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了林怀治担保,郑郁下令斩首示众,手段雷厉风行、不留情面。并州诸地官员见郑郁不好惹,也不敢再闹出什么花样儿来,唯恐丢了脑袋。 郑郁与林皖、林怀治、李正远等商议好赈贷,由各州官员记录好百姓前来领取的钱粮,待日后手里富裕时再还于有司。此期两年逾期后未还,则会加息遭笞刑,再逾期则会收押监牢一年。 而后又前往朔州、银州等地视察赈灾之事。 永王府书房内 林皖看着眼前大雍的版图对身后坐着的人,悠悠开口:“你们可汗真这么说?” 一肤色黝黑、身披皮甲、腰间别着弯刀的突厥人,恭敬道:“这个自然。可汗说只需殿下事成之后许我们轻赋税、开互市,借我们兵马夺回被铁勒人抢走的苏木里河,我等十万兵马愿随殿下举事。” 林皖手点在图上长安处,说:“阿巴斯,我还以为那郑郁一来,你们就不答应了。毕竟这灾情好转,也没理由帮我。” “今年是好了,可往后再遇上这种事又该如何?”阿巴斯说,“总得未雨绸缪才是,述律昂那杂种四年前夺走苏木里河,哼!盘旋草原的雄鹰只能有一个。” “那格勒瓦草原上空还挺热闹。”林皖转身坐下,笑着说,“让你们可汗放心,事成之后自会借你们兵马,你们赋税重难道并州就不重吗?朝中奸佞为权,圣人蒙患而不知,我身为皇族宗亲自当为社稷出力。” 阿巴斯没听林皖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只是犹豫:“只是皇帝派了他儿子和郑郁来并州,咱们行事恐有不便啊。” 林皖靠在凭几上,口吻平静:“成王养于深宫,为人性子古怪不足为惧,将他留着来日也好给皇兄看看,我有没有照顾好他儿子。至于郑郁,我自会安排他,而且圣上也不知道我们的事,否则怎会派他俩来。” “如今灾情已稳,此时皇帝没有防范,快步进军到长安只需五天。”阿巴斯抿口茶。 心里嫌弃得很还是他们酒香。 并州通往长安的州县不堪一击,接连拿下不是问题。如今长安驻兵不足九万,林皖在并州已召十三万兵马再加阿史那莫的十万,取长安如探囊取物,他作为宗亲自然清君侧正社稷。 林皖心中已有成算,“不急,等我先安顿好这监察御史再说,成王嘛!他即来为我贺寿,自然也要好好招呼。” 阿巴斯点头道:“可汗说已备好重礼,恭贺殿下生辰。” 林皖笑道:“多谢了。” 随后阿巴斯告退离开。 “甄士约,你真确定张许死了吗?”林皖朝甄士约问道。 甄士约胆战心惊的回道:“殿下,我的人追着他到了江边,一刀毙命,尸体掉入急流江中,所以没能带回来。” 林皖狐疑地看了甄士约一眼,虽然这话他已经问了很多遍,当时他征兵准备起事却被张许知道。 张许先是劝诫他一番,后又写密折送往长安准备告发,被他发现即刻押入死牢。 可后来张许却从死牢逃出,走前还带走了一页他向阿史那莫买兵马的残页,他立即命甄士约派人前去追捕,派去的人告诉他张许已被杀。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当时知道的人就他与李正远、甄士约,李正远当时在银州,他就派甄士约追杀张许。可不知这甄士约到底办好事没。 “殿下放心,圣上要是知道,又怎会派他最喜爱的儿子前来呢?且郑郁是北阳王次子,若他真是前来调查这事,后面还要接掌并州兵权,圣上一向忌惮郑厚礼,又怎会让他儿子来呢?不怕父子二人联合谋逆吗?”李正远停顿会儿,摸了下自己胡子说,“依我看,圣上只是担心并州灾情才派身为监察御史的郑郁来,而成王也是真的来为殿下贺寿,圣上这个人可是最重兄弟父子情义。” 甄士约点头附和说道:“是啊,殿下你看这两人自到了并州后,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若是旁人早就在城内外暗自布防兵马了。且他们只带三千侍卫,与我们城内的六万兵马相搏无异于以卵击石。” 半晌,林皖冷言道:“那郑郁就别留,总要除了他我才安心。” 不然留这么一个人在并州,要是暗中向北阳传递消息命他父亲部将前来,那他岂不是腹背受敌。 并州驿站内 “他说的?”林怀治坐在榻上喝着茶慢条斯理出声问道,举止淡雅如竹。 甄士约躬身站在屏风后,额头上因为紧张而冒出细汗,双手揖礼道:“是,永王已派百余名刺客前往天卢县,又让天卢县丞刘玉达拖住郑御史,届时会将郑御史的死后会归结在暴民身上。” 屏风后的人没说话,甄士约心里惴惴不安,屋内很安静,他除了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其余什么也听不见,这样安静让他想起那个雪夜。 半月前深夜他在家中睡觉,可突然被冻醒,醒来时见自己穿着单衣手脚被缚躺在雪地里。 那天晚上下着鹅毛大雪,他已经四十多的年纪和酒色掏空的身子,躺在雪地里冷的直发抖,不过半个时辰就冻晕过去,一桶冷水把他泼醒,刺骨冰冷的水将他全身浇透。 冰水从领口流进衣服内,浸透他身上每寸肌肤,不一会儿就结起冰渣,他意识模糊的缩在雪地里浑身颤抖。 “永王有多少兵马?”模糊中有道清冷威严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他喘着气费力抬头看去,见成王林怀治居高临下站着他前面。 “什么......兵马?殿下说的臣......不知道。”此时他觉得林怀治可能是察觉到一些事情,所以将他绑来审问,只要自己不松口成王难道还能杀了他? 林怀治没说话,箫宽蹲下身掰开甄士约的嘴,将一壶冰水灌进他的嘴里,他身上唯一还有点暖意的地方也被刺骨寒凉侵占。 “圣上已经知道永王谋逆,要是永王知道你贪污他朝突厥买兵马的五万贯,他能留你吗?”箫宽捏紧甄士约下颌,骨碎般的阵痛从下颌传来痛得他冒虚汗。 甄士约如同雷击,他派去的人回复时说张许重伤被人救走,他当时确实抱有侥幸。若德元帝知道并州事定会派人来平定,他也可以向朝廷投诚说故意放走张许。 可他没想到朝廷只是派了监察御史和皇子前来,他就以为德元帝不知道此事,张许或许已经死了。 所以刚才林怀治问他时,他并没有觉得是在问永王谋逆一事,可他没想到林怀治居然连他贪污的事情也查到。 想起他上次贪污钱粮被林皖发现,曾放下狠话再有下次绝不姑息,更何况还是事关兵马一事,永王那里他已经回不去了。 反正德元帝已经知道,他不如向成王投诚,来日好保住自己一条命,他怕死,他不想死。 “退下吧。”屏风的人终于说话,甄士约赶忙揖礼退出去。 “备马。” ----
第19章 金乌 蜿蜒长绝的雪地里,树木皆被雪色覆盖几场雪后天气更加寒凉,一队人马正往前方的县城赶去。 “二公子,前面就是天卢县,算着时间咱们后日就能到并州。”齐鸣骑在马上对郑郁细细分析着。 郑郁点头对身后众兵士,说:“这段日子诸位辛苦了到天卢县后,大家好好休息,明日再赶路。” 兵士们开始不已,忙说郑御史也辛苦。 郑郁笑笑没说话看着前面天卢县城门,他心想终于快回去了。 自并州灾情缓解后,他就率八百人马对朔、银、金三州等地巡察灾情,留许志荻在并州监查后续情况。 他本是随机去往一处,倒是让他发现了几个贪污的官员,对此立即斩首不留情面。 德元帝知道他此举后大加赞扬,这内里想来林怀治应该也有上表,并州等地官员们知道后,对赈灾一事不敢马虎。这次他从金州巡视回来,过了天卢县前面就是并州,就能回去进行下一步。 郑郁离城门口还有约莫一里地时,前方传来吵闹声。 “你敢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哼!我管你是谁,你过所呢?没有过所你可能是流民、逃犯!说不定还是细作,我当然要把你抓起来严加审问。” “哎呀!刘少府,我都说了过所掉了,再说了有我这么好看的细作吗?” “你即说你是富家公子,为何连个侍从都没有啊!分明是细作逃犯,我看你身上这衣裳也是从别处偷的吧!” “你管我,哎......别动手啊!我告诉你,家父刘千甫,你敢抓我试试。” “你爹要是刘千甫,那我就是观世音,你这种刁民我见太多。别以为右相只有一个儿子,宝贝得不行,你们这些刁民就四处冒充,今年本官已经抓三个你这种刁民了。” 郑郁到城门口时,见里里外外围着三层人,他本不想多管。 但听有人冒充刘从祁倒是很好奇,而且这声音很颇为耳熟,于是下马看是不是他故人。 郑郁身量较高看到里面,一深青色官服的人正拉着一明眸皓齿、肤色白皙、脸色气愤恨不得把这个县丞吃了的......袁亭宜。 他大吃一惊,他就说觉得声音耳熟没想到是袁亭宜,正准备上前让天卢县丞别难为袁亭宜了。 “刘少府,你不认识我?那可认识这金乌章?”只见袁亭宜从怀里拿出一章亮在刘玉达眼前。 虽然人多吵嚷隔着不远距离,但那章亮出后,郑郁还是看清那正是他打探许久,不知其来路的三足金乌章。 看到此章郑郁不自觉握紧双手,眼里迸发出几分杀意。心里生出万剑穿心之痛,全身血液似是逆流回旋。 苦思未果的思绪他一下就理通了,刘千甫身为右相从刑部司门司拿到一份公验后又销毁并不难。而且当时不论赵家遇到或者被遇到什么困难,他都能从中帮忙,进而让赵茂替他做事。 只是不知刘千甫到底用的什么让林怀清身死,而且为什么他一直查不到关于这金乌章半点下落。 “你不信?喏!那不是郑御史吗?他从长安来与我喝过酒,他总不可能骗你吧。”袁亭宜看刘玉达虽然见了这金乌章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 正想该怎么办时,就刚好看到了人群中的郑郁,于是指着郑郁对刘玉达大声说道。 刘玉达听袁亭宜大声嚷嚷后转头看去,他此行来城门口就是为了接这位监察御史。 他早就收到消息说郑郁会经过天卢县,所以才巴巴的赶来,郑郁是监察御史替天子巡视州县。得大肆讨好一番,纵然那事不成,也能博个好脸日后在长安升官也是好处。 本在围观袁亭宜的百姓听见郑郁在后,就马上挤到他面前,围观起来。 “哎呀!郑御史真的是你,果真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啊!” “郑御史,幸亏有你赈灾,我们才能有现在啊,不然赈灾钱粮早就被那些朝廷蛀虫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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