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我也觉得刚才那招好像很有气势的样子,可是我总是会忘记自己当时是如何出招的,怎么会这样呢?” “剑随意动,正是习剑最高的奥义,你很有天赋,所以不用去管表面的招式,只需照你心中的剑意出招便是,来,你试试用方才的剑意攻击我。”暮江城说罢,后退一步,抬手对邢天意道。 “好!”邢天意最喜欢与人过招,尤其是像暮江城这样的高手,这样他才可以全力施展无所顾忌。 邢天意凭方才的印象再一次使出“长河落日”之招,暮江城木剑当空,一招“枯木生花”随手施展而出,就见那木剑在暮江城手中竟如同真的开出花来一样,速度飞快,将邢天意的攻势阻挡得一干二净,邢天意一愣,剑锋已下意识微转,连想都没有想,原本挥斩的利刃直刺“花朵”正中心。 “来得好!”暮江城沉声道,就见他招式未变,然而那朵花看起来却像是正在迅速凋谢,一时间木本归元,中心点忽然消失不见,只有剑招仍在,邢天意的藏鸣一刺过去竟粘附其上,毫无挣脱之力,邢天意心知此时若不撒手,自己连人带剑便会被吞噬进招式之中,可他偏生一副犟脾气,迎难而上,藏鸣握得愈发紧,同时撤去大半内力,顺水推舟,以顺置逆,再挥剑之时,粘力便成助力,邢天意再出招,这时他已然将“长河落日”拆成两招,一招进,一招退,进退相守,全力阻隔暮江城“枯木生花”之招。 哪知暮江城的“枯木生花”变幻莫测,起手落招之间简直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邢天意无论进或退,居然都躲不开木剑的攻势,而所谓的“枯木生花”亦如其名,剑势走得越快,就越像是一朵花瞬开瞬谢,一朵接着一朵,看起来像极了暮江城正在用手中的那把木剑变戏法一样,显得妙不可言。 再观邢天意,他明显已感觉到吃力,要不是藏鸣在手,暮江城也并未施以全力,他早已支撑不住,只因花朵出现得越快,实则是暮江城的剑势越快,快到只能见其形,而不能见其势。 邢天意完全跟不上暮江城的速度,招式被牵着鼻子走,很快便落于下风。 练招不似比武,暮江城点到为止,适时收手,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李凤迤突然抚掌出声道:“妙,果然是妙招,起烟于寒灰之上,生华于已枯之木,绝处逢生,好一招‘枯木生花’。” 邢天意却是不服气,收剑问:“要如何才能对付此招?” 李凤迤微微一笑,随手捡起一根枝条道:“要破解此招,需先掌握它的全貌。”说罢,他左手挽起剑弧,却仍是邢天意方才那招“长河落日”,暮江城见状,会意接招。 同是“长河落日”,区别在于李凤迤用不同的速度与暮江城过招,暮江城走势越快,他的变招则越慢,而当暮江城的走势慢下来之后,他却一下子快了数倍,他们相互配合,除了让邢天意一观“枯木生花”的全貌,也让邢天意见识到了同一种招式全然不同的奥妙之处。 “天意,你并不像一般练剑之人,需要将招式演练无数遍之后再配合心法才能完全施展出来,我刚才说过,剑最重要的是剑意,剑意不因快慢而消失,也不取决于剑式花哨的程度,同样一招‘长河落日’,你心中拥有的剑意和李兄的剑意便完全不同,因此施展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别。”暮江城一面与李凤迤对招一面对邢天意道,“我的‘枯木生花’亦是如此,你现在看到了,遇快则更快,遇慢则更慢,世上并没有绝对取胜的招式,只有随着想要取胜的心情不断变化的剑意,明白了吗?” 邢天意隐约明白到什么,再观二人对战,愈发觉得“剑意”是个相当神奇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却像是藏有巨大的威力,要如何驾驭,是个问题。 另外,“枯木生花”的全貌亦让邢天意大开眼界,它本是从藏龙剑法的变招生成,就算改用木剑威力也不曾稍减,这让邢天意意识到即便是自己手握宝剑,遇到更强的招式也一样无可奈何。 须臾,两人停手,“长河落日”在李凤迤手中又跨了一大步,而“枯木生花”的全貌邢天意也总算有了大致的了解。 见邢天意似懂非懂欲言又止,李凤迤对他道:“你方才第一次施展‘长河落日’时一气呵成,第二次却因‘枯木生花’而拆成两招,即是因剑意而变之招,只不过你经验不足,又初次遭遇‘枯木生花’之招,是以不知该如何应对,但就我观察看来,你心中早有剑意,能否对付‘枯木生花’,我看只是时间问题,你说呢?暮兄。” 暮江城点头,微笑说道:“戒骄戒躁,心无旁骛,只要做到这八个字,假以时日,你的剑法便会大有所成。” 邢天意怔怔地看着李凤迤和暮江城,他原本只是想得到藏鸣,却从来不知道专心学习一样武功竟会如此有趣,还能得到这般肯定,而且眼前这两名男子是真的毫无保留在教导自己,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激动,怔了半晌,他忽地认认真真跪下,叩头道:“二位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暮江城微微一愣,望着邢天意的后脑勺半晌,忽地轻声一叹,道:“抱歉,暮江城罪孽深重,今生并无收弟子的打算。” “可是——”邢天意不料会被拒绝,急忙抬起头来,却在见到暮江城表情的时候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早已非常熟悉暮江城脸上惯有的温和微笑,可此时此刻,他的笑容像是被悲伤和痛苦硬生生击碎,那种恨不得用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来赎罪的决心是如此显而易见,这让邢天意呆呆地看着暮江城,他并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但他却从不认为他会是坏人,因为他的笑容是如此温暖,如此真实。 暮江城不容邢天意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去,邢天意起身欲追,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肩头,李凤迤沉稳的嗓音自上头低低传来,“别去追,放心吧,日后他会答应的。” “咦?”邢天意闻言一惊,抬头看李凤迤,不知他为何说得如此肯定。 李凤迤面对他微笑,他的微笑从来不似暮江城的那样真实,只因明明近在咫尺,却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距离,让人无法猜透他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可又会让人觉得安心,像是他什么都知道,心一下子就被蛊惑,不知不觉就放下了,就如同此时此刻,他的声音沉沉,说出口的话仿佛带有一股稳重的力量,所谓一诺千金,他的话就会给人这样的感觉,邢天意只能怔怔地点头,丝毫不觉得怀疑,然而当他终于回过神,不由问:“那么李大哥你呢?可愿做我的师父?” “我嘛……”李凤迤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摸着下巴道:“倒是不介意平白多出一个像你这么聪明伶俐的徒弟来,但就你的天资而言的确更适合习剑,所以你就安心吧,暮江城会答应做你的师父的,至于我,就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我也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练剑的,因为你们不像我以前的老师,只会说我的招式不对,而且这几天回家母亲也夸我有长进,所以我得抓住这个机会,把你们变成我的师父们才行。”邢天意说。 “能找到目标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李凤迤微微点头道。 “不过我真没想到会被暮大哥拒绝,他究竟为什么不肯收我?”邢天意摸着后脑勺,显得有些懊恼,也非常疑惑。 “他有他的理由,但我也不认为他不收你做徒弟和他的理由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就是了。”李凤迤说。 “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为了我的终生幸福,我一定会再去恳求暮师父一次的!”邢天意大声地道。 “嗯,有你这份决心很重要。”李凤迤夸赞道。 “嘿嘿。”邢天意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然后问:“那么,我什么时候才能跟母亲提起你们?” 闻言李凤迤若有所思,半晌才答道:“时机还没有到,再等一等吧。” “你……真的认识我母亲?”邢天意再问:“为何我从未听她提过?” “你的母亲……”李凤迤顿了顿,再道:“以后,你就会知道这究竟是为何。” “好神秘哦。”邢天意双臂枕着后脑感叹道。 李凤迤眨眨眼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 他注视邢天意,邢天意一怔,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再想想自己,眼珠子滴溜一转,嘿嘿笑了笑,便没再吭声了。
第11章 昔七 木已成舟 是夜,暮江城听见动静,睁开眼睛,复又闭上。 李凤迤就住在隔壁,林中静谧,使得周遭一切响动都变得格外清晰,凭暮江城的耳力,方圆十里以内的声音他都能分辨得一清二楚,因此几乎每晚他都知道李凤迤子时离开丑时回来的事,虽然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也从不问起,但这并不代表漠不关心和不好奇,李凤迤浑身上下都是谜,他不吝惜内力对自己倾囊相助,可每一次他把自己从魔障中唤醒都必须耗费一定的精神力和内力,纵使他的内力再深不可测,这样下去总也有耗尽的一日,因此暮江城很清楚地知道现在自己所能做的只有配合李凤迤竭尽全力修炼好定力,尽早恢复原本的自己,这样就无需李凤迤再耗神为他医治了。 想到这里,他干脆起身盘膝坐起,凝神摒除一切烦杂思绪,专注于呼吸,开始打坐冥想,顺便等李凤迤回来,这原本就是提高定力的一种方式,跟佛门中的坐禅非常相似,李凤迤曾经对他说过,魔本由心生,虽有药力影响之故,但终成为修心的障碍,他曾迷失的过去和难以自控的嗜血杀意皆由心魔所致,除了用药和李凤迤的内力相互配合之外,佛门心法也有一定的助力。 “你的内力似乎也来自佛门?”记得当时他曾经这么问李凤迤。 “嗯,很小的时候有一个大和尚教我的心法,他说我的资质最适合修炼这种内力。”李凤迤回答。 佛魔相生相克,之所以他的内力能够抵消自己体内的魔障,应该就是这个缘故了。 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当暮江城蓦地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李凤迤还没有回来! 这一个月来他从来都是准时回屋的,暮江城每晚都确认过,可是今晚…… 暮江城一旦意识到这点,立刻拿起身边的木剑,飞奔出屋。 林中的道路李凤迤亲自带暮江城认过一段,使得暮江城能分辨出机关所在,虽然他从来没有说明那上面布下的机关是怎么回事,而机关本身也从来没有被人触动过,即便是第一次邢天意挑战他时他们曾沿着小径稍稍远离小屋,其实也没有真正走到超过机关外的距离。 机关究竟有多长呢?布下机关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担心有人侵入这片森林,或是别的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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