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宁叹口气朝谢辞揖手恳求道:“小谢将军,殿下一直唤您的名字,您看....能不能随卑职一同送殿下回去,暂住一晚,殿下醉成这样,一直念您,卑职怕回去后找不到您殿下要出事。” “本官近日细想从前,的确散漫无状,暂住在五殿下处实在不合规矩,五殿下有护卫同行,松雪别院守卫森严,皇城内想来也并无危险。” 谢辞说着朝马车揖手一拜。 “五殿下,下官还有旁事,先行一步,告辞。” 如火的红衣自眼前远去,隐匿入暗夜慢慢消失,廖宁收回视线轻敲了下马车窗子。 “殿下,小谢将军走远了。” 无声一阵,窗子从内里推开,李徐正坐车内完全换了个人看不出半分醉态。 “刘中丞可看到了他的荒唐行径?” “回殿下,刘中丞受邀来寰王府,虽未多留但走时脸色难看,想来明日朝堂之上必有一本参奏。” “好,死也要有个合理的由头,不急,回吧。” 马车启程往松雪别院返,李徐关上车窗,靠着马车壁心痛如绞,眼眸终是慢慢冷了下去。 “阿辞..你没有离开我的权利,这是你最后一次留给我背影的机会。” 两处闲愁各自知,世间至毒不过相思,而他...或许已经寻到解法。 夜色下长街上,只听得到马车行驶轱辘辘压着石砖地的声音。 深秋时节冷风拂过,枯叶纷飞停落地面又被扫至远方。 夜闻犬吠,晨听鸡鸣,皇城当下的平静不过是为汹涌波涛暂做掩饰。 几日过去,娿罗使团入京献了不少礼,皇帝将接待等事全部交由礼部,礼部尚书几乎亲力亲为,一干事宜齐全完备,算得尽善尽美。 只不过这份礼尚往来虚伪得令人怒火中烧。 “阿辞!你做什么去?” 谢扬快跑几步将谢辞拦下:“今日休沐就在府里好好休息,别乱走了,不然大伯知道肯定要骂你。” “我又没被禁足凭什么不能出门。” “哎。”谢扬担心地又上前拦住,“那你说说你要去哪?” 谢辞不加掩饰坦诚道:“我去看看娿罗人长得有多凶神恶煞,才让我们怕成这样。” “不行,那日朝堂上陛下已因你反对议和大动肝火,你要是再去迎宾馆闹,怕是大伯都护不住你。” “谁说我要闹了?我只是去看看而已。”谢辞愤懑下是空有此心却无力改变的无奈,“木已成舟,非我一人之力可以左右,我心中有分寸,兄长不必担心。” 解释的话说完他又补充道:“何况兄长拦不住我。” 话音落下谢辞就绕开谢扬快步走出庭院,驾马离开了嘉良侯府。 城内街上男女老少讨论的全是娿罗人,多得是破口大骂,但没人敢将火撒到朝廷的决策上。 谢辞捏紧缰绳,险些要控制不住提剑索命的心。 血海深仇不知如何能忍... 长门关的尸臭味,那树上一排排被做为靶子的婴孩,被绑在桌上奸.杀的女子,被祭旗的公主.... 为逼娿罗退兵马田甘愿去送死时,怕是未曾想到他效忠的朝廷正与娿罗议和,大设宴席要宴请取了他性命的敌人。 “可笑。” 谢辞一扯缰绳照雪停到迎宾馆门外,迎宾馆大如三品官员的府邸,亭台楼阁水榭花园一应俱全。 他拴好马亮出令牌走进去,问了馆内侍奉的婢女知晓娿罗人正在湖边亭欢饮,便脚步不停朝湖边走。 行至湖畔还未至廊亭就听到笑声碰杯声和听不懂的话。 谢辞捏紧拳头,气到浑身发颤,杀了凌国几城百姓,如今还能在凌国皇城中饮酒作乐,滑天下之大稽! 他深呼吸几次强压怒火,还是高看了自己的忍耐力,若是此刻上前定然控制不住。 刚转身要走,耳边忽有细微声响,谢辞转身后撤,迅即的一掌便拍到了空气上。 一招未得手,对方没再继续,只是站在原地笑着看他。 眼前的男人生了一双深绿色的瞳孔,嘴唇从上唇珠为起点至下唇为止,在中线纹了一条一半黑一半白的线,头发编成了一股一股的辫子,额头戴着墨绿色中间镶嵌宝石的抹额。 男人身上穿着墨绿色异族服饰,手腕脚腕皆用黄金护腕束紧,衣服上用金线绣着复杂不知是何物的图腾,脖子上戴着珠宝黄金制成的项链。 对方笑着开口说了什么,但入耳的语言谢辞根本听不懂。 “你说什么?” 男人盯着他视线从头打量到了脚,谢辞不甘示弱亦如此回复。 几息后男人用勉强算得流利的汉话再次开口道:“好漂亮的小东西。” 谢辞火气瞬间腾起抬掌冲过去,男人眼睛微微睁大侧身躲开,两人过上几招,双方皆都在试探没有出全力,因而未分胜负。 “漂亮又能打。”男人后撤抬手示意:“不打了。” 异族,在迎宾馆,定然是娿罗人,看着此人的打扮不是娿罗高官,便是....娿罗王子? “及罗伽诃?” 男人眼中浮起笑:“漂亮的小东西,认识我?” “呵。”谢辞冷笑一声,“想不到以这种方式遇到娿罗王子,真是...”冤家路窄。 “奇怪的,不是侍奉不是护卫,漂亮小东西,你是什么人?” “娿罗王子应当识得我。”谢辞勾唇盯着对方笑意渐深,“如若不撤兵,我会一路杀至娿罗中都。” 及罗伽诃脸色微微一变,眼中的赏悦变成了另一种含义:“谢辞,你就是谢辞?” “能让娿罗王子记得,不算荣幸,稍有些膈应。” 后面的词及罗伽诃没听懂,但从谢辞的表情来看大概可以猜出,他迈开步走近些,嘴唇中间半黑半白的线随着笑慢慢变换。 “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东西,看到你,很喜欢,想留住,可你是谢辞,真可惜。” 那双狭长的眼眸眯起,将谢辞的身影含入深绿瞳孔之中。 “我是为了你,学中原话,学凌国规矩,看凌国书,为你来凌国。” 及罗伽诃靠近谢辞微微向前附身:“谢辞,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杀你的。” 谢辞戒备着对方可能会有的偷袭,但脚步未动,由着对方靠近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 “我会带着你的头回到娿罗,在砍下你的头之前,我会先砍你的手脚、割你的舌头、剜你的眼睛,你,整个人,都要跟我走。” 谢辞听了稍侧过头面朝对方笑了几声:“说的挺好,我便看看娿罗王子是真有这个本事还是喜欢异想天开。” “不杀你,我不会回去,你,一定要死。” “嗯,我等着。”谢辞收敛笑意眼中生出寒意,“不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也请娿罗王子净颈以待。” 他后退一步歪歪头:“你我都知道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想要善终,就各自想想办法吧。” 两人相视一眼各怀心思,在迎宾馆动手无论谁输谁赢对后续都不好解决。 也是同样知道这个道理,及罗伽诃没有阻拦谢辞离开的脚步。 走出迎宾馆谢辞翻身上马,双目渐渐露出喜色,是心头压着的巨石终于有击碎的可能。 “杀我...呵,驾!” 白马扬起蹄子从长街小跑回返,出来一趟谢辞心情顺畅许多。 及罗伽诃的一番话倒给他提了个醒,结束议和一事也不是全然没办法。 皇帝那说不通,满朝文武怒者不敢言,那就便下一剂猛药,直接杀了及罗伽诃。 娿罗王子出使凌国却不明不白死在皇城,到时娿罗使团把及罗伽诃的尸首带回去,到时他看看还议个狗屁和!
第一百零三章 苍鹰折翼才会低下高傲的头 “小谢将军!” 谢辞勒住马循声回头,廖宁驾马奔过来停到了他身后。 “廖宁?何事?” 廖宁下马跪到谢辞马前揖手道:“求将军去看看我们殿下吧。” “我还有事,改日再去登门拜访。” “将军!”廖宁挪着膝盖正跪到马钱张开双臂,“求将军去看看我们殿下,您不去,卑职就不起来了。” “你爱起来不起来,就算躺这睡一觉又与我何干?” 谢辞说完扯动缰绳要绕过去,廖宁立马爬起来死皮赖脸地抱住马头不让走。 “滚,不然揍你。” “将军,我们殿下自那日从寰王府回来就一病不起,太医来看过,开了药却不见任何好转,时而昏厥糊涂,口中一直念着您的名字,卑职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只能来找您了。” 廖宁松开马头又揖手拜了一拜。 “小谢将军,您平日和我们殿下最要好,殿下待您亦不薄,此时不能坐视不管啊,求您去看看吧。” 谢辞眉头慢慢蹙起,思索半晌后道:“走。” 两匹马加快步伐往城郊去,停到松雪别院外。 谢辞下马跑进去,廖宁自去将照雪拴起来,没有再跟上去,别院内的护卫看到谢辞默默退离。 跑进内院,谢辞缓口气,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但凡有了感情,哪怕只是个物件都无法完全舍弃或避开,何况是相识数载的知交好友。 他走到李徐的卧房外,犹豫少许推开了房门。 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谢辞头脑恍惚一阵关上门走进去。 屋内陈设未变,内室床榻上李徐正躺在那,他进来的声音好像并没有吵到对方。 “知津兄?” 他走到床榻边,榻上那人阖着眼睛脸色惨白,看起来虚弱不已确是患病模样。 “知津兄?”谢辞坐到床边,不知是不是靠近病气的缘故,思绪竟愈发混沌。 他扶住额头轻轻揉了揉仍无半分缓解,刚想去开窗透透气,榻上的人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知津兄?你醒了?” “阿辞...不要走,不要走..” 李徐紧紧抓着他的手腕,眼睛却没有睁开,眉头紧锁嘴唇更加发白,看起来痛苦至极。 “我没有走。”谢辞放弃开窗的举动,坐在那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他本来是想要再跟李徐说明白些的,但看着对方这副模样,饶是心肠在硬也不忍心在这人缠绵病榻时说什么狠话。 “廖宁说你病了,我很担心所以来看你,我会...留在这,等你好起来。” 谢辞轻咳一声,屋内燃着的香虽清甜,但闻久了有点腻,他慢慢抽回手,刚转身就又被抓住。 “阿辞..你来了?” 谢辞回头看去,床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目光有喜悦但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是啊,廖宁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他起身要走,手腕上那只手登时攥紧。 “别走,别走..可以吗?就...再多留哪怕一小会也行,我睡着了你在走,我不想看你的背影,阿辞,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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