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刺史程行礼与我同为袁公学生,私下里说过几句话。偶然得知此人境遇,所以我斗胆前来请姑母心生慈悲,宽宥他一次。”林怀治于衣袍下细想着刚才的肌肤触感,舔了舔牙说,“且朝中官员知晓姑母此举定会为其称颂,苏赛生言语冒犯实出于无心之举。待出狱后,他定亲自登门致歉。” ----
第48章 含元 林怀治知道林嘉笙就是在等人去求她,只是朝中官员甚少摸得清这位长公主的脾气。 提起程行礼,林嘉笙又心里默叹了口气,自己想再修个道观都被这两人参个没完,真是君子之笔堪比利刀。 但程行礼被贬永州她再也不能见到了,已是心痛。苏赛生也被关到御史台有些时日,她也非度量狭小之人,只是苏赛生比程行礼的错多一些罢了。 德元帝上次就曾言再乱指朝堂,就把她府里的面首、乐工、画师什么乱七八糟的全撵走。不能为了苏赛生舍掉她的后院们,待会儿回了麟德殿寻个时候,跟五哥说两句放了苏赛生就是,于是便应了林怀治所求。 “哼!朝中那些官员,个个都没事做。”林嘉笙待林怀治走后,说,“不过清语你今日是怎么了,我看你神色不好,有心事?” “音昭,我没有。”曲婉眼底流过一丝慌乱。 她和林嘉笙早于闺中熟识,私下没人时多以字相称。 林嘉笙握住曲婉的手,面色担忧,“真没事吗?是不是怀湘对你不好?” “殿下......待我很好,东宫太子妃怎么会过得不好呢?”曲婉反握住林嘉笙的手,语气温柔。 半晌,林嘉笙才道:“就是因为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我才怕你过得不好。” 曲婉听完只是笑没说话。 林嘉笙又道:“男子多薄情最是靠不住的,哪天兴致没了就扔一边去了。偏偏上天还要赋予这群人,至高无上的权力。为着权力,这些人连石榴裙都钻得。” “音昭。”曲婉担忧亭外奴婢听去,“隔墙有耳,此在深宫,小心些。” 林嘉笙心里莫名烦躁,秀眉微蹙道:“知道了!清语,真的,如果怀湘对你不好,你不想跟我说,也可以去跟五嫂说,为着东宫里那一点点和睦,五嫂也会斥责怀湘的。他哪日要是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就提着马鞭上东宫抽他去!” 曲婉眼里溢出喜悦,笑道:“好,不过真没事的,音昭你别担心。” 麟德殿里歌舞还在继续,已有些官员困乏不堪,在案上撑着头勉强看着舞蹈。 麟德殿偏殿内,内侍把醉了酒的林怀湘扶到榻上,支了个凭几靠着。又连忙奉上热茶,为林怀湘解着腻。 陈仙言闻后赶来,看林怀湘这样子,怒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随后对内侍道:“醒酒汤备了吗?” 内侍慌忙回道:“回禀皇后,备了,奴婢已让人去端了。” 陈仙言脸沉得不像话,不多时内侍给林怀湘喂了醒酒汤。人才好了许多,看清陈仙言后,说:“娘,你怎么在这儿?没在外面陪爹?” 陈仙言挥手屏退大部分宫婢,坐在林怀湘身边,沉声道:“你爹有贵妃陪着,你今夜喝这么多做什么?就算为着高兴,也不该误元日的大朝会啊!” 林怀湘单手支着头,揉着太阳穴“嗯”了一声。 陈仙言见此,招来贴身侍婢跪在林怀湘身后,给他轻揉太阳穴缓解头疼。林怀湘也就为此直接上身靠在凭几上,撑着下颌微眯着眼凝神。 “你跟三娘成婚也有大半年,怎么还不见喜讯。”陈仙言摸着手中暖炉,看着不远处的屏风对林怀湘说道。 林怀湘依旧眯着眼,眉头轻皱:“你不也是嫁进王府,过了两三年才有的我吗?” “这怎么一样,当时王府里那么多女人,你爹哪忙得过来。”陈仙言说,“可你的东宫里只有你和你的妻子,湘儿,你是储君,你的儿子也是未来的太子。” 林怀湘叹了口气,说:“知道了。”陈仙言整理了下林怀湘身上的红袍,说:“娘的话你可要听进去,你爹已经铁了心想扶六郎,这个时候你更应该为着自己打算。万事有右相和我在,你就别操心。只要你别犯任何错,太子之位只会是我儿的。” 林怀湘道:“我没担心什么,爹既然想扶持他,那就扶持他,文武百官的视线在我两人,总好过一直盯着我一人。稍有点错处就无限放大,这样未免也太无趣。你和右相也别太打压他,免得激了圣怒。” “好,你爹说了,你长子出生他会养在身边,为此你可要努力。”陈仙言缓缓道,“想要你的太子之位更稳一点,就得讨你父亲的欢心。稚子养于膝下,你父亲日日见了也会想起你的好来。” “拿我的孩子去填皇位吗?”林怀湘打开侍婢的手,睁开眼脸色阴沉。 陈仙言闻言,不可思议地看向林怀湘,厉声道:“什么填?你在说什么浑话?为娘不都是为了你好吗?我告诉你,年底之前三娘未见喜讯,我就把你的那些乐师全部赶出东宫,你看看你哪东宫里像什么样子。” “还能像什么样子?自然是太子的样子。”林怀湘瞥向陈仙言,觉得话说的重,又放低姿态说,“我觉得娘你现在,该担心三司会审,宋义的事。” 陈仙言敛好姿容,冷声道:“五郎真能查出什么,咱们娘俩还能在这儿?” 随后两人都没说话,静静地坐了会儿。过的片刻就有内侍前来通报说德元帝在寻人,林怀湘和陈仙言这才出去。 郑郁从亭外回来后,就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强打着精神看歌舞。期间有官员偶尔来问得两句,他也笑着应付过去。 坐下后不久林怀治也从外面回来,在他斜对面位置坐下。殿内两人视线偶有交汇,但又很快错开。 三千鼓声传至长安,郑郁起身整理好绛红朝服和冠冕,检查了身上的鱼符。忍下脑中的不适而后和殿内官员、亲王走出麟德殿。 殿内诸人一夜没睡可因着歌舞提神,大多数人脸色尚佳。出了右银台门,一群人由着千牛卫引路来到丹凤门前。 来得丹凤门前,文武百官、州郡上佐、外邦使节皆立于门前,文武百官执火立丹凤门前。宫门前,恍如白昼,火把的热度让门前霎时间就如火城一般滚烫。通事舍人来后安排好百官、外国使节的位置。 在丹凤门前由左右监牛卫、城门郎、符宝郎一一验过鱼符和面相后,高官、使节由刘千甫和袁纮引路走向含元殿。 郑郁走在御史台监察御史的行列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瞥眼看去百官都着绛红朝服,连着手中火光,前方含元殿的龙尾两道犹如两条火龙,浩浩荡荡的进发去往正殿同去朝贺当今天子。黑夜中庞大巍峨的含元殿犹如一巨大的网,笼住世间万千百姓为他所用。 黑幕的夜空里,冷冽的空气强行唤醒着郑郁的心,眼前所见尽是权贵意味。权力与欲望交织方编出如此的事物,天子高坐殿堂,睥睨天下人才入我毂中,共同造就如今盛世。 数千人侯在含元殿广场上,此时郑郁的头不合时宜的痛起来,等龙尾大道上的火龙消失,他已是冒着冷汗。 天已蒙蒙亮,官员吹灭了火把,由着禁军拿走。 接下来德元帝着玄色衮服、冠冕疏、乘御辇而出,被千牛卫、金吾卫、左右卫军簇拥着来至含元殿高台上。典仪唱和,官员们依次解剑、脱履、稽首再拜。 郑郁第一次参加大朝会,已是有些累,加之一夜没睡,脑子里现下跟浆糊一样。虽说来之前冯平生已跟他说了大朝会的礼节,但他还是怕做错了哪一步,便跟着前面那官员做礼。 拜完后,袁纮宣布诏旨,官员们又扑啦一次稽首拜礼山呼万岁,随后的郑郁就是看别人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内心早已麻木。做完这一切后,德元帝就带领着高阶文武官、外邦使节、宗室进去含元殿内,而郑郁只需在这里等接下来他最不喜欢的到来。 随后又是刘千甫的话声传来,典仪再喊:“圣上制曰:“履新之庆,与公等同之。[1]” 郑郁笑着呼了口气,含元殿内和广场上的数千官员,不约而同地跳舞。振臂、拍肩、跺脚、郑郁见着不远处有位官员已跳起胡璇舞,脸上保持风度的笑意更甚,但心里只想快点结束回家。 德元帝坐于含元殿御座上,见官员如潮水涌动,耳边传来高呼震天那是数千人的山呼“万岁”之声。双眼俯瞰天下,江山社稷尽在我手,朝臣忠直为我一人所用,生杀大权由我一人定夺,普天之下没有比天子更为尊贵的身份。 此时春阳升空,带着雾气照耀着这座恢宏大气的建筑,带着权力的朦胧和天家的威望。 林碧虽坐在殿中,可仿佛眼前呈现出山水广阔、群山环萃,他看着跪倒在他脚下的红人和使节,笑曰:“众卿平身。” 含元殿的歌舞和祝祷还在继续,外邦使节和各州纷纷呈上珍宝恭贺新岁。 郑郁见阳光洒在含元殿重檐的鸱尾上,脸上笑意丝毫未下。 因为。 新的一年开始了。 郑郁喝过德元帝所赐的柏叶酒后,就得了圣命出宫,身后的含元殿还是欢声歌舞一片。 回到王府,郑郁在庭院里挂好帆子,贴好桃符后,就让齐鸣去抓了副风寒药喝。齐鸣被吓得不行,连忙把冯平生早就开好的药方拿出来,煮了浓浓一碗给他喝下。 喝完药后,袁亭宜又登门拜访,看郑郁脸色不好,喝了屠苏酒叮嘱几句不敢打扰就溜烟儿走了。 见人走后郑郁想着冯平生和刺史程行礼估计还在宫里,胡乱用了点吃的就去睡了。 冯平生参加完宴会来王府见郑郁病了,气的差点摔地上。急让齐鸣去告病假,不然次日文武百官还得去东宫见太子。 冯平生重开了药后,冷着脸看郑郁喝完,夜幕时分才离开,期间与程行礼倒是打了个照面,两人不咸不淡说了几句。 ---- 1、出自《通典》
元旦大朝会这段我是大概参考了一点,然后加入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具体的元旦大朝会史料以史书为准。
第49章 三司 别人年节时都在走亲访友,偏偏郑郁生了病门都出不了,幸好他在京中本除了程行礼,袁亭宜就没交好之人,这几天里也舒心自在。 郑郁想着应是在成王府泡澡睡着时了寒,次日又顶雪去了和陵,身子坚持不住才着了风寒。 自元日病后,郑郁日日都被齐鸣拘着在屋内修养,期间知道德元帝放了御史台狱中的苏赛生,宋义等人也押至大理寺,就等假后三司会审。 而赵定家自他去并州后,并无任何异样,但郑郁还是让齐鸣小心盯着,又让派人去盯着吴鄂家。 到了初七那天,一场病才好的差不多。碰巧程行礼来看他,郑郁就搬张坐榻放在庭院内的梧桐树下,两人玩着樗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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