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不过一瞬,藏龙之剑势沉而快,快而准,他收势不及,也因对方用力过猛,见状只得卸去全部内力,木剑已然划过那人脖颈,但饶是如此,他的力道也足以让对方气滞血瘀,头昏不已。 少年兵行险招,不料反让自己中招,心中不由愤懑,才知自己果然不是对方敌手。 然而就在此刻,周身忽有气流涌动,树叶发出簌簌声,无风自动,少年不及反应,就见一旁那名一直观战的白衣男子蓦然跃入战圈,只一瞬,他的视线就变得一团模糊,无法分清眼前的身影究竟谁是谁,模糊中只能听到兵器发出的碰撞声不绝于耳,这让他目瞪口呆,过了好半晌,两道身影才倏地分开,虽然他仍然不知道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总算视野变得清晰了。 “藏龙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就听白衣人淡淡道,他仍然站在方才观战的位置,仿佛一动都未曾动过,不过手中已多出了一把玉骨折扇。 而另一人手持木剑,眼神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方才交手时并未觉得他可怕,但此时此刻,就连他也察觉到自这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意,仿佛浑身浸着鲜血,而他手中那柄木剑俨然成了利器,竟然泛着冷冽的剑芒。 “藏龙剑法?”闻言他心下骇然,“他……他是暮江城?” 暮江城,十年前就已成名,学剑之人几乎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只因为他的藏鸣剑冠绝天下,他的藏龙剑法举世无双。 “你说呢?藏鸣的主人从来就是暮江城,你既然敢来夺剑,应该不至于想不到这一点吧?”李凤迤瞥少年一眼,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道。 “暮江城在武林上失踪已久,你、你、你当时也不说清楚,误导我让我来夺剑……”他指着李凤迤,一气之下连话都说不完整。 “我有吗?”李凤迤的表情无辜得很。 “你——”少年话音未落,说时迟那时快,暮江城动了,打断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 李凤迤凝神细对,折扇对上木剑,再度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看好了,这才是真正配得上藏鸣的剑招,云行龙藏。”李凤迤在剑锋中游走,仍有余力出声。 要他“看好了”着实太勉强,只因那两人的身法委实太快,他的视线再度模糊成一片,但所谓“云行龙藏”果然名如其意,就见眼前似有云雾缭绕,层峦叠嶂,像是有潜藏的蛟龙飞跃其中,乘云依雾,又闻风声飒飒作响,剑声长啸,树叶扑簌簌如雨般落下,景象煞是惊人。 那一灰一白两条身影倏而相交,倏而分离,他只有在一旁愣愣出神的份,须臾,胜负因木剑“咔嚓”一声断裂而分,同一时间,白衣人一掌击落灰衣人。 李凤迤及时接住暮江城,两人双双落地。 风声骤停,一切倏静。 李凤迤将暮江城安置在地上,以掌心抵住他的脊背,将内力徐徐导入他体内。 过了良久,暮江城终于转醒,他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看似浑身脱力,随后兀自盘腿调息。 李凤迤松开手,缓缓起身,转向一旁一直傻站的少年,问:“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到的少年微微一怔,回过神来答:“啊,问我?我叫邢天意。” “那么,你仍想要藏鸣吗?”李凤迤又问。 邢天意顿时摇头如拨浪鼓,拼命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才不要跟原主人争夺宝剑。” “这么说来,倘若宝剑易主的话,你就想要了?” “当然!我要练成绝世剑法,自然需要一把真正的宝剑。”邢天意理直气壮地道。 “所以?” 邢天意想了想,颇有微词地回答道:“这个嘛……受你误导白打一场,不过看在好歹见识到了真正的藏龙剑招的份上,我就不跟你多计较了。” 李凤迤抬了抬眉,好奇地道:“我比较想知道你要如何跟我计较。” “那你就太小看我啦,我大人有大量,肚子里能撑一只船,这回我看就算啦。”邢天意拍拍肚子大方地道。 李凤迤对着他的肚子打量了半晌说:“这我倒是完全没看出来,失敬失敬。” 邢天意“嘿嘿”一笑道:“现在知道也不迟。” 一番调侃加戏谑,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末了邢天意问李凤迤一句:“我的剑法是不是有点糟?” “要我说的话,你的剑法跟你所想要达到的目标还有一定的距离。”李凤迤答。 “哎。我的母亲也这么说,她说我的目标太高,兴趣又杂,学什么都只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劲,我听她这么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决定只钻研一门武功,选来选去,我觉得还是剑法最能够竖立我将来的武林地位,所以打算试一试,但是要学好剑法,我又觉得必须拥有一把宝剑,这样我才能够更加专心地去学好它。”邢天意一本正经地说。 “这我看出来了,依你的性子,拥有一把宝剑似乎比较能够提高你学习剑法的积极性。”李凤迤托着下巴道。 “是吧?我就是这么想的!”邢天意像是找到了知己,用力点头道。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如何?”李凤迤对他道。 “什么机会?”邢天意问。 “给你学习藏龙剑法的机会,这比你光拥有一把藏鸣剑却不会用它更有实际意义不是吗?” “难道暮江城愿意亲自教我剑法?” “顺带帮你认清到底你适不适合习剑,也许除了练剑,你更适合其他的武功。你看,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李凤迤微笑着道。 “你们真的愿意帮助我找到目标?” “我们总算有缘,你认为呢?” “让我想一想。我需要做什么吗?” “你只要每天下午准时露面即可。” “就这样?”邢天意狐疑地看着李凤迤。 “就这样。”李凤迤点头答。 邢天意离开后不久,暮江城缓缓睁开双眼,对李凤迤道:“你早就想好要他陪我练手,却偏偏用藏鸣作为幌子让他自动送上门来,要不是我看他还算有练剑的天赋,都快忍不住出声阻止了。” 李凤迤坐在一旁正削着木剑,闻言微微回首道:“你没有阻止,证明你也动心了。”他说得万分肯定。 暮江城叹一口气道:“这只是因为你的提议和人选再适合不过的缘故。” 李凤迤笑得迷人,扬眉道:“我的眼光本就不差。” 暮江城不由问:“这个人你究竟是怎么找来的?” 李凤迤神秘地回答:“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见他不多说,暮江城也不多问,只是看看他手中正在削着的木剑道:“你的观音斩配合如来菩提威力惊人,木剑绝无法抵挡。” “如果换成藏鸣,也许落败的人就是我了。”李凤迤笑着道。 “你过谦了。”暮江城看着李凤迤,这人出现得神秘,又身怀绝技,绝口不提自己的来历,却对他的事知根知底,实在不可思议。 “对于刚才之战,你有何想法?”李凤迤问他。 “藏龙剑式沉稳而力猛,木剑太轻,过刚易折,完全限制发挥,招式反成累赘,即便是面对邢天意,也有一时掣肘,再有魔障之故,我并不敢施展全力,果然……” “只要你持续修炼定力,再加上我助你的一臂之力,相信在半年之内,魔障必然消除。”李凤迤起身注视暮江城,定定地道。 暮江城面对李凤迤,不解和希望同时充斥眼底,他表情复杂,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要感谢就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吧。”李凤迤拍了拍暮江城的肩膀道。
第10章 昔六 今生不收徒 那日之后邢天意果然每日按时报到,一心一意开始练剑,不过他的性格相当随意,不拘一格,总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导致暮江城悉数演练给他看的藏龙剑招变得面目全非,反而自成一路,若是往昔,暮江城绝不愿见自己的成名剑招被人如此糟蹋,但他大起大落,早已看破是非,再加上邢天意是个练武的奇葩,十种变招里往往会出现一种妙招,这让专心在木剑上下功夫的暮江城受到启发,他在不断与邢天意切磋的过程中逐渐将木剑与藏龙剑招糅合成一种新的剑招,以便适应木剑过轻而没有粘着力的特性。 转眼又是一个月,邢天意的剑法大有长进,暮江城也已能在交手中逐渐放松,忘却魔障的存在,最主要的原因是李凤迤总能在他无法自控时及时出现阻止,他的功力似是深不可测,出手又迅速果断,能轻易压制并逐渐化解他体内的魔障。 另外李凤迤显然还多出了一项爱好,就是削木剑,他能将木剑削成世上各种名剑的样式,再让暮江城试用,一旦折断就被他丢弃,当然在丢弃之前他会仔细研究上面的剑痕,并重新削出一把更适合暮江城剑法的剑来。 而邢天意对剑的了解也让暮江城感到意外,他年纪轻轻,竟能一眼就分辨出各类宝剑,只要李凤迤拿出新削的木剑,他就能报出名目,并且道出它们的渊源和威力,暮江城虽有好奇,却因性格使然,因而从未问起过邢天意的出身和来历。 “看这招,长河落日,喝!”邢天意随口按上招式名,同时左手挽起剑弧,身形急转,又有藏鸣在手,如有神力,将落日的余晖劈成两半,然后拉出一道长长的白练,仿佛开天辟地。 邢天意的身影背着光,衣袍被风吹起,犹如大鹏展翅,自半空中徐徐落下,就见他一落地,便转身问一旁的暮江城,“暮大哥,你看我这招怎么样?”他展开笑颜,夕阳的光辉下,只觉得少年从眼角到眉梢都充满了年轻的自信。 一瞬间,暮江城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那时的少年踌躇满志,充满了力量和勇气,仿佛能战胜所有未知的敌手。 “父亲曾经告诉过我,名剑再好,若遇上无法将它发挥到极致的主人,它也终将被汲汲尘世所掩埋,好的剑的确需要好的剑法配合,但更重要的是用剑之人,只有那人心中拥有端正的剑意,才能发挥出名剑所蕴含的真正威力。” “端正的剑意?” “嗯,我其实并不怎么明白,只是一直记得父亲对我说过的话,江城,我希望你能将藏鸣发挥到极致,它是我父亲最后的遗作,我会将它继续完成,我不能允许父亲最后的作品被世人遗忘,我要让它成为天下第一的名剑,答应我?” 他面前的女子眼底满是执着,而支撑她的一直是对父亲的信任和憧憬,他从来都是最懂得她的人,于是便点头,“我答应你,子吟。” 因为,他亦相信着,相信她能继承她父亲的遗志,成为一名出色的铸剑师。 “暮大哥?暮大哥……” 蓦地回过神,邢天意的脸放大在自己面前。 “啊……很好啊,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慢慢来练习吧。”暮江城习惯性地露出笑容,拍拍他的肩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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