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徐看着眼前状似憨傻无脑的人不由得又笑了声。 “我想母妃和阿姐想哭时你带着宫婢嘲笑我,我发热时你要我去陪你踢蹴鞠,我做了噩梦害怕得不敢出门时,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在夜里提着灯笼去池塘给你抓青蛙。” 他转身走回去重新坐到椅子上恢复了漠然的神色:“皇兄到底是把我当兄弟?还是跟在身后的一条可以随意捉弄的狗?” “孤..孤是真的把你认最亲近的兄弟,从前的事都是孤错了,五弟,你放了孤,放了我吧,求你了!哪怕做庶人也许!求你看在我们是亲兄弟的份上放了我吧!五弟!小五!五弟!求求你了!” “太吵了。” 话音一落,侍卫便将李元的嘴用粗布重新堵死,没再让对方说出一句话。 帕子上的香味快要被腥气盖过,李徐心内的烦躁渐渐积攒起来。 他看向哭成泪人的李雁回道:“我阿姐的事,皇兄不知道,长姐应当知道吧,她是怎么死的呢?被带到两军阵前祭了旗,那本不该是她的结局。” “呜呜呜..”李雁回摇着头已然害怕得浑身颤抖。 “阿姐曾说想嫁给一个本分的读书人安稳度过此生,做不做官,出身如何她都不看重,可她是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嫁平凡人安稳度余生才是奢求。” “小时候我想阿姐生得那么漂亮,若是穿上嫁衣肯定要将整个皇城的女子比下去,后来...我见到了,真的很漂亮,连盛装下的眼泪都很漂亮,可惜母妃没见到。” 李徐压下眼中的泪,心越痛,恨越浓,满腔悲愤无法化解,即便复仇即在眼前,也没有多少快感,因为失去的再也找不回了。 “明明是你非要在宴席上喝醉酒,非要在娿罗使者面前招摇,皇帝和皇后拦了你你却不听,使得他们带走你的画像,使得娿罗王看中你的画像,指名道姓求娶你。” 李雁回哭得更厉害,不敢再抬头看李徐,恐惧中有心虚却没有对所做之事的后悔。 “自己做下的事自己不承担也没人责怪,谁让你出身好,我们出身贱呢,你有皇帝皇后护着有沈家帮着,我们就只靠着皇帝对我母妃那星星点点的垂怜。” 他看着李雁回,每问一句话心都跟着被刺上一刀:“你们是怎么杀了我母妃?是怎么和那探花郎先行苟且坐定事实?是怎么让一个尚未及笄的幼女替你去嫁三十几岁的男人?” “你风光出嫁的那天我去看了,真真是郎才女貌,传得满城佳话,我当时在想娿罗打了胜仗娶了真公主回去,世仇积怨,不知我阿姐过得好不好,不知有没有你这么好。” “而今看来是没有的,她的尸体上旧伤叠新伤,也就只有我....能认出她了。” 李徐站起来仰头阖目努力克制,但还是落下一滴不合时宜的泪来。 “罢了,没那么多时间,皇兄,我会带着你的人头给母后一个惊喜,而长姐你呢,便留在这里等着血尽而亡。” 听到这话地上捆着的两个人死命挣扎起来,呜呜地发出抗议的声音。 李徐慢慢走到李雁回身前俯下身,眼神冰冷得令人发颤。 “长公主殿下,相比我阿姐所受的罪,这种死法你应当对我感恩戴德。”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从未见过的李徐 亥时三刻,城门大开宫门大开,皇宫顷刻沦陷,至亥时五刻皇帝被挟制于乾明殿。 “皇后娘娘!五殿下反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他怎么敢!” “是真的啊娘娘!叛军马上就要杀到坤宁宫了!” 沈华玲从床上摔下来,方才听清愈来愈近的嘈杂声是宫人的惊叫。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元儿,元儿!” 想到自己的儿子,沈华玲疯了般爬起来朝殿门跑,传信的太监和伺候的宫女一齐把人拉了回来。 “娘娘!现在外面都是叛军,您不能出去啊!” “是啊娘娘!” “对,对..不能乱,千万不能乱。”沈华玲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思索慢慢抓住唯一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冯成!” “奴才在。”老太监哭着跪下应了声。 “你记不记得太子小时候钻过的狗洞,差点儿爬出宫去。” “奴才记得呢。” “本宫当时命人封上,但只是堆的石头,应该没封死还能再打开,坤宁宫内有没有伺候的小宫女小太监,马上挑一个最瘦小的,带着人去找那处狗洞,务必爬出去,去找谢辞!让他入宫救驾!” 老太监应声道:“是。” “不...”沈华玲摇摇头努力保持理智,“没有谢家支持,李徐怎么敢谋反,他和李徐是一起的,不会救驾了..” “让他去救元儿和雁儿,本宫做过的事不累及儿女,让他看在是至亲的份上无论如何也要保下太子和长公主!” 老太监悲丧着张口将本不敢说的话吐露出来:“可是娘娘,太子殿下和您皆与嘉良侯结了仇,若是...若是他趁机落井下石..” “不会,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会,但谢辞不会,他不会落井下石,也不会见死不救,去吧,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是。”老太监叩首一拜,“奴才立刻就去。” 寝殿大门重新被自内封死,沈华玲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子时正刻,皇宫重归寂静。 星夜下尚在梦中的万万百姓并不知道,当太阳再次升起时,天下就易主了。 嘉良侯府,照雪堂。 “将军!”竹越禀告都来不及直接冲进了卧房,“坤宁宫遣人来报!说五殿下反了!” 谢辞睡得正沉,被声音惊醒坐起来,并未听清:“何事惊慌?” “坤宁宫遣了人来!说五殿下反了!”竹越重复了一遍。 “什么?你再说一遍?” “五殿下反了!” 谢辞一霎定住,身体在信与不信中渐渐转冷。 借兵符是为了....谋反?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情绪激动起来捂住胸口当下咳出一摊血来。 “将军!” 竹越跑过去扶住谢辞,谢辞撑着站稳擦了擦唇边的血。 这么大的事,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若谋反之事属实,必是做足了准备、一步没差,现下应已尘埃落定无挽回之机。 明明天平已经倾斜,为何还要剑走偏锋踏上这条路?他真的想不通。 “侯爷!侯爷!” 看着八九岁年纪的小太监摔进门爬起来朝谢辞冲过去,但很快被身后跟着的侍卫控制住。 “皇后娘娘让奴才来求侯爷宽宏大量尽释前嫌!救救太子和长公主!” 竹越听了挡到谢辞身前嘲道:“话说得真轻巧啊,用不着的时候要杀,用得着的时候又大言不惭求人原谅,五殿下又不会真把他们怎么样,犯得上厚这个脸皮吗?” “皇后娘娘是这么交代的,求求侯爷去救救太子和长公主吧!”小太监不知道这些恩怨,只记得住主子交代的事一个劲地磕头恳求。 竹越翻个白眼小声附到谢辞耳边:“将军,反正我们和五殿下是一起的,即便易主也不会伤到谢家,要不就当这家伙没来过?” “罢了,备马,去看看吧。” “啊?五殿下是皇后养大的肯定没什么事,而且皇后差点杀了您,这时候何必管他们啊,您都咳血了。” “备马。” “.....是。”竹越不情愿地又白了眼地上跪着的小太监。 皇城中的情况如谢辞所预料,所有能调遣的兵、将都已在李徐的掌控之中,能用的只有侯府的几百私军、护卫。 若想扭转乾坤便要立即向城外驻军求援,而能够不持兵符、皇诏调动守军来皇城救驾的,整个凌国只有他一个人。 空荡的街道之上是满目星河,谢辞跨上白马收回视线,在不长的时间内做出了不知是对是错的决定。 他...还是选择信任李徐,选择主动放弃反转的良机,选择默默支持这一场不知情的谋反。 “竹越,你带一队人马去长公主处,护公主与驸马离开皇城地界。” “不行,我不能离开将军,万一...” “没有万一,节省时间必须兵分两路,五殿下不会害我,去吧,这是命令。” 竹越犹豫少顷颔首道:“是。” “万事小心,驾!”谢辞攥紧缰绳,照雪沿着街道飞驰而去。 他还没睚眦必报到要将皇后的所作所为迁怒到太子和长公主身上。 太子先前所为虽死不足惜,但...左右沾着亲人二字,长公主还去了他侄儿的百日宴,落井下石和无动于衷他都做不到。 探探太子与长公主的安危于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若真有万一能护便护,护不住他尽了力也无愧于心。 以最快速度赶到太子府,谢辞勒马而停,身后跟着侯府的护卫军。 血腥气钻进灵敏的鼻子,使人瞬间警觉,然而走进太子府后所看到的场景还是令谢辞震惊了。 满地尸首,血流成河。 周围安静得可怖,谢辞在已有准备的情况下走进护卫刚刚报过来的位置,视线一霎凝滞。 无头男尸上悬着被割去手脚的女人,地上的一摊摊血迹已经凝固许久。 “怎么会..” 李徐做的? 几名护卫把梁上吊着女人放下来朝谢辞摇了摇头,“禀侯爷,没气了。” 太子被割首,长公主被断了手脚放血,他不敢相信这会是李徐能做出来的事。 李徐与太子公主是血亲,同长于皇后膝下,这么多年来一直要好,怎么会....下此毒手? 眼前的一切根本联系不到他所认识的李徐身上,完全是两个人的作为。 走到两具尸体身边,脚踩着干涸的鲜血,谢辞仍觉得恍惚。 “只当你还了自己欠下的性命吧,表兄。” 事实已在眼前,此刻最让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两条人命,而是兵符在李徐手上。 最让他感到心乱的也不是尸体与死相,而是好像存在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李徐,他必须问个清楚才能安心。 “留几个人在此收敛尸首,其余人随我入宫。” “是。” 快马飞驰到宫门口,守卫已经换成生面孔,整座皇宫脱离了皇帝的掌控。 护卫下马举起令牌:“嘉良侯有要事入宫面见皇帝。” “宫门下钥,任何人不得进出。” “看清楚了,这是先皇御赐的通行令牌,还不速速开门放行。” 其中一个守卫看都没看便拒绝道:“先皇御赐?怎么证明?赶紧回去,擅闯宫门可是重罪,小心掉一串脑袋。” “你!” “罢了,退下。” “是。”护卫后撤将令牌还回。 谢辞翻身下马走到守卫面前好言好语道:“你去禀报奉命守此门的将领,告知其今夜之事本官事先知晓,此来是为向五殿下复命,只一人前往,望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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