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璨作为宣旨的亲王,同归的又是手握北境五州兵权的靖北王世子,他们回京自然会有臣子奉旨来迎他们。 若论平常规制,左不过也就是司礼监的大太监、亦或是礼部的官员,可看到迎接他们的是一名脸生的青衣官吏,萧璨不由收紧缰绳。骑在马上,自上而下俯视那名官吏时,神情格外严肃,手指马鞭,冷声质问道:“你是何人?” 那青衣小吏翻身下马,从容不迫上前行礼,即便面对三名王族亦是不卑不亢。 “下官上都督府司录参军殷岫…奉旨恭迎雍王殿下及两位世子进京!” 【作者有话说】 因为榜单任务原因,下次更新是周四0点,追更的宝子们周三白天就别等啦~
第75章 有趣有趣 “噢~原来是太师府的二公子。” 萧璨一手攥着缰绳,吊儿郎当的模样似是全然不将殷岫放在眼里。 因着先前裴玉戈的请求,萧璨其实是查过殷岫这个人的,只不过之前确实没怎么见过的,更没什么印象。 司录参军是武将衙门里的最不起眼的文书小官,无论官阶还是职权都担不起迎奉亲王入京的担子,殷岫能做领头之人,多半便是因为他名义上的父亲和贵为皇后的亲姐。 “微臣不敢在王爷面前自居身份。” 萧璨骑马绕到殷岫身边俯视对方,微抬一抬手,马鞭的鞭梢便抵在殷岫颈侧。 京城的冬日虽不比北境那般冷,可到底不是只穿薄薄一件官服便够的。 殷岫名义上也是太师的儿子,照理来说衣食不缺,可此刻他那件青色官服之外并未套其他御寒的衣物。敞露在外的脸颊和脖子都冻得泛红,他人却站得直。 “太师既给你请了这差事有意提拔,怎么连件冬衣都克扣?” 马鞭在殷岫颈侧蹭了蹭,最终还是收回了。 萧璨的声不低,加上他以往的风流名声,随行同来迎驾入京的那些礼部的官员及司礼监的内侍听他这么说,一个个表情各异,显然都已歪了心思。 殷岫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哪怕是萧璨用鞭子在他颈侧摩挲他也没有动一下,只在萧璨说了那句挑拨意味再明显不过的话后缓缓抬头,直视马上这位名声在外的纨绔亲王道:“王爷,这差事是臣自己求来的。” 若说萧璨方才暗暗调戏殷岫之举众人已见怪不怪了,那么殷岫此话一出,饶是萧璨本人,此刻也变了脸色。 目光再次扫过殷岫的脸,萧璨手持马鞭一言不发,心中的念头百转千回,最终归于平静。外人看他,确实是一瞬变了脸色,不过很快就重新露出笑容。 “哦?那倒是…有趣!二公子若不介意,稍后可愿随本王回府一叙?” 殷岫抬手行礼道:“微臣自当从命。” “哈哈!这可不是命令,本王无意强迫,二公子随心而为便是。” “微臣明白。”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却像是打哑谜,随行的其他官员听得一脸懵但不敢多言。 萧旸自后方策马而来,出声询问道:“敢问殷大人,陛下可有召见我等?” 殷岫转头向萧旸行了一礼道:“世子容禀,陛下命臣等迎王爷与世子入京,可并未宣召入宫。故而还请世子暂住驿馆几日,静待天子召见。另外依照规矩,两位世子可入京的随从人数不得超过三十。” “臣…自当谨遵规矩。”萧旸勒住缰绳,抬手向身后亲随示意,不必他多说什么,后面人便已按以往的规矩分开,只余不到三十人跟着。 至于余下浩浩荡荡近百人的队伍,显然都是萧璨的亲随,迎奉的其他礼官自然不敢去阻拦亲王的仪仗入城。 殷岫回身骑上来时的马匹,调转马头面向萧璨他们再次低头拱手行礼道:“请两位世子随臣入城。” 殷岫官位虽低,可到底是代表天子的礼官,萧旸也抬手回礼致意。 “有劳了。” 自从昭、文两代先帝时外敌皆降,京城的驿馆已空置多年。如今为了迎靖北王世子入住,头半个月起便准备起来了。 萧旸和贺飏是成年男子倒还好,只是萧韵华年纪还小、又是女孩,京城驿馆的那些官吏此前没得消息,此刻见着人,不自觉流露出担忧之色。 萧璨在旁蹙眉喝止了小声议论的礼官,沉声道:“韵华的事本王稍后自会进宫向皇兄禀明,尔等无需多言。” 那驿馆领头的小吏叩首称是,余下礼官见萧璨做主也不敢再置喙。 萧璨出京是作为宣旨的使者去的,今日回京自是要去向天子复命。早有司礼监内官先一步回宫禀事,萧璨去也就是个走个过场。 “两位叔父先在此安置,待本王入宫回禀皇兄后再拟二位觐见的日子。韵华堂妹身边少人,晚些时候本王会将王府得力的嬷嬷丫头送过来些,驿馆若有少的缺的,叔父们只管遣人到王府要便是。” 当着外人的面,萧璨一应的礼数称呼自是周全。他表现出对萧旸他们亲近,驿馆官员行事便也会顾忌几分。 果然,萧璨那番话一出口,驿馆领头的官员便立刻恭敬回道:“哪里劳动王爷操心,微臣等必定将诸事打点妥当,绝不会怠慢两位世子与小姐。” 萧璨颔首,随后带人离去。 殷岫是随萧璨一同入宫的,宫门处有内官得了天子之命候着,见着萧璨下马,快步出来迎接。 “陛下在御书房等着王爷呢!”内官躬身含笑,看向殷岫时依旧是恭敬的样子,“殷大人也请一同随奴婢来。” 萧璨瞧着那内官倒是有些眼熟,随口应了一声,抬手将缰绳交给宫门把守的禁军后又理了理略皱的衣袍下摆。 二人跟随内官一路行至天子居所,得殿内天子传召后方一前一后入内。 “臣弟(臣)恭请陛下万安。” 萧栋端坐御案之后,闻声放下手中朱笔道:“平身。” “谢陛下。” 此刻御书房内还有一人,倒也是个熟到不能再熟的人。 殷绰面上含笑,抬手恭敬向萧璨行礼道:“见过王爷。” 萧璨对于殷绰在此毫不意外,颔首客气道:“太师心怀社稷,今日不过是依例回话,太师竟也在。” 殷绰略一挑眉,好似没听出萧璨是在阴阳怪气一般,仍是恭敬道:“为陛下分忧,臣自然不辞辛劳。” “好了,明珠。”萧栋出声叫住了弟弟,目光扫过殿内臣子,立时便无人再说一句,“你且说说此次北行所见所闻。” “皇兄想听哪种见闻?”即便是天子质询,萧璨仍旧笑得出来,言行上虽也守着规矩,却不会与兄长生分了。 萧栋轻叹,但仍是耐着性子道:“靖北王可有越矩不轨之举?” 萧璨摇头,老实答道:“有无越矩这个不好说,毕竟臣弟连靖北王的面都没见着。到燕州边境时,两位世子便已在那里等候了。小将护送、百来人马,不过出了燕州地界,便只剩下几十人的亲随跟着了。” 殷绰在旁疑道:“王爷代陛下传召,靖北王竟连面都不露?” “这个啊…萧旸他们同臣弟说的是北边近来不安生,原先都是世子代为坐镇,这回便只能请一位王爷过去。虽说北燕王庭早已不服存在,可草原部族最是不肯归顺。从前两位老王爷健在时,四方畏惧不敢来犯,可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人见着曾叔公他们故去多年,便没了这许多顾忌,少不得要压一压他们的气焰。” 萧璨一时对靖北王世子直呼其名,一边又流露出对已过世的两位老靖北王的尊敬,让旁人一时摸不准他的立场更偏向哪一方。 “朕听说…今日靖北王世子入京,还带来了自己的女儿?” 早有内官先一步回来回禀,萧璨并不意外,而且他正等着自己兄长这样问。顺势便应道:“是有这么回事。萧旸带了他的掌上明珠来,不过那女娃娃只有七八岁,至多在京中相看定个娃娃亲。” “你是说他有意与京中世家结亲?” 靖北王与楚王、礼王这种没有实权的闲散亲王不同,昭帝在位时独揽北境五州大权,俨然是一副藩王做派,如今虽不比从前了,可到底是手中有钱粮兵马的亲王,自是颇受帝王忌惮的。而结亲,意味着靖北王有染指朝政的意图,萧栋自然格外警觉。 萧璨听了却丝毫不以为意,反笑道:“娃娃亲那话是臣弟随口胡说的,萧旸有没有这个心思臣弟可不知道。不过嘛~臣弟倒觉得他敢带女儿来,反倒说明北境并无不臣之心。” “明珠,你接着说。” “皇兄细想想,如若北境真的存了不臣的心思,萧旸他们该带来的是兵马而非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萧韵华是萧旸的爱女,既然肯让女儿跟着来,便是说他们信任朝廷、信任皇兄,不然…此举不就成了自掘坟墓?” 萧栋并非立刻应声,他端坐在上位,剑眉微蹙,似是在思考萧璨所说是否合理。 殷绰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见天子并未立刻出声肯定萧璨的话,便道:“王爷所言应是不差,不过臣以为…北境掌五州兵权多年,先帝时亦不曾辖制他们分毫,世子携女前来固然是心中无忧,可却未必是因为天子。陛下,北境势大,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殷绰这番话里话外仍是在说靖北王傲慢,暗指萧旸携女前来并非心安,而是根本不将天子和朝廷放在眼里,所以才不怕。 他话说得直白,就差怕把怀疑靖北王有反心几个字直接说出来了。萧璨若是有心回护,必然会反驳他的话。一旦争论,在天子看来便不会偏袒于某一方,而只要天子下令暗查,殷绰便有自信‘查’出些什么。 可今日事态发展却并未如他的意,老狐狸拿话激完人等了许久也不见萧璨反驳什么。抬眼去瞧,发觉萧璨只笑眯眯地瞧着自己,完全没有接话或反驳的意思。 萧栋也是有些意外的,他看向弟弟问道:“明珠,太师方才所言,你是如何想的?” “本就都是猜测,臣弟不敢保证自己猜得全对,自然不会贸然去否定太师所言。左右臣弟和太师说的都是猜测,做不得数,皇兄不妨等过两日召见靖北王世子,届时亲眼看一看。皇兄明察秋毫,臣弟等…也不好扰了圣听。” 引导之辞到了萧璨的嘴里变成了胡乱猜测。 既是猜测,便不好以此为由大做文章。殷绰没成想萧璨给他来了这么一出,脸色微沉,立刻道:“陛下,臣以为……王爷所言甚是。只不过靖北王世子到底身份不同,若是在京城出了事便不妥了,臣恳请陛下加派人手护卫驿馆,以保无虞。” “准。” 以护卫之名行监视之实,既不会伤了君臣情分与天子的声名,也安了众人的心,萧栋自然不会拒绝,而且他本就有此意,不过是等臣子开口奏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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