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从祁被念的烦躁,回头冷声道:“闭嘴,在多言抓你下狱。” 多年在军中摸爬出的气势一下震慑住假母,配上那身冰冷铁甲谁也怕上三分。 兵士的步子蹬上楼,突然阿巴斯的侍卫朝屏风喝道:“什么人!” 郑郁闻声看去有人影立在屏风后,帐幔飘挡住屏风,那人影缩成一团,气息极低。饶是郑郁和阿巴斯这等武人都没发现,郑郁心道好厉害。 “是我。” 又是那道熟悉的声音,郑郁在心里捶地三尺。 袁亭宜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后走出,看清郑郁后,拨开人扑到郑郁身边,小声道:“砚卿,救我。” 阿巴斯皱眉道:“他们是来抓你的?” “我没犯事,砚卿你帮我躲过他们好吗?”袁亭宜语气充满哀求。 郑郁微叹口气,和阿巴斯对视一眼,两人瞬间了解。 兵士破开房门后,只见屋内搂男搂女,想进去却被胡人手中的鱼符唬住,在门口望了眼就匆匆离开。 没多久刘从祁搜寻无果带着人离开,雅间内有有张空床,醉酒的官员已被扶去床上休息,阿巴斯也带着胡姬离开去其他房间休息。 屋内清醒的人只剩郑郁和袁亭宜,他扒开袁亭宜扯着他衣袖的手,问:“你犯了什么事?” “我和连慈本与裴七郎他们一起在红香榭。”袁亭宜低头抱着酒碗回神,小声说,“后来红香榭不知怎得闹了凶事,有贼子旋着风闯入连伤数人,场面一度可怕。” 郑郁问:“为什么可怕?连慈武力不俗,他也打不过吗?” 袁亭宜的脸上写满了惧意一时说不出那场面,只摇头:“连慈喝多了,他把我送出来后就请禁军来查。” “既与你无关,那你还怕?”郑郁看袁亭宜衣衫上有几处血迹,只怕是真不简单。 袁亭宜不好意思地挠脸,答道:“刘九安要是知道我背着他去红香榭,会生气月余,我是偷溜出来的,被刘九安抓住,他肯定把我送到父亲面前,后果可想而知。且这些日子,我觉着他心情不好,明明升官是喜事他脸色却难看的要死。” 郑郁听后安慰他几句,倒满美酒才安抚住人,也同时保证自己会守口如瓶。 “红香榭的凶事是何样?”郑郁问道。绿水谙经过禁军搜查后,恩客走了大半,显然是听说了红香榭的事情,怕待在这里出事。 袁亭宜解释,说有人闯入红香榭伤了数人还来去无踪,除了一阵香风依稀可见是个男子其余的什么也没看见。后又在长街上伤了不少禁军,左右卫与左右龙武军怕伤及天子,旋即开始搜查可疑人等。 郑郁听后点头嘱咐袁亭宜日后小心,只因这事会有京兆府和万年县查,严重的还有大理寺审查,实在无关鸿胪寺和御史台。 郑郁忽然问道:“则直,你很相信刘十一郎吗?” “什么意思?”袁亭宜听过很多人问他,为什么要与刘千甫的儿子一起玩乐,“你对他有偏见吗?砚卿。” “没有。”郑郁不会因为父辈的事情而歧见后辈,说,“只是你了解他的过去吗?” 其实郑郁有些担心,袁亭宜被袁家众人宠着长大,心思单纯。随父来长安后,世家公子多喜欢与他亲近,他的前二十年从不知苦难和险恶为何物,有时连刘千甫见到他,都会做个表面样子,夸他两句。 袁亭宜和刘从祁就像树叶,前者向阳而生,后者背阴而活。 袁亭宜默声良久,答道:“世上谁没有过去,你我都有。可过去、今下、日后都不能单独的作为一个人的行为审判,万物有因才有果。如果他真的心思不纯,我发觉后会当机立断,可他如今是个很好的人。就算刘相有什么不好,那我也不能将这事怪在九安头上,他也没未曾害过忠良。” 这番话和袁亭宜坚定的表情让郑郁把腹中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确实刘从祁对袁亭宜的确不错,但他还是小心劝告:“他接近你或许有目的,也可能在一直利用你。” “利用?”袁亭宜眉心一挑,震惊道,“我有什么好利用的?他难不成真是为了让我娶他妹妹?难怪这些日子他脸都快垂地了。啧,人俊是非多。” 郑郁:“......” 袁亭宜的思绪他永远跟不上躺,情深言浅,他也怕说多了袁亭宜会排斥,话已点到,日后他也会多注意刘从祁。实在不必与袁亭宜说多对刘从祁不好的话,否则怕是会适得其反。 床是睡不下了,郑郁收拾了一张榻出来,夏日不热,两人和衣而卧也还将就。 翌日旬休不用上朝,坊门才开郑郁就摇醒袁亭宜带着他离开,免得袁纮发现儿子翻出门。宿醉的两位同僚还在睡,阿巴斯这人他也管不到。只是叫来假母又添了些钱,嘱咐她等这些人醒后,准备点吃食就离开回府。 才踏进王府内院就见齐鸣如火似风地走过来,面色焦急地说林怀治等他一夜适才离开。 郑郁真是欲哭无泪,忙趁着行人不多转头去了成王府。见路上有新出炉的包子和胡饼,前两日他听林怀治这家早点他吃着做得不错,于是各买了一份预备着去向人赔罪。 ---- 1、出自唐.元稹《离思五首》
接下来的故事和人物无关正反派与好坏,每个人都处在漩涡里,他们都为己而活。
第97章 午后 来往数遭,成王府的府兵早得了命,谁也不敢拦郑郁。郑郁提着膳食,一路畅通的走到林怀治的卧房。 进去后,见林怀治正在用早膳,可叫一个巧,他唤了两声“衡君”人就是不理。 在这种理亏事上郑郁向来脸皮厚,撩袍在林怀治对面坐下,箫宽忙叫十娘摆上碗具掩门退下。郑郁满脸笑意的把自己买的与满案的膳食放在一起,那叫一个繁中有简,粗中有细。 而林怀治一直冷着脸,默默用膳不言半字。 郑郁心里又升起那种宿醉寻春后,回家见到独守空房一夜的貌美贤妻的无力和愧疚,只觉下一刻林怀治就会笑着让他去跪钉锤。 “阿巴斯说宜阳公主那里应会有迷回天的解药。”郑郁搅着粥,看林怀治眼下尚有淡淡乌青,许是一夜没睡。 苦涩漫进心房,郑郁想着林怀治去他家并没言说,两人之前若是要见面都会提前告知对方。昨日林怀治与盛王进宫看望皇后,他便以为两人今夜不见,这也导致他昨日应了阿巴斯所请。 林怀治看他一眼,淡淡道:“等公主回来,圣上会举宴朝臣。届时你多与她认识,我幼时见过堂姐,她是个文静,温婉的人。” 郑郁终于见林怀治说话,忙起身到他身边坐下,头靠在他肩上,笑道:“殿下对下官的帮助,下官感激不尽,实在无以为报。” “少去平康里就行。”林怀治由他靠着,“既然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吧。” “我俩之间是你说了算,但如阿巴斯这样的,我推拒不了,我没有与娘子往来,斟酒都是我自己。”郑郁努力解释,又说,“且我郑砚卿的身心不早都是你的吗?” 听得这话林怀治轻笑了声,乜斜他:“等哪天我定上书把袁则直与严连慈调任外州做官。” “他俩爱美人也是罪?”郑郁觉得林怀治能说出,就真的能做到。 林怀治吃着郑郁买来的早点,答道:“不是罪,只是经常带着你一起寻欢作乐,你早年跟着他俩没少去美人如云宴席。” “我去也只饮酒作诗,你都知道这些,肯定也知我没做出别样。”郑郁抱住林怀治的腰身,将整个上身倚在他身上,说:“衡君要是还生气,不如罚我跪钉锤吧。” 他这话说得诚实,颇有下一刻真能做出的样子。林怀治停著,道:“没生气。只是担心你酒意上头,饮起美酒来不知量数。” “你都惜我这条命,那我自然也是。”郑郁说,“你昨日进宫看皇后陛下,她身子无碍吧?” 林怀治淡笑道:“无碍,没什么大事。只是娘说太子妃有孕,父皇很高兴。” “你喜欢孩子吗?”郑郁问道。 怎料林怀治斩钉截铁道:“不喜欢!” 记忆中的林怀治对孩童总是淡淡的,以及那日别苑中他对林怀沆移开的那几步,都让郑郁万般好奇,于是又问:“为什么?” 林怀治脸色突然难堪几分,答道:“弄脏过我几身衣服。” 郑郁抬眼看他:“嗯?” 林怀治轻舒口气,眉眼透着冷漠,娓娓道来那些岁月:“父皇还是卫王时,阳昭长公主与兄长一同养于温元皇后膝下,入宫后皇后也照例抚养二人。姑母幼时性顽劣,常要我们兄弟几人围着她做侍卫护驾。父皇来后见我们姑侄和睦,抱起她多有夸赞。她也就更为肆意,四哥、五哥顽皮被训得最多。” 郑郁:“......” 他记得林嘉笙比林怀清还要年长一岁,他能想象那场景。春风烟柳下德元帝抱着林嘉笙,巡视朝一群从高到矮的皇子,林怀湘和林怀湛站在一起脸上说不定还憋着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笑意忍住,郑郁本想安慰,林怀治又生无可恋道:“尤其是十弟,他常粘着二哥,我也多有相见,他幼时聪颖可爱有次我抱着他玩,可他张嘴就是一口奶水呕入我脖颈中,衣袍尽毁,身沾奶香数日不去。还有十一弟,刚吃完糖人一手糖污不洗就直接抓着我衣袍伸手便要抱,若不应他哭声可震长安,无可奈何下只得抱起,结果四哥又来逗他,脏手直接怼而上……” 郑郁越听眉心拧的越紧,看着林怀治失去光彩的眼眸以及欲哭无泪的脸色,林怀治终于忍不住道:“为什么父皇生这么多?!他都不管管,只让我们兄弟和睦,孰不知四哥五哥就不是管事的人,还管?!不添乱便是圣恩庇佑了。” 听到此处郑郁再是忍不住笑出声,指尖在他脸上一抹后放在眼前仔细审查,认真道:“这下是看出来了,殿下确实不喜稚子。” 林怀治扶额无奈:“诸事太多,我实在不便一一道来。” 郑郁笑着将林怀治扶额的手握在手中把玩,头枕在他肩处,说:“在我两岁多时,夏日里有次父亲正抛着大哥玩。” 林怀治:“......” “我见状也要同举。”郑郁一叹,惆怅道:“我想是父亲抛得太高,随后便是娇儿吃醉轮回倒。” 林怀治面色犹豫,问道:“郡王是闭口,还是......” 郑郁坦然一笑:“慈父笑口如弥勒。” “你年幼时经常这样吗?裤子都穿不好。”林怀治勾着他的手,两人的手指勾来推去。 郑郁说:“怎会,就几次而已。再者,你年幼时也会这样吧?” 林怀治说:“不会,父皇抱我时,我已行裤而走。” 两人谈笑许久,日光穿进屋内,蝉鸣不绝。林怀治让箫宽收走餐案,有婢女启禀林怀治,说王府职官张长史来禀报田庄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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