩后奏,他跟木团说:“我想出城一趟,去趟潭蔚寺,给我的家里人祈福。今夜难得,若少爷没有喝醉我必然要跟他说,但是现在……” 今夜,或许在此时此刻,城西潭蔚寺,城北凌建寺,就已经有很多人去了。 想表明自己虔诚的心,和其他人相比现在或许有点儿晚,但程岁杪没打算跟谁抢什么头一炷香的机会,做其他事还是足够早的。 木团看着他,等他说完。 “我还是想去一趟,可是这事怎么跟少爷说呢?若早知道他也会喝酒,我就应该早些跟他说。” “无碍,你别急,这事不难。” 木团问他:“可是你一个人打算怎么去呢?” “我可以骑马。” 程岁杪说,“我小时候骑过马,可是……我需要一匹马。” 如果陆岌清醒着的话,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 程岁杪突然发现,他已经开始自然而然地依赖陆岌对他的各种安排。 就如此刻,如果陆岌没有醉喝醉,他说明去意。 他笃定陆岌不会阻拦他,甚至还会在确认了他需要一匹马的时候,让人立刻给他牵来。 如果没有陆岌,程岁杪根本是寸步难行。 木团再三确认他真的会骑马不是在胡说八道之后,松了口风,“那我让木圆跟你一起去。” “不不不,我自己真的可以。” 木团看起来并不赞同他一个人深夜出府,还是去城西那么远的地方。 “让木圆跟你一起去,少爷如果清醒着,大抵也会这样安排的,你等着,我去叫木圆。” “不用了。”程岁杪拉住了木团,“他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候,不用叫他了,我自己真的可以。” 木团还在迟疑,程岁杪今夜急需个人独处时间,他脑子里毛线一样乱成一团,剪不碎理不开。 反复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有事之后,木团终于退让了。 “好吧。”他从自己衣裳上摘下一个牌子,交给程岁杪:“若有人为难你,你就亮出这个,对来人道明自己来自陆府,一般就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了。” 程岁杪没有拒绝,默默收好,“谢谢。” 木团摇了摇头:“我让人去给你牵一匹马来。”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程岁杪在陆府门外翻身上马,比想象中害怕一些,他的身体微微抖了抖。 程岁杪没有说谎,他是真的会骑马,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平时不说,不是没有机会显摆,而是怕出丑。 前几日他已然决定了今晚要去潭蔚寺,也想好了要一个人骑马去,其实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没成想坐在马背上,竟然还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要抓紧时间。 程岁杪握紧手中的缰绳,眼前却出现了陆岌微凉的嘴唇,和…… 他闭了闭眼睛,想把那些统统从脑子里扔出去。 程岁杪深吸一口气,夹了下马腹,马儿轻快地超前奔去。 骑马到底是比驾车快的,只不过程岁杪到的时候,潭蔚寺已经人满为患。 不用看他们的方向也知道,必然都是等着上头一炷香的。 程岁杪不跟他们挤。 他把马拴好,抖落了肩头落下的雪,站在人群之外揉了揉脸。 深吸一口气,吸入肺腑的除了冰冷的凉意,还有寺庙中浓重的香火味。冰凉掺着禅意,让程岁杪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程岁杪一夜没睡,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原本打算离开,却发现某个神殿内人恰好不多。那里还有一个位置,他不假思索过去跪下,闭着眼睛对着菩萨许愿。 希望家人一切顺利,希望他们可以尽快相见,希望他的朋友们人生中都不要有坎坷需要面对,希望……陆岌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更好,万事顺意。 程岁杪虔诚地磕了三个头,抬头见菩萨神像慈眉善目正望着自己,心中却又想起那个吻来,莫名其妙心中生出了惊觉的惧意。 待程岁杪回到陆府之时,已然天光大亮。 一夜的奔波让他身心俱疲。 这个时辰,陆岌应当已经起来了。 程岁杪记得大年初一,陆府的公子小姐们是挨个要给父母和祖母请安的。 唯独陆岌破例不用去,因为今日对他来说除了是大年初一还是另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而在今日,大家都会避免在陆岌面前谈到那个日子,只会说起大年初一这一个具象化的意义。大家都在回避,装聋作哑。 程岁杪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困得不行了,好像马上要晕过去了。 他低着头眯了眯眼睛,发现了脚边有一支金钗。 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 程岁杪蹲下身捡起来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这样式,不可能是哪个丫鬟的东西。 不是哪个小姐,就是哪个夫人的。 程岁杪拿在手里,打算回到安苑后交给陆岌,让他安排其他人去找失主。 结果没想到拐了两个弯,还没有回到安苑的时候,就看到了失主。 “你们都给我看仔细了没有啊?那可是娘给我的,快找!找不到的话,你们几个今天谁也别想吃饭了!” 陆怀茵带着三个丫鬟沿路弯腰低头跟地面打转,她容色焦急,头发都乱了还不自知。 真是倒霉! 大年初一,一出门就丢了那么名贵的钗。 陆怀茵想,这难道是在提醒她什么吗?是预示着什么吗? 她冷哼一声,刚想呵斥丫鬟们跟着她怎么能如此不上心,陡然间眼前突然出现一只男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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