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满是斩人时喷出的血液,冷箭袭来,林怀治侧身一躲,而随箭一起来的则是闪着寒光的刀锋。林怀治旋即一夹马腹后退数步,双手持刀横于马头以刃相接。 回纥首领看刀被接住,使力往林怀治压去,两人的面容在冷辉交映的刀刃上现出,他咬牙用官话道:“适才的箭是你这个汉狗放的?” “要下去陪他吗?”林怀治不费其力推回,声音夹着怒火。 回纥首领怒道:“爷爷我刀下不留无名魂!” 林怀治迅速预想抽刀向他腰部砍去,怎料身边冲来数名回纥敌军,他只得抽刀与其交战。 回纥首领喊道:“小将你叫什么?!只要举城投降,我不杀你!” 林怀治砍掉一人脑袋,近半个时辰的奋战下来,他双手已被震麻有些失力。 此时回纥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正中是他们这群守城人,身边军士不过几百余人,可回纥敌军还有不下六千,骑兵被他们砍的差不多,林怀治看向战中的叛军,傲气道:“襄武林衡君。” 那是父亲给他取的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回纥首领想了片刻 朝身边人大声道:“好大的口气!原来是皇帝儿子,抓起来绑回去大家一起玩!” 随后回纥军中发出一阵哄笑,这充满着嘲笑与不屑的笑声让林怀治生出愤心。他与身边一名参军换了兵器,抽出腰间的横刀握在身前,冷笑:“看是谁玩谁。” 回纥首领挥手道:“杀——!” 回纥军队瞬间冲上来,林怀治迎面见人就杀,霎那间骨子里好战的血性也被敌人鲜血激发。 包围圈越缩越小,鏖战尚在继续。 林怀治左臂插着一只断箭,鲜血从残缺甲片中汩汩流出,那是方才回纥弓弩趁他与数人厮杀时放的冷箭。座下骏马早被回纥的刀刺杀,他滚鞍下马,铁甲上早已暗红血迹交错,脸血色灰黑,那上面的腥血他已分不清是谁的。 他只知道张掖不能丢。 天际的山脉散出金红光亮,那是太阳即将升起,不过半个时辰便会照耀这片平原。 城门前圈中倒下的军士越来越多,血液与厚雪融在一起。回纥敌军有心隔开林怀治与其他几人,这边的林怀治劈开射来的箭羽,踩着劈开的数刀迎空而上,杀数名敌军。 落地瞬间就有一重脚踢中后背,这强大的力度令他五脏六腑一阵生疼,激战数个时辰的身体单膝跪地,但立马就有刀影顶头挥来! 来不及伤痛,林怀治横刀反挡。不知是恍惚悠悠还是心有执念,他听见远处响起可震天际的马蹄声,不下一千人。 回纥首领也听见这马蹄声,他愣了下神。也就是这一瞬,林怀治扫腿踢去,旋即一刀狠刺入他的胸膛。 而一同时间刺入首领喉咙的还有一支箭羽,包围圈外有回纥军的嚎叫哭喊,那哭声震得敌军人马四散。 风吹散了天边的云,天慢慢亮了,今日是个艳阳天。林怀治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他从箭羽来的方向看去,来光处立着一骑马男子。 温柔的晨光从他的身形间流出,勾勒出他的健美轮廓。郑郁收手回弓,一夹马腹向林怀治弛来,抽刀杀入人群。 “荡平贼寇——!” 包围圈被数名精骑冲散,精骑如那利箭杀的回纥军,顿时人仰马翻。郑郁策马朝人群中央单膝跪地对他笑的人伸出手。 林怀治在光里握住伸出的手,他与郑郁的掌心肌肤触碰在一起。随之一股大力将他带上马背,他抱住郑郁的腰身,贪婪地闻着前人身上的味道。 郑郁带来的千名骑兵杀乱了回纥军,他执缰勒马,朝周围四散的回纥军喊道:“降者不杀!” 大声一出,回纥军本没了首领纷纷放下武器投降,还有几名的骑兵于乱刀下逃离。 经过一夜的厮杀守护,张掖城硝烟弥漫。简朴的刺史府卧房内,大夫拔出林怀治手臂上的箭矢丢进水中,箭矢中空上悬有倒刺,若想拔出时只能剜去那一坨肉或用小刀划开。 大夫拔出那只带着肉沫的断箭,郑郁守在一旁,看那箭矢上的血肉是心绞作痛。看床上的林怀治额头冒出丝丝冷汗,不曾有半声呻吟,他俯身擦去林怀治的汗问大夫:“箭上有毒吗?” 大夫答道:“血止住了,索性没毒。殿下与长史大可放心,纱布未拆前,不要碰水。这几日殿下要好生休养不要用力,以免崩坏。” 郑郁点头千恩万谢,大夫绑好最后一圈纱布又嘱咐许多才离开去看其他受伤兵士。 郑郁把大夫送至门口才坐回床边看着林怀治,蹙眉道:“疼不疼?” “不疼。”身体虽疼,但林怀治尚有清醒,他用右手牵住郑郁的手,“流点血没什么。” 一听此言郑郁怒不可遏,甩开他的手:“脸都白了还给我说不疼?若不是我一路从凉州追来,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林怀治沉默须臾,逮住郑郁的手来回慢晃,放柔声音:“我疼,别说了。” 郑郁虽是生气林怀治不与他商量就离开,可在面临家国时他无法生林怀治的气。 他们守着的是张掖百姓,是大雍国土。 “下次一声不吭的乱跑看谁救你。”话里少了些怒意,但郑郁不想那么早给林怀治甜头,于是选择偏头不看他。 林怀治苍白的唇色勾起笑意:“我的郑郎一箭取喉,有他在我谁都不怕。” “花言巧语。”郑郁冷冷道,“男人的嘴最会骗了。” 林怀治看着的床边人如玉般的侧脸轮廓,晃晃他的手说:“九郎,手疼。” “知道疼就好。”郑郁这才转过头来看他,俯身为他掖好被子,“探查这种事,十次有八次都危险,下次你得叫上我一起,不能贸然行动。” 弯身盖被的动作让两人一下离近,林怀治感觉郑郁的唇离自己额头不远,遂抬起额头碰在郑郁唇上,而后躺下,温柔道:“现在不疼了。下次有什么事我都事先告诉你,只是我看你睡得香不好叫你。” 这突如其来的小动作令郑郁心头一暖,再是什么烦忧闷气都消失不见了,他嗔笑:“果然油嘴滑舌,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城中还有无危险。” 林怀治点头,郑郁走前在他唇上吻了下才离开。 ----
第137章 绮爱 回纥军进犯张掖,有城中官员与林怀治死守才得保存。郑郁出来后,将城中剩余兵力清点,死伤千余,玉门关的王台鹤,瓜、沙二州失去音讯让甘州守备骤然薄弱。 郑郁与甘州刺史商议好一切事务,派斥候出去打探其余边镇军情,又调军士修缮城内被毁坏的房屋。 做完这一切回到刺史府已是月上中空,郑郁确认林怀治的伤无碍后才陪着他睡下。 “突厥掠人去了西北方向,那是玉门关,我得去看看。”林怀治望着床帐说,“王瑶光被困了数日,岑峋去了那么久也没将人救出来,肯定是出事了。” 郑郁翻身侧躺着看林怀治,说:“你先与受伤的兄弟们回凉州养伤,我带兵过去就行。” “我的伤没事,随你一起去无碍的。”林怀治平着挪了两下身子躺到郑郁怀里,郑郁也就搂住他思索该不该答应,林怀治又说:“郑长史,真不让我去吗?” 郑郁强硬道:“你的伤还没好。” 此去玉门关不知会有怎样的危险,林怀治负伤他不敢在让人冒险。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林怀治抱住郑郁的腰身,头就埋在他胸前蹭,“长史,你带上我吧。” 论起厚脸皮和软磨硬泡,郑郁简直不是林怀治的对手,但这次他还是拒绝:“路上风雪大,你回凉州等我也是一样的。” 林怀治嗫喏:“可你是要去救王瑶光。” “王瑶光怎么了?”郑郁心想王台鹤何时惹过他。 林怀治道:“他以前爬过你的床,要是你俩在路上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随即抬眼凝视郑郁,严肃道:“带上我,届时我帮你瞧瞧他有病没有。” 郑郁咬牙道:“我跟他能发生什么?那小子当年抽风你现在也抽风?” “你要是被他拐跑了不回大雍,我岂不是要在凉州等你等到死。”林怀治叹了口气,“再者带上我路上你若是寂寞了,我也任君采撷。” 越说越黑,郑郁抓狂道:“我对他没有任何想法,他对我也没有。”他垂眸看怀中的林怀治,无比郁闷:“你以为我是你那般重欲之人吗?” 林怀治道:“万一王瑶光是呢?我觉得他以前就对你有心思。” “没看出来,你对我的心思倒是挺多的。”郑郁不悦道,“你戳着我了。” 林怀治故意顶他一下,笑道:“那你是答应了?” 此刻的郑郁只想把林怀治和他的家伙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可无奈顾及着林怀治的伤,他不敢用力反抗,两人在床上厮磨许久。 林怀治又不知在哪儿学了袁亭宜那一套,什么称谓都来着。肌肤相贴加之郑郁本就色心一颗,没多久就侧身靠在林怀治肩上滚着汗泄出。 “若是没有我,今夜你得多难受。”林怀治用郑郁脱下的衬裤把手上液流擦干净扔出床外,又慢慢亲吻他的耳垂,“要是哪天我真死了,也能在走前为你找一个对你真心实意的人。” 本在爱意中沦陷的郑郁蓦然清醒,他喘着气惊恐道:“胡说什么呢,你哪里会死。” 林怀治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只是想罢了。” 郑郁推开林怀治,睡回枕上,严肃道:“想也不行,你我生死共担。你若是死了,我也不留世。” “那怎么行,你得替我好好活着。”林怀治把他单手抱进怀里,开始自言自语,“世间山川沧海你还没有看完,怎么能跟我一起走。如果......如果真的败了,我想看到你过得好,这样在黄泉下才能安心。” 说到这里,林怀治不知为何流下泪来,他看郑郁靠在他胸膛上失神,便快速抹去眼泪,继续说:“时间会慢慢冲散你对我的记忆,最开始是脸,慢慢的就是声音最后是感情。你我相守的日子会变成你少年时的一段记忆,数年后,到了某时某地你或许就会放下这段记忆,开始新的生活。” “......岁月无痕,砚卿的人生还有很长,一切浓烈的爱恋都在会在时间长河里消失。”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郑郁抓紧了林怀治的手,好像若不这样他就会离开,纵然此刻他们相依。 林怀治摸摸他的头,答道:“我是怕若有万一,你会随我去黄泉下。” 就像今日清晨的城门,要是郑郁没有来,林怀治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否守到援军来。 “这种话我不想听第二次。”郑郁音色沙哑,支起上身凝视林怀治,皱眉道:“生死有命,但我更信你的命在我手里,是我在甘州城前救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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