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来阁内,谢辞捏着酒盏听竹栎附在耳边说着,没忍住哈哈笑出声。 “我可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我看你是万中无一的损贼,这阴损法子亏你想得出来。” 说话的是沈家二房的小儿子沈固,与谢辞同岁,幼时有着一起被沈丛欺负的经历,因此与谢辞同仇敌忾,关系不错,家里面行十七,又有人称沈十七。 “这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沈固呵呵道:“话挺会用地方,脸皮还是令人钦佩的厚,等尤先生知道是你,怕是得追你两条街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对面的青年笑得差点把刚放嘴里的葡萄喷出来。 “别呛死啊武兄。” 武辛哈哈笑着摆手:“我真想不出那个场面哈哈哈哈!” 武辛也是出身世家,与谢辞和沈固交好,现在户部混了个小差事。 “我还没见过尤先生…”武辛说一半俩眼睛突然发直,笑意全无表情僵硬住,腰背都挺直坐好了。 “干嘛呢你?怕尤先生也追着你打吗哈哈哈哈!” “别说了..”武清低下头指了指谢辞和沈固身后。 “什么啊?”谢辞回头一看噌地站了起来,“尤..尤二哥,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夸耀自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时。” 尤子书手中捏着戒尺,说着脸上露出令人胆颤的笑:“谢辞,我不举?” 旁边俩人恨不能将头埋进桌子里,谢辞吞了口口水尴尬地笑着:“呃..哈哈,尤二哥,今,今天..天气不错哈。” “没觉着。” 尤子书唇边笑意盈盈,眼中却含着怒火,捏紧戒尺朝谢辞走过来。 “你你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斛律风,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谢辞后退着当下就要往窗子跑跳楼逃走,“我还有事先走啦!” “谢辞!滚回来!” 谢辞停住脚,垂头哭丧着脸走回来:“我错了...” “都把手伸出来!” 武辛和沈固愣住,先后站起来看着谢辞,用眼神骂了谢辞祖宗十八辈,一个个苦瓜相磨磨蹭蹭地伸出了手。 “尤先生,都是谢辞说的,我们什么都没说,能不能别打....”武辛对上尤子书的眼神,一下吓消了火,小声道:“能不能轻点打..” 月来阁中最值钱赏观全景的位置,传来了戒尺打向掌心的声音。 一遍一遍,一声比一声响,引得路过的花娘驻足,见着三个人站在一排被个文儒打扮的男人打手板,笑声与戒尺声一同响起。 谢辞弯腰拿起串葡萄朝几个看热闹的花娘扔过去,裙摆扬起笑声四散远去,他看看沈固和武辛,俩人苦着脸不敢怒也不敢言。 每人挨了十几下,尤子书打不动了才停手,用戒尺指着几个人,最后朝着谢辞的背狠狠来了一下。 “你这混账泼皮,明日定去嘉良候面前告你一状。” “啊?不不不,不行。”谢辞双手抓住尤子书的胳膊,“二哥哥,尤先生,我错了,是斛律风让我这么干的,别跟我爹说,他知道肯定得打死我。” “很该打死你。”尤子书甩开他举起戒尺,却在扬在脸上前停住。 谢辞眼睛微微睁开条缝,尤子书的戒尺又落在他背上。 “抄一百遍三都赋,后日给我。” “啊?!!我哪..” 尤子书斜过来一眼,谢辞立时噤了声。 “我识得你的字迹,若是代抄,此事便不能作罢。” 说完尤子书拎着戒尺走了,谢辞也彻底傻眼,一百遍,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他瘫下来坐回垫子上,突然觉得兄弟情义和弓箭没那么值钱了.... 沈固和武辛见尤子书离开远了看不到人,也双双坐下,谢辞受伤惯了手上还有一层剑茧不觉得有什么,沈固和武辛可是伤得厉害,手心火辣辣的疼。 “一百遍,天呐,作孽啊!” 沈固没好气道:“活该,这就叫损人不利己,还连累我们,一百遍都少,应该让你抄一千遍书,打一百个手板。” “信不信我先揍你。” 沈固轻咳一声不说话,武辛那边回过味一拍桌子愤愤不平起来。 “不对啊,我早都不在集贤院了,尤先生都罢官了,凭什么还打我啊!我可是有官身的!他只是庶民!” 武辛气得站起来愤而踩住矮几:“这次就饶了他!看下次见到他我打不打回去!” 谢辞撇撇嘴歪头朝武辛身后看:“尤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武辛霎时间收脚扑通跪到地上抱住了头:“我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辞扶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你不是嚣张要打尤先生吗?怎么又错了?哈哈哈哈!” 武辛反应过来被骗,站起来气得白了谢辞一眼:“下次我和十七郎可不与你喝酒了,挨着你准没好事。” “哈哈哈哈...”谢辞挑眉笑笑,“别呀,下次酒钱我请你们嘛。” “你?”沈固满脸质疑,“你偷了抢了?哪来的钱?你那点俸禄都留在了美人身上,何时付过酒钱啊?” 谢辞听了这话有些挂不住脸尴尬地嗫嚅道:“你是我表兄,请我喝几顿酒也没什么吧。” “好大的脸。” “切。” “小谢将军!” 三人齐齐回头看去,廖宁三步并两步跑上阶梯跑到谢辞身前,脸色十分难看头上还沁着汗。 “廖宁?你这是?”谢辞突然一顿,神色转变道:“五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廖宁焦急地点头:“小谢将军,您快去看看吧。” 因还有旁人在,廖宁单膝跪到谢辞身边压低声音:“寰王不知怎地发了疯,我们殿下被寰王扣在府上灌酒,拦也拦不住,在这么下去怕是不好了。” 谢辞蹙眉站起身:“走,记得付酒钱呀表兄。” 说完谢辞就跟着廖宁匆匆下了楼,沈固与武辛对视一眼道:“我就说他没钱吧。” 走出月来阁已有两匹马在等,两人上马加急赶往寰王府,到了寰王府大门,门口守卫拦着谁也不让进。 “将军,殿下也不知道如何了,您知道殿下酒量一般,这么喝下去非闹出人命不可。” 谢辞听后想也没想抬腿就给拦他的守卫来了一脚,而后拔出那人的刀架到另一个守卫的脖子上。 “再敢拦,我就要试试这把刀快不快了,滚!” 一路打进内院,寰王府的侍卫渐渐退缩不前,也没人敢真的碰硬茬子跟谢辞死磕。 “人在哪呢?” 廖宁跑到前面带路道:“在花苑,这边。” 走到寰王府花苑,谢辞扔了手中刀才跟着一起进去,稀疏的草木后有浓烟外散。 两人过去前,已有人报信,故而见到谢辞时李晟并不意外,还露出了些神经质的笑。 “阿辞啊!许久不见本王思你甚深,来!一起!” 谢辞站在那眉头蹙得更紧了些,穿着月白色袍子的男人坐在地上,背靠石椅半阖双目正微弱喘息。 满地散落酒壶酒坛,月色下可看清衣袍莲花纹上的酒渍。 他走过去蹲到李徐面前轻轻推了下对方肩:“知津兄?知津兄?” 面前的人抬眸看向他,醉酒后的眼眸含着他朦胧的身影,而沾了酒水未干的嘴唇正因他的到来扬起笑。 “阿辞...” “阿辞阿辞,喊一晚上阿辞。”李晟扭扭脖子,又发狠地挠了挠胸口,眼睛不知在盯着哪里,整个人看起来不大正常。 “五弟啊,你这酒量还得练,这点就不行了。” 李晟捧起酒坛子往空酒壶里灌,酒水洒出一地酒壶勉强被灌满,他拎着灌满的酒壶走过去推开谢辞,蹲下捏着李徐的下巴就要灌酒。 “你干什么!”谢辞夺过酒壶反将李晟推开,李晟踉跄好几步才站稳,谢辞盯着对方心里觉得古怪。 上次见李晟时人还健壮有精神,这短短一月人消瘦了一圈不说,眼圈也肉眼可见地发黑,唇色也发黑,眼神呆滞无神,看起来添了不少病态之感。 “放肆!放肆放肆放肆!你敢推本王!”李晟拔出院子里烤羊上的刀指着谢辞,“本王要杀了你!” 谢辞看着对方歪斜虚浮的脚步,不似醉酒所致,心中更肯定李晟身患疾症。 “王爷,下官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的笑声打断,谢辞直身收回手有些发愣。 “哈哈哈哈!秋狝迷路时你还给本王烤过兔子呢,本王怎么会杀你啊!”李晟上前一把薅住谢辞的胳膊,“来!阿辞,咱们一起跟小五喝酒,小五啊,喜欢喝酒。” 李晟扯着谢辞要夺谢辞手中的酒壶,却未能成功。 “还要喝多少?” “什么?” 谢辞甩开李晟的手:“下官的意思是还要喝多少寰王殿下您才能满意?” “这壶啊,再喝一壶才尽兴。” “好,我替他喝。”谢辞拎起酒壶仰头对着壶嘴,将一整壶酒饮尽,而后啪嚓一声把空酒壶摔到地上碎开。 “可以了吗?王爷若是满意,下官就送五殿下回去了。” 李晟一眼不眨地盯着谢辞看,少顷露出更加病态的笑:“哈哈哈哈哈哈好!好阿辞,好一条忠心的狗。”
第一百零二章 娿罗王子 “下官的忠心是对陛下对凌国,其他的随王爷怎么说,若是王爷心有怨怼,明日自可告至陛下面前。” “不过若是那样,王爷将五皇子强留府内逼着饮酒的事,下官也会在大殿之上辩述一二。” “谢辞..”李晟咬着牙慢慢攥紧了刀柄。 “还是那句话,如有怨怼,陛下面前言说分明,寰王殿下若欲对朝廷命官动私刑,下官只能自保还手。” “谢辞!” 谢辞脸上没有一丝波动,见对方没有真正动手的意思,便过去将李徐背了起来:“王爷早些安歇,下官不多叨扰了。” 割肉的刀被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谢辞没有回头,背着李徐加快脚步,廖宁紧随其后,三个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寰王府。 府外停着松雪别院的马车,还有几名侍卫,从白日到夜里已经等了不少时辰。 谢辞爬上马车将李徐送进去安置好,刚转身手就被对方轻握住。 “阿辞..不要走...” 眼前的人看起来醉得不轻,脸颊泛红半睁的眼睛也泛起红,眼中隐隐含着水汽,在这张脸上露出这样神情是个人看到都会恍惚一阵。 谢辞愣一会回过神依旧决绝地抽回手:“知津兄,你醉了,回吧。” “别走,不要走阿辞...” 再次伸出的手连衣角都没有碰到,谢辞完全没有给对方任何机会迅速跳下了马车。 马车门被从外关上,隔绝了那一声一声带着哭腔的轻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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